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人对郑国宝说,黑木崖从来就没存在过。郑国宝肯定直接掀了桌子骂人,或是直接把人抓过来痛殴一顿再说。锦衣卫这些年来,与黑木崖的战斗就没停止过。魔教妖人授首无数,锦衣卫同样也损失了许多校尉,现在居然说黑木崖从来没存在过,那这些年,锦衣卫是在和谁打?
可是任我行一来是魔教教主,对于魔教知识掌握的最全面的权威人士;二来,他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现在最想覆灭魔教的,其实是任我行,而非郑国宝。毕竟,即使魔教存在,于郑国宝也无损害,从玩夷养寇的角度看,他其实是魔教存在的最大受益人之一。
可是如果魔教不亡,任我行就别想得到安生。东方不败肯定不会放心他这个魔教老上司在外面自由自在生活,追杀的人马就不会停。因此任我行要想活下去,一定要先把黑木崖彻底纳入自己掌握之中,他恢复教主身份,重掌大权是不得不为。
以他的实力,要想凭自己的努力恢复教主大位,也不大可能。所谓教众归心,群起响应云云,要是可信的话,他就不会在梅庄被关十年了。他要重掌大权,就离不开钱,离不开人手,而这一切,哪点也离不开郑国宝的支持。无论如何,这黑木崖的所在都不可能对官府保密。这黑木崖并不存在的说法,显然不是一句托词,而是必有所指。
“黑木崖,江湖中人一提起来,就说是我圣教总坛所在,比拟当年光明顶的凶险所在,还有人说那上面长年燃烧着圣火。可是这些,谁又亲眼见过?至于圣火,我们如今信的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谁还会去燃烧什么圣火?”
当年明教立教于昆仑山光明顶,听上去威风无比,实际上,饱受环境艰难,运补不济之苦。当然与他们一样苦的,还有近邻昆仑派。昆仑靠一方面帮明教运送补给,一方面给中原各大门派担当耳目,以求生存,否则早被明教杀的满门见血。
昆仑山道路险恶,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可是从另一方面说,也不利于大军驻屯。到后来六大派远征光明顶时,各地义军不肯勤王,一方面是由于总坛对各地义军失控,另一方面也跟路远不便,补给困难密不可分。
等到国朝建立之后,昆仑山圣火早已经熄灭,旧日的圣教总坛早就变成了断壁残垣,也不用再提起。而后江湖上再提起魔教总坛,就都提是黑木崖。可是在任我行口中,才知黑木崖这个名字,纯粹是魔教编出来唬人的。
就如同当年方腊起兵时,明教总坛在江南,而非昆仑一样。魔教总坛的位置,不取决于自己,而取决于实力和朝廷的态度。自大明定鼎以来,对于魔教的态度是严厉打击,绝不容情。魔教上下,终日逃窜求生,另外就是沉浸在翻盘的幻想之中。
怨天怨地怨无忌,怨完了风水怨基地。基本就是当时魔教中人的心理反映,这些人对自己的失败,总是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就是没一个人肯承认,自己这些人就是废物,注定斗不过官军。
光明顶风水不好,名字犯冲,光明光明,肯定是广大保佑了大明的江山,加上当时朝廷对边塞用武,绝对不能再把那当总坛。在一次次讨论,一次次扫荡中,魔教长老们,终于拿了个意见出来,我们的总坛就叫黑木崖,而地点么,我们到哪,哪就是黑木崖。
这个光荣传统一直到任我行时期,也被保持下来。虽然那时,魔教各地分部已经有了相对固定的据点,可是黑木崖还是没有准地方,任我行走到哪,哪就是黑木崖。
“黑木崖,甚至曾经是一条船。”任我行道,“当年三宝公下西洋,圣教费尽心思,弄到了一份宝船的设计图。这图乃是仿照兵部里面那份图画出来的,后来刘大夏焚烧宝船图,我圣教手中这份船图,倒成了孤本。按此宝图,由龙江造船厂的技工,造了一艘大船出来。原本,我们是想通过这船,做些贸易,多赚点钱的。没想到又赶上宁王之乱,王守仁追剿江湖匪类,圣教遭了池鱼之殃,只好躲到海上了。”
在很多江湖传说中,魔教都被说成藏金百万,富可敌国。任我行对此的评价就是:扯淡。我们要是真有钱,谁还吃多了撑的造反啊?日月神教是进项多,可是造反从来都是花钱的买卖,一次次失败的造反,将日月神教的血液全部耗干,全教上下,日子都过的不怎么富裕。这海上总坛,倒是很受圣教欢迎。觉得这样的总坛机动力强,还能顺手做点小生意,自长老到堂主,乃至总坛卫队,都能顺手发点小财。因此等到正德驾崩,嘉靖登基,严肃海禁以来,总坛还是选择漂流在海上。
这种总坛当然官府难以抓捕,不过对于中原大地上的教众,掌控力就严重下降。当时海上霸主汪直汪五峰独霸两洋,也不允许这样一艘巨舰来与自己分庭抗礼,结果这船就成了到沿海被官兵通缉,在海上被倭寇追打的状态。后来这船负创太重,动转不能,只好废弃。再想营造一艘,财力又大为不及,只好作罢。
郑国宝听说魔教居然有宝船船图,心头大喜。“老人家,这宝船船图,如今可还有?”
