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意乱情迷(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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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飞身跑去手术室,同事们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投来的眼光全是责备不满的。我脸上发烧,急忙洗手、换衣。

我负责的分工是局部麻醉,整个手术的第一环。

手术床上躺着的女孩子年轻漂亮,细致的皮肤白暂的质感,曲线凹凸有致,颀长的颈和匀称的腿,看一眼就让人难忘。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不断地颤动,投落两排暗淡阴影,无比生动和诱惑。

她的手,鲜血淋漓。

她的中指和无名指指筋断了。

伤口以一种触目惊心的状态呈现人前,因为时间的耽搁,里面的组织已经脓变,被血水和体液泡得白肿。

手术时,需要用器械把这小堆肿胀的肉下缩回的筋脉拉出来,系好,是个简单的小手术,但若是不施麻药的话,任何人都难以承受那种痛吧,十指连心。

想到此时,她一定也很痛,但她的脸上,表情很冷静,像在安静地熟睡。

我先给她做了皮试,然后把针剂从她的腋窝打进去。

针扎进去时,她稍微抖了抖,我的心,竟然莫名地颤了一下。

作为医生,对于生老病死有了太多接触,实在已经司空见惯,觉得无足轻重了。面对血淋淋的场面,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是我们这个职业所特有的本领,但今天,我好象很是失常。

在后来的某一天,当我也躺在手术床上,做着类似的手术时,此情此境,就如同梦境里久已重温的往事一样,在脑际闪出,那时,我才知道,上帝在给人以惩罚之前,是给过暗示的。

只是我是冥顽不灵的,在亲手给这个女孩子打麻药的时候,心里发抖,仍然不知所以然。

只几秒钟,麻药便发挥药效,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一旁的托架上。

我拿过针来,对着她的指尖依次扎进,她全然不觉。

这中间,她曾试图举起手臂来看,但她刚努力举起一点点,那支手臂便陡然如同下落的棍子一样,重新“叭”地落下。

药效发作的时候,这支胳膊,是不属于她支配下的部分的。

人在某些时候,就是这样可悲,连自己都对自己无能为力,对自己说不算数。

她的麻药是刻意打进体内的药剂,失控也只是暂时的,而我的麻药,是谁打进我的身体的,失控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终止?

我一边三心二意地想,一边冷着口气对旁边的张谭说:“好了。”

张谭坐下来,拿着细长的不锈钢器械,开始他精工细作的手术。

“病人还没有签字呢。”中间张谭提醒我,眼镜下专注的目光却投给我狐疑的一瞥,我今天的状态不对头,他感觉出了。

我忙把那些手术前后有关病人反应的一些材料拿出来,一式两份,跑到手术室外让病人的家属签字,刚要出门,那个女孩睁开眼睛,对我说:“我自己签,不用其他人。”

我递上去一份,给她一支笔,她伤的是左手,右手灵活地拿笔签完。很洒脱的字体。签完一份还要另一份,仿佛她的生死与他人无关。

没理会她,兀自合了合同出门叫她的家属,这是原则,病人和家属的签字要各式一份,她叫周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