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仅仅只花了五天忘情就经由居尧关来到南越,此即意味他已然离开南唐地界。
到了民风彪悍的南越,对赶路而言只会愈来愈快。故地重游,却不简简单单是物是人非,旧街陈馆他都是避之不及,匆匆忙忙地经由九城一关高飞远走。甚至于在药囿山附近也未有过多停留,而是细细揣摩下方向后就风驰电掣地没身于山林间。
此去妖地兰月洲归遥湖路途虽远,却如共此月般牵情亘古。即便是孤单上路,也会因着心底那缕挂念而蔚然成衣,温暖而不冷清。
在心里将去路走了千万遍的忘情很似轻车熟路,穿林跨山,渡河飞崖,他马不停蹄地悄然往南越之南赶。之所以说“悄然”,那是因着他不想节外生枝。别人不知南越修者的好斗,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起初的确如此,可再后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天沙坑落附近爆发了一场波及很多修者的比斗,不巧当时他正好路过那儿,所以很自然的被卷了进去。在这其中,他将狐疑不定使得那叫一个厉害,身子微微一动就能予人往四面八方掠开的错觉。其最危险时,他从八人合围之势中安然脱身。
打那之后,天沙坑落如盆一般的最大天坑里就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幕场景,这场景甚至于持续了约莫两个时辰。一道曼丽的身影不住游走在激斗的人群中,不还手、不出手,从容不迫,荣辱不惊。刀锋将至,也只留下一道翩若游龙的背影;拳之将来,也只错愕于潇洒地逃之夭夭。甚至于在多人合围中还能安然自若地祸水东引,刀、剑、枪、戟狠狠地撞在一起,操持兵器心底的火恨不得一将熊熊而燃。等着他们想追那道古灵精怪的身影,却发见那人早已远远而走,又去了别处捣乱。
的确是“捣乱”,这个一点儿不假。忘情起初是想早些撇下这群人,可使着狐疑不定“玩”了一会儿后,他却是立马改了注意。
何不将这纷乱的战局当做演练之所?想来在归梦莽原里,也该是这般混乱的战斗吧?若能将狐疑不定推演到一个了不得境界,定会让自己多上几分自保的本事。
所以天沙坑落里才会出现那道四处捣乱的身影。无人留得住她,无人知她何时来、何时走,即便陷入合围,竟也能施施然脱逃。那惊鸿一瞥的美丽让不少人心里一愣,冷若霜,眼若星。与此美丽相匹的就是那给人是是而非错觉的身法,端得是四两拨千斤。哪怕是微微一沉肩,袭来的兵器就毫无意外地被骗着错身而过,完全没了准头。青丝扬扬,好似只有风跟得上。
“你是何人?身法怎地这么厉害……而且你怎地不动手?难不成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感同身受,有人漠不关心……而忘情却还是一脸冷霜,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甚至于让周遭的风都缓了下来。
“你管这多作甚?”
其傲若霜,其美带刺,好些人心头升起这八个字。
“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就拿你没办法!”
“废话!”
忘情说完就踩着步子离开,刚刚地暂时停驻让他很是不快,他可不愿浪费修炼狐疑不定的好时机。
哪怕就是多练一刻也好!只有那样,在进的狐部后才会多些凭靠。
带着这样的想法和身后一道愤怒追赶的身影,他顶着张冷若风霜的脸复又窜入各个激斗的战团。
若是有旁人站在天沙坑落边缘上往下看去,就会明白无故地看见一道说是疾掠如风也不为过的身影。那身影说快也不快,因着它时常轻松惬意地扎进人群里虚晃几下;可说慢也不慢,刚一停在人群中就立马窜了出去,没有一人拦得住。
到了最后,激斗中的人都默认了她这么一号人,看也不看,只顾眼前那对手,根本不搭理那道留不住的身影。
就这样,忘情总算是在天沙坑落角落的石壁下站住不动,脸带清霜眼带冷。看了片刻后,他聊觉无趣地跃身踩着石壁而上,就此离开这因缘际会而停留过的天坑。
还在激斗的人们,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当然,他也不会在意,甚至于还乐见此种情况。
南越就是南越,修者间的比斗真是不少,放在其他地方,真还见不了这样的场面。不过……妖地那边该是比这边更激烈吧?
