一片黑暗。
黑暗中什么也没有,但似乎又包容了一切。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连“自我”的意识都是那么模糊。好像正在沉沉睡去,但似乎又像无比清醒。这种说法或许很奇怪,但在这片温暖而冰冷的黑暗中,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梅林漂浮在这片无垠的虚空之中,随着自己的意识飘荡。
我是谁?我身在何处?在这样的思绪下,梅林渐渐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一切。
“原来如此……我死了么?”
他缓缓睁开眼,但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果然天堂和地狱什么的,都是人们杜撰的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四处张望,“伊莲,亲爱的,你在哪里?”
就像是回应他的呼唤,沈叶馨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哈里,亲爱的哈里,你睡得太久了。”
很奇怪,虽然沈叶馨依然还是九州的模样,但她穿的却是阿尔兰特式样的衣服。“哈里,我的未婚夫,我最亲爱的,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伊莲,真的是你。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吗?”梅林伸出手,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是九州的那个少年了,而是年轻的哈里德·伊本·亚连德——那个天才的炼金术士。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但还不是时候。”沈叶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梅林的脸颊,“你知道么?虽然我们的婚礼一直没有举办,但实际上,我早就将自己当作你的妻子了。”
“伊莲……”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将你留在这里。亲爱的,你不属于这里,至少现在不是。”她露出温和地笑容,笑容里带着苦涩。
“为什么?跟你一样,我也已经死了!为什么就连死去之后,我都无法跟你在一起?”梅林急了,他一把抓住沈叶馨的手。
沈叶馨没有挣扎,只是微微笑着摇头。“所以我才说,还不是时候。”她取下自己胸前的一个水滴形挂坠,放到了梅林手中。挂坠那种略有些冰凉的感觉,让梅林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那样。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陪伴你吧。”她凑过来,在梅林的嘴唇上深深一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中已经噙着泪花了,“请不要忘了我,但也不要被我们的羁绊束缚。你的一生还很长,寻找其他人陪你度过吧,我会在天堂默默守护你。”
“不,你要去哪?不要离开我!”
沈叶馨的手放在了梅林胸口,轻轻一推,梅林的身体就如石沉大海一样往下坠落。
“再见,哈里,我永远爱你。”
沈叶馨的身影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梅林近乎绝望地大哭。他的声音很快变成幼儿般的啼哭,而眼前似乎也看到了一些幻象。
一个身穿华丽衣袍的女性巨人高高将手里的婴孩托起,由于女巨人的身躯太过巨大,她手心的婴儿看起来就像一粒绿豆。“感谢炼金术,你是我最早创造的孩子,母亲以你为傲!”
阳光温柔地投映下来,落到她手心的婴儿身上,如同披上一层金色的衣裳。同时,一个空灵的男声响起。“我赐予你的,是太阳的力量。从今以后,在阳光之下,你必不会殒灭!”
几乎是紧接着,大地上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然后眨眼间攀缘到了女巨人的手上。绿色植物的叶沿上凝结出一片绿色光芒,光芒轻柔地落在婴孩脸上,同时响起温厚的女声。“我赐予你的,是大地的力量。从今以后,在大地之上,你的魔力取之不竭!”
接着,温和的风无端地吹拂而来,扬起了女巨人的发梢,也吹动了婴孩柔软的的毛发。这时候年轻的声音响起。“我赐予你的,是风的力量。从今以后,凡有空气之处,你皆能自由翱翔!”
然后,无云的天空居然下起了雨。伴随着雨滴的是一个温柔地女声。“我赐予你的,是水的力量。从今以后,水将与你为伴,为你调遣!”
“而我。”当第四个声音消失后,女巨人温柔地看着婴孩,“作为你的母亲,我赐予你冰的力量。孩子,你延承了我的血脉,作为霜巨人的孩子,冰霜将是你的家园、风雪将是你的武器,在此,我为你命名,从此以后,你的名字是——。”
景象开始混乱,就像有落叶落到水面那样,梅林眼前的一切变得凌乱。很快,景象再次浮现出来。这次依然是那位华服的女巨人,但这时候她似乎正在跟另外一位穿着铠甲的巨人争论着什么。
“女士,你不能让这个孩子留下!他接受了四圣神的力量,最终会带来灾难!”
“我们霜巨人一族原本跟四圣神能够友好相处,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女巨人摇头,“我不同意,这孩子是我的第一个儿子,我绝不会让他离开我。”
男性巨人面色严肃,看了女巨人身后一眼,默然离开。在女巨人身后的,是一位十来岁模样的孩子,他远远没有自己的母亲那么高大,但也大大超出了人类的身高。
“母亲……”
“不要紧,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母亲会留在你身边,我的孩子。”
画面再次被打乱,白色的部分被重新拼接,化作漫天遍野的皑皑白雪。凄冷的寒风在咆哮,之前那个男孩站在风雪中。他看起来已经快成年了,双目中的神色满是坚毅。
“对不起,母亲,希望你能看见我留下的信。”青年喃喃自语,“现在整个部族都已经联合起来了,我不离开的话,母亲你会受到他们的袭击。放心,我已经封印了所有的力量,而且也跟四圣神说好了,他们会将我送到另一个世界重头开始。不过母亲,我毕竟是您的儿子,是不死不灭的炼金种,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您。在那之前,请保重……”
画面再次纷乱,然后一切归于黑暗和静寂。
梅林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青年跟自己在阿尔兰特世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突然响起自己小的时候曾经问过母亲,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母亲的回答跟世界上大多数母亲一样——你是捡来的。
原来还真是捡来的。
梅林苦涩地一笑,感觉身体内似乎有种属于自己,但却十分陌生的力量。
“四圣神的馈赠么?我……究竟是谁啊?”
在向自己问出这个哲学性问题之后,梅林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花,连黑暗都已经不见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一丝不挂地漂浮在原来自己死去的地方——不知几万里的高空。
“不需要呼吸……么?”梅林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呼吸,然后转头正好看见遥远的太阳,“阳光照耀之处,我必不会殒灭么?哪怕已经被自爆成了渣?这……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光滑而润泽。
“至少,现在我还有需要做的事。”他低头看向那个蓝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