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莫初并没有得意多久。
老头的下一句话又从旁侧飘来：“牛儿，去给我烧些洗澡水来。”
莫初翻了翻白眼，这老头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她看了云山一眼，他刚从地上爬起来，面上还挂着尴尬之色。莫初朝他使了个眼色，此地不宜久留，见机行事一起撤。
云山点点头。
他们二人都不傻，面前这老头的眼虽瞎了，但其修为却深得让人难以预测，而这里又是他的地盘，莫初二人对这院子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熟悉，万一将他惹恼了，先不说这老头能一个人弄死两个，即便莫初他们逃了出去，也不知院子外面凶险如何，守在外面的人有多少，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以硬碰硬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见机开溜才是王道。
这是莫初成为道修后总结出的道理，百试不爽。
老头许久未听到动静，他的声音又拉高了几分：“还不快去——”
“这就去。”莫初陪笑道。
说完，她朝着院子门佯走了两步，身后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山欲跟莫初走，才迈腿走了一步，便被一只手揪住耳朵拉了回去，老头的声音如雷：“兔崽子，你跟去做什么？随我回屋抄经卷去！”
云山一张脸憋得通红，双手捂耳退了回去。
莫初嘴角微抽。
昆仑虚的夜不似北海那边的夜这般黑，这里月光皎洁，星亮如萤火，空气中充盈着丰沛灵气，正是一日之中修炼的好时候。
不过此时莫初却没有修炼的心情，云山被困在了老头处，她要尽快探明外面情况，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还有姬溪，也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一想到他落入齐夜这种人的手里，莫初心中便没由来地烦躁。
她嘴唇微抿，袖中双手紧攥在一起。
院子的外面是一条小道，小道两旁种着几片植物，因为天黑，莫初看不清是什么，却凭着空气中飘散着的气味猜出这应该是某些草药。
再往前走是一处宽敞的空地，有脚步声从空地的一边传来，莫初身影一闪，躲到角落石墙后。
“师兄，偷丹贼找到没有？”
“找什么找，都跳崖死了。”
“跳崖？难道是禁林里的那壁陡崖？清罗长老不是不让我们进那片林子么？”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
“恩，这是清隐长老的命令，清罗长老不知道，你可别到处去乱说，惹了事别扯上我。”
“诶，也不知那片林子怎么了，十年前我刚进古越宗的时候，也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古怪，这么突然间就封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采药林……”
二人的声音渐渐拉远，等这两个靛青色衣袍的弟子走过后，莫初才从暗处走出来。
古越宗么？
什么叫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初今日才知晓。
她的嘴唇微勾，若这里的是古越宗，事情就好办了。
前方两名弟子的身影已走得看不见了，莫初正要转身往别处看看，却猛然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似有人不小心踩到石头发出的咯咯声。
“谁在哪里？”莫初低喝。
角落里的阴影处，有一个人影闪过。
这不是在林中消失的那个人么？
莫初蹙眉，她盯着那个背影半晌，紧随而上。
这人的脚似乎已经好了，他的速度十分快，竟让莫初有些跟不上，而奇怪的是，每当莫初要被他甩远的时候，他总又会适当的放慢速度，让她追上一些。莫初咬牙，紧跟着他来到了一处房屋前。
那人身形一闪，快速往旁侧的暗处蹿去，而莫初却停下脚步，没再跟上去。
很明显，那人的目的是要将她引到此处。
这排屋子不在古越宗的中心位置，相反，它还藏得十分隐秘，若非那个神秘人引她来此，莫初根本找不到这里。
可那人为何要引她来此？莫初蹙眉。
正中间那间屋子里灯火通明，似有人在里面。
莫初将身子贴在墙上，手指在窗纸上抠出一个洞，通过那个小洞看进去，里面赫然坐着两个人。
“……因此在下请求借贵宗云魂鼎一用。”年轻男子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他声音中满是谦逊：“在下听闻清隐长老这几日正在炼制培元丹，却因少了一味草药迟迟未炼成，正好在下近日得了这味草药，若长老不嫌弃，在下明日便可给长老送来，不知您是否满意？”
“咳，这事且容我考虑考虑。”
“无妨，在下在此等候长老回复。”
……
莫初眸光幽深，她透过破洞看了一会，突然身形一闪，一跃跳到了屋顶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两个人走出来。
一个年纪偏大的老者缓缓向外走去，另一人立在门口垂手恭送。
直到那名老者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时，那个立在门口的男子才道：“出来吧。”
一颗石子带着凌厉之气破空朝男子飞去，那人衣袖轻动，眨眼两指将石子夹住。
他笑眯眯地看着落在他面前的人，把玩着手中的石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少废话。”莫初冷眼睨着他，“把极乐弓还给我。”
“晚了。”齐夜笑着摇头。
“什么意思？”莫初盯着眼前之人，眸中冷意更甚。
“暗幽现在应该已经拿回他的假魂体了。”齐夜看着莫初，竟丝毫不恼，反而嘴角弧度更深。
莫初心中一颤，她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你……知道？”她的眸光冷暗，几乎咬牙切齿道：“原来你的目的是姬溪。”
“是。”
莫初的瞳孔有一瞬间变得猩红，她双手紧攥成拳，冰冷盯着齐夜看了半晌，突然一声不吭地转身而去。
原来齐夜要极乐弓的目的一直是姬溪，她竟现在才发现。
“拥有假魂体的暗幽，你确定你打得过他么？”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眨眼，齐夜如鬼魅般出现在莫初跟前，他缓缓凑向莫初：“是不是你以为你能打败暗幽，或者，你以为仗着你体内能疗伤的崆峒珠，还有你的心脉青火，你就能从暗幽手里抢过他的假魂体？”
“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连暗幽的身体都碰不到。”齐夜的眸底一片幽绿，他盯着莫初又勾了勾嘴角：“你现在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让红枫子知道崆峒珠这几百年来一直藏在你的丹田里，你说她会不会把你的肚子剥开来？恩？”
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莫初面色苍白，她盯着齐夜看了许久，久到像过了一个世纪，才道：“你是谁？”
齐夜的眸光越过莫初，飘向远处，他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莫初，你不认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