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后,梦醒之战如山洪一般爆发,在狐部之人间铺将开来。甚至于,熊部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自然地,熊部也知道了潜藏蛰伏已久的莽原府。计划,就那般取巧地被破于无形,实在是让他们气愤不已。更甚,乃是莽原府雷厉风行的移山挪岳之举。
风华城与北湖之间本来是大片苍茫的林海,如今却被生生地搬来一纵似龙脊的山脉。由北而南,就连梦生泽之东的安飞林也竖起了一道天然屏障。
而这些山脉,俱是一夜之间而成形作势。熊部只能望洋兴叹、鞭长莫及。青兰江以西,纵贯归梦莽原而出一道防线,实乃不可阻挡。
莽原府有此作为,熊部自然不甘人后。本来是故作吓唬之用的石材、木材也就顺势派上了用场。与莽原府不同的是,熊部并未起山水之屏障,而是在靠近青兰江的地方多加屯集寨子。一马平川之地,也只是多设哨卡。由此可见,熊部在归梦莽原里,底气还是足一些。
百年如一日的归梦莽原就在这么几日里翻了天覆了地,不但可说是应接不暇,还可说一朝得道。
梦生泽靠近安飞林的地方也起了一座好似悬崖绝壁的山。用狐乔玉和狐秀秀两女的话来说,跟豆腐山贼像。忘情五人自然是去看过,在上面开凿的洞府里待着的大多是常驻梦生泽的人,五人见过不少。
山名梦觉,乃是莽原府治下润生府兵的一处休憩的营地。而就在此山之东不远处,复又一山如此,名曰方白。此山在安飞林中,离润生府兵所辖山段不过五里,乃是先锋之所,统领巡山御敌诸事。
两山最大之相同,即是云雾缭绕,远远看去,如临仙界。这,当然是梦珠怀沙的功劳。在垒起梦觉山和方白山之后,梦珠怀沙就被安置了进去。其数早有预计,相互串在一起,正好将两山里密密麻麻的洞府给覆盖个完全。
莽原府的手段自然是不止梦珠怀沙一种,作为洞府的大山俱是刻录有阵法,想将山摧毁,十分困难,不是一时半会儿一人两人就能完成的事。这点防范于未然,当然必不可少。
总而言之,莽原府统辖下的狐部之人已然具备了跟熊部隔江为战的底气。
如此难得,自是倍加珍惜。所以这几日以来,青兰江以西可谓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忙着,各有其事,各有其责。
去灵脉挖掘灵石供给梦珠怀沙,去深山老林采摘药材……
青兰江以西的狐部之人真有了一府之气象,无需要求,自愿完成。
也就在这几日里,熊狐两部俱是让族人待在己地,轻易不许外出。如今这局势,颇有些剑拔弩张,都是候着个时机爆发。
忘情五人,既没有去寻灵石也没有去找药材,他们只是待在豆腐山好好修炼。
润生府兵,就载录在册的就有三百来队伍。之所以载录,也是便于管辖之故,遇着战事,才好做出合理之安排。
自然而然,忘情五人就组成了一队。于此,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心魔青的名头,如今乃是莽原府年轻一代的头名,无人可撼动。而忘情达成这一步,仅仅是花了两年有余。
可即便是他,也被大厨叔和狐澹泞三令五申近段日子不准外出,以免节外生枝。
慎重对待的这一番变化的不只有熊部,连发起者的莽原府亦是如此。
夜晚,还是在日落后缓缓而来,但是,和以往比起来,它却有了不少变化。通明的润生城,在夜里也有匆匆往来的人。
但在豆腐山,一切如故。
晚些时候,忘情五人就各自回去石室就寝。他一人往上,四女则往下。
回到石室的忘情,并无有多少睡意,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等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终于耳畔响起一声“叮”。
“姐姐今日总算是忙完了?前面几日找你,你都说有事忙来着。”
狐玲珑轻柔的声音随之而来,忘情不禁觉得清风载花飘香而来。
“就你一个人?”他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直接问道。
“当然。”狐玲珑话里带着疑惑,“有什么大事发生么?姐姐竟如此小心。”
“的确。”
于是乎,忘情就将梦醒之战前前后后的事说给她听。于莽原府,他暂时未有提及。毕竟在他心里,这事儿不太好说。
事情不少,可说来也快,没多久忘情就交代了一个清楚。
“姐姐……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狐玲珑静默了一会儿,因着太过惊讶,“以一敌百,还是六百之数。真是……”她忽地想起了什么,赶紧关心地问道:“狐园莎她们无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我动手,一般不让其他人插手。”
“那就好。”她呼出一口气,“姐姐在那边,真是如鱼得水啊!这才多久,竟然都厉害到这地步!不过……”察觉到什么的她紧接着话锋一转道:“熊部那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俗话说‘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走到了这一步,也只有接招了。但是,我也不是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小心为妙,姐姐你可不是一个人啊。”狐玲珑提醒道。
“放心。”
忘情接下来就将话题往归梦莽原上来引,想试探下狐玲珑,不然他是不想提及莽原府的。
狐部宗地那边能乐见归梦莽原上有这样一个引导狐部之人对抗熊部?没人知道这其中会涉及到那些方方面面,又会招来多少的倾轧和争斗。
“姐姐今天好奇怪啊!”