“有啊。这图一直保存在总坛中,那几年海贸,很多人发了财。教里也总算有了点积蓄,如今再想造那么一艘大船不容易了,可是大家心里都还有念想,想着有朝一日,重建巨舰,再去海外发财。因此这宝图,在教里被视为镇教之宝,保护力度远胜教中各式典籍。当年总坛走水,连圣教镇教神功,战神图录都烧了,可是这宝图还是被大家拼了命保护起来。这是大家的希望,谁也不敢毁了它。”
郑国宝点头道:“好的很。任老爷子恢复教主身份这事,我是帮忙帮定了。单是一份宝船图,就足以值得我出手了。既然说如今黑木崖并不定处,那么近几年的黑木崖选在何处?”
任盈盈嗔道:“难道就只有宝图么?爹爹被囚十年,你这问题,还是问我更有用一点。”
“哈哈。自然更重要的,就是盈盈你了。那东西只是个死物,哪及的上我的活宝。”郑国宝也不在乎任我行在场,没口子的过来说好话。任盈盈反倒有些扭捏,“没一句正经的。如今圣教黑木崖,那是在登州。”
任我行听了这地址,勃然道:“登州,果然是登州!当初东方不败,念念不忘在登州立堂口,说是要在那里种田练兵,还要练什么大枪。说是天下无敌的妙法秘方。我就说过,那里的地力太薄,不是种田的好地方。再说山东民风剽悍,又是白衣军闹过的地方。朝廷对那里向来防的紧,他就不怕被人访出根脚,官军杀上门么?练什么大枪,那些都是官军练剩下的,他练出来,又有什么用。”
任盈盈道:“听说是杨莲亭对地面上打点的很好,因此还能相安无事。再者黑木崖在登州也十分收敛,不敢招摇。至于那大枪,好象是练了,还练了轻骑,效果如何,便不知道了。他们还找泰西人买过火器,想要用火器扩充实力。”
“东方他们手里有火器?”郑国宝对这个问题,倒是十分重视。火器这东西,向来被朝廷严格控制,要是那些妖人手里也有火器,倒是不好办。
“按向叔叔说,黑木崖如今是有火器的。只是这支人马被视为精锐中的精锐,当做杀手锏使用。因此连向叔叔对其知道的也有限,江湖争斗中,更是舍不得拿出来动用,真实战力如何,便没人清楚了。”
任我行道:“国舅,黑木崖的事,不急于这一时。老夫且看看,东方不败准备派什么人来追杀老夫,除非他亲自出手,其他人,我看谁是老夫的对手。眼前倒是有个劲敌,不可不防。”
“您老人家,说的可是梅庄里那几箱子物件?”
“不错,那些扬州的护院如同疯子一样扑上来抢东西,想必那里面的物件,关系重大,而且对盐商十分要紧。”
“老爷子,您所料不差。这一回,您也算是立了大功了。我这次下江南,本就有整饬盐法的差使,这几箱东西,算是帮了我的大忙,我要让那些盐商知道知道,抗税不交,占朝廷便宜,是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