看着闻风而来的如同下饺子一样去到天坑之底的人,忘情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不过紧接着他就将这些抛在脑后,循个方向走了。
身后天沙坑落里的人多人少,岂会因多上几人或少了几人而有所觉察?没人会那样,他们都操心着眼前的比斗呢。
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幽静的林子,拂风的草地,以及渐黑的天空。夜晚,就此来临。
“出来吧!难不成你们还想跟着我去妖地?”
忘情转身,那张脸上更是冷若冰霜。
“小娘皮,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本事。”
林子里一下走出五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在天沙坑落被忘情落了面子的人,他一脸的阴鸷,眼里带着怨恨。其余四人脸带嬉笑,带着莫名的底气。
“快些束手就擒!惹我们老大生气,本就是万万不该。如今被我等追截住,你是插翅也难飞。”
“哈哈,今晚你要是陪我们老大喝喝酒,估摸着让他乐呵乐呵就会消消气。”
“要是能唱小曲的话,那就更妙了。”
“这小娘皮看来是被吓傻了,竟然抬头望天……难不成,你还指望有人来救你?”
五人哄然大笑起来。
“月亮总算是升起来了!”
忘情的话冷不丁地打断五人的大笑。那五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弄懂眼前这人何以说这话,更是不懂她何以如此淡然。
“没听见我兄弟们的话吗?真动起粗来,可不会顾及你的女儿身!这儿可不是天沙坑落,没得那多人添作障碍,看你往哪儿躲!”
他身旁的四位兄弟一个个瞪眼红面,好一派狗腿子模样。
忘情总算是等着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他想让它给“狐青衣”第一战做个见证。仅此而已,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像你们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不差朋友,毕竟你为鼠来他为蛇。”他伸手一召,月轮滴溜溜地凭空浮在手指尖之外,“希望你们手下……有些本事吧。”
到了这时,那五人要是还不知碰上硬茬,那就奇了怪了。嚷嚷了几声后,他们齐齐地亮出兵刃,明晃晃的刀染上月的冷。
“狐部之人,还真是有恃无恐,竟然敢在越地撒野。今日就让你瞧瞧我南越修者的本事。”
城前掠阵,气势不能自毁。
“光说……有何用?”
“说”字一出,忘情身影一错就窜了过去,那五人自然也是迎了上来。就这么一相遇,立马就是五声连起,锵锵锵锵锵,那五把刀就被震飞开来。
嘭嘭嘭嘭嘭又是五声,五道人影倒飞而去,满脸惊愕地砸在地上。刀落在草地上没发出多大的声儿,紧接着噗噗噗噗噗地又是五声,一声一寸血,五人哆嗦着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
忘情踱步走了过去,心里暗自揣摩刚刚使出的夜月朦胧七十二式中弧光要妙中的弯月式的意味。
弯月式属弧光所辖,取意自“弧”,故而能一划而五击将对手五口刀刃悉数震飞。连着使了两次,第二次则是暗用撞字诀将对手击得重伤。
因着那尾随而来的五人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故而忘情才会下那样的重手。没下杀手也在他考虑之中,不想去兰月洲的计划节外生枝。
走到那五人跟前,豆大的汗从他们额头冒出,一个个浑身哆嗦忍着剧痛,伸进衣襟里的手颤抖个不停,想拿丹药治伤却又不敢,手就那么揣着不动。双脚使劲蹬,身子不住退后,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
“果然只会说大话。”月轮在身前打着转,月锋上的月晕有些清凉,忘情也是一脸清霜,“嘴巴真是忒不干净!该打!”
月轮应声而动,一道留下月光的弧痕一扫而过。随之而来,那五人被重重地推着撞向身后的大树。嘭嘭而树颤,簌簌而叶落,噗噗而血吐。从天沙坑落一路跟来的五个小人的伤势立马雪上加霜,紧要牙关,双目大睁,浑身直哆嗦。
他们只以为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子仅仅是身法厉害,即便实力不弱,也该不是五个人的对手。哪曾想一招下错满盘皆输?哪曾想仅仅是两招就击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缴械投降?
悔恨,懊恼,担心,害怕,恐惧……如同虫子一般从骨髓里钻了出来,吸允着血、撕扯着肉。
不过,他们却不知对面这冷若冰霜的人心里却是一阵无奈。
哎,青衣姐这身份还真是麻烦,白白地让这群人吐血重伤,要是用幽情来收拾这五个不入流的家伙,哪该多好!保证血不流、魂难有!
树叶不再飘落,月亮复又没入云层。
“自求多福吧!杀了你们,脏我的手。”
忘情低下头,抛出这句冷如刀的话后就转身走了。徒留下五具魂不守舍死里逃生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