“没有啊。”
“怎么没有?姐姐时不时地就会绕回来问我归梦莽原如何与宗地融洽相处。而且,姐姐起先那般小心,却也仅仅只是说了个梦醒之战。虽然那也算是大事,可我总觉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狐玲珑不愧是狐部少主,哪怕原先是在夹缝中求得安稳,可也不能忽视她的本事。
忘情一时无言,情不自禁下,他又将狐玲珑当做儿时那个仅有的、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玩伴儿了。心细如发的他,却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姐姐词穷了吧?搞了半天,是想探探我口风。”狐玲珑反倒有些开心,“看来,姐姐真要说的事,该是相当不简单。”
“真是不小心,竟被你瞧出来了。”
其后忘情就将莽原府倾其所知地讲了个明明白白,尤其是其所建立的根本乃是谋求团结在归梦莽原上的狐部之人去对抗熊部。也是基于这个,他才放心地说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狐玲珑听完后就立即接过话说了起来,简直就像想都未想一样。
“姐姐真是不论待在那儿都不安分啊,带来的总是改变。”
狐玲珑此言不差,不论是九嬉园上的婵娟洞天福地,还是如今的莽原府现世,似乎多多少少都受了忘情的催发。
“对莽原府,你如何看?”
“很好啊。有了莽原府,想必我们在归梦莽原里与熊部的争斗会更加容易些。如此,我们也不消过多倾注担心,自然地,就会腾出更多人手打理九嬉园。只要是为了狐部好,无论是什么,我都是双手赞成。”
“而且,能将归梦莽原变作以势均力敌的战场,对狐部而言,乃是一大好处。历经洗礼的人,若是能驻守九嬉园,定会成为一方干城。稍微可惜的是,如今九嬉园出建,太多地方需要族人亲自把持,不然还真想多派些人进驻归梦莽原。”
忘情这才插话道:“人多了,怕出事。如今就我和圆莎三人,已然够了。要我来看,莽原府并没有从狐部独立出去的心思,不然它取什么名儿不好,偏生要按着‘府’来?”
“姐姐说得对。但是,屈服于强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即便莽原府对宗地无有怨念,却也难保下面的人不那样。”狐玲珑话锋一转,“所以姐姐任重道远,到时我若是受了气,一定会拿姐姐当挡箭牌。”
忘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还能在这事上开玩笑,可见狐玲珑的确言行如一地对莽原府无有别样心思。
“只要我和圆莎她们在归梦莽原起的作用越来越大,届时身份一暴露,相信会替宗地挽回些情分。”
“那样远远不够……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忘情未想到她能如此跳跃,赶忙说道:“讲就是。”
“以后真要再发生诸如梦醒之战这样的是,姐姐你还是跟我说一声。我这,并不是以狐部少主的名义命令你,而是以一个朋友、一个妹妹的身份恳求你。”
“好的,我答应你。”忘情心里一暖。
“还有,一旦战局对莽原府不利,姐姐一定要赶紧地告诉我。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要想让莽原府治下的族人对宗地消除怨念,也得我们先有所动作才成。”
“这又是以谁的名义?”
“这啊……”狐玲珑一下不好意思了起来,“姐姐给我细细说下月上重楼吧,我想瞧瞧它何以那般厉害。”
忘情没来由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