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环阶上忘情一行人七零八落地坐着。孟清窈兴许是早已笑够,和花怜芳咬耳说着悄悄话。黎黎脸上笑意连连,瞅瞅这谁,瞧瞧那谁。
忘情忍不住开口说道:“都过去了好些时候,怎地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想再抹他们一遍?”
“可不是那样,我就是觉得他们缘何都不说话,难不成是在默默地咀嚼心里的悲伤?”黎黎银铃铃地笑出声来。
遭她“毒手”的七人齐齐地望了过来,其中还有个闭着眼的白游,吓得黎黎一下捂着小嘴圆睁秀眼。
也在这时,正襟危坐的薛小楼说起了话来。
“要不是我跑得快,铁定脸上被掩上一层灰。有的人啊,估计做梦就想报复我。起先就追着我撵,得知是黎黎所为后竟还紧追不放!要不是钟声响起,哼哼哼……”
李莲渊赶紧如老僧入定,周遭一切不住他心。
“谁让你双手抹着灰烬,换做是谁,仅是一看也会认为是你所为。不过弄清来龙去脉后还胡搅蛮缠的也只有李莲渊了。”
金所言非虚,当时大家醒来一起身就互相望着大笑不已,过了一会儿后才明白都遭了“毒手”。而忘情五人则是躲在破庙门扉前静静听着,他们自是未被考虑在内。故而刨开一脸干净的闻虚,他们就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薛小楼。
管锥说道:“最最好笑的还属江之南,看着金脸上抹的灰烬后,在地上不停打滚,发出的笑声都快将破庙掀翻。等着发见自己脸上也有,竟痴愣在地上,那张脸硬生生地变作跟踩了屎一样。”
江之南不说话,学着闻虚沉默不言。只是他此时笑不出来,闻虚则是一直微微笑。
郭开摩挲着双手,感叹道:“就属白游、江之南、李莲渊最是幸灾乐祸,结果怎样?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武虬嘿嘿笑,说道:“没曾想你们竟也睡着了,还睡得那样沉。黎黎也是鬼精,竟想出那样一个法子。”他闭口不提出主意的事。
谈历沉声说道:“睡睡也好,不然此刻也不会精神抖擞。”
忘情将黎黎的小手掰下,笑道:“看嘛,他们说话了吧。真当大家都将你那点玩闹放在心上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来回盯着白游、江之南、李莲渊看,谁让他们仨当时叫嚣着要将始作俑者“抓来后脸上抹泥巴!”“在他脸上画个符!”“泡酒缸!”云云。
三人俱是沉默不言,白游闭着眼,江之南抬着头仰望苍穹,李莲渊低着头盯着白云环阶。
幸得五彩之光及时落下,这一行人也不再玩闹,俱是望向浮云之台。五彩之光落在云台上,其上之人商量了一下,才有一人急急跃下。
不一会儿,两道人影就你来我往激战在浮云之台上。
“也幸得决战之日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然啊,好些个精彩就可能因着五彩之光未降临头上而错过。”看了二十多个回合后忘情不住地感叹。
“不然黎鸿何以那般肯定会有挑战之机会?”黎黎笑话忘情当时竟未察觉,她接着又说道,“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可没这个规矩,搅得大比在决战之日成了一团乱麻:为着席位在前面拼得太凶,却在决战之日被人轻松夺去,想反抢却又发见五彩之光迟迟不落头上。”
“原来如此。看来万事万物都有个过程,起初的构想再美好也得花上心思去修葺。”
“好嘛,又让狐狸哥哥悟出了大道理。”
“这场结束得好快啊,仅是交手五十来个回合。看来挑好对手很是关键啊,也不是盲目地去抢前面的席位。”
“都到决战了,自是不得浪费争夺席位之机会,那可是三十人相商而给予的机会,可不能辜负这心意。挑对手得讲究,力求稳妥夺下席位。谁也不愿拼出个两败俱伤成了螳螂,进而轻易拱手让出席位给了黄雀。”
“都是有的放矢啊!”忘情忍不住感叹。
黎黎眼带笑意,骄傲地说道:“我也出了不是点子,谁让我待在白云环阶上旁观来着。俗话说……”
孟清窈抢着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清窈姐姐真坏,瞅着人家深情如许,却一把抢了去说。”
“其实我也想说来着,可惜被清窈抢了先。”花怜芳一脸的懊悔。
“都说道门险恶,果真不是虚言。”黎黎看向无尽苍穹,侧脸写尽悲天悯人。
忘情三人都笑了起来,引得白游他们俱是好奇地看了过来。
“观战啊,可别大声喧哗。看看我,多老实,多认真,多……”话未说完,江之南就被金和管锥从两旁捂着嘴扳倒在白云环阶上。
“一直嗡嗡地说个不停,给了几次眼色还领会不到。”金沉声而说。
“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谁愿听你吹牛啊。真有那本事,就下去和他们打啊。”管锥有些愤愤。
江之南任他俩摆布,待着松手后,他猛然坐定嚷嚷道:“没天理啊,观个战还不让说话。郭开不也一直在说,怎地不去弄他,感情你俩就是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郭开淡然地说道:“我是在和管锥说,你干嘛听了去?”
江之南一时语结。
管锥接过话来说道:“都快过去十一天了,只消是朱七氏的比试,我俩大略都是如此。你该干嘛干嘛去,等会儿再偷听,小心我揍你!”他比划着拳头。
“哼!我不是一般人,所以一般而言我不跟一般人计较。”江之南给自己砌了个台阶下。
金三人不予理睬,认真看比试。
武虬对着闻虚认真地说道:“还是你安静,一直没说话。”
闻虚恨不得扔出一道雷电打向武虬,活劈了这不要脸之人。
待在武虬另一头的谈历皱皱眉,说道:“闻虚虽是不能说话,可听着我们说话他还是有所响应。你刚才这话简直是无耻之尤,我敢打赌闻虚想活劈了你。”
武虬轻扇自己的脸,辩解道:“我真的是忘了。”
闻虚拍拍他的肩,指了指浮云之台。谈历也没再说什么。
谈历另一边,薛小楼、李莲渊、和白游三人坐在一块儿。
“你看江之南,真是不要脸。说忘情他们喧哗,也不瞧瞧嚷嚷又吹牛的是谁?所以这人啊,不能老向外去说道别人,也得多省省自己。”李莲渊一时得了感悟,来了诗兴,“切莫多言说他人,一朝失足无人疼。”
“作诗就作诗,你自己鼓掌算个什么?”白游一脸鄙夷地看向李莲渊,后者作势鼓掌的手放到了膝盖上。
“他那算自得其乐。”薛小楼笑了笑。
“可不是要鼓掌,仅是摊开双手拥抱诗才而已,勉勉强强可算作自我陶醉。你俩不懂这些,让忘情来的话,我俩还可交流一二。”
薛小楼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和你将道理,你偏要论脸皮。”说完他就和白游聊了起来,将李莲渊晾在了一旁。
“也和我说说话嘛,两人聊着没三人聊着有趣。”李莲渊脸上堆满了笑容,还伸手扯了扯薛小楼的衣袖。
于是三人也就聊了开来。
而最边上的忘情四人也并不仅是观战。刚被江之南那么一闹后,四人仅是笑声变小,聊得却是更欢。
黎黎说道:“刚说你们喧哗就遭了报应,江之南定是平素太过讨厌,惹了众怒,积了深怨。”
花怜芳仅是笑笑,忘情和孟清窈从两旁看向黎黎,都是脸带揶揄之神色。
“你们是什么意思,干嘛这样看我!”
“我没看你啊。”忘情伸手一指,严肃地说道,“只是掠过你头顶看向无尽苍穹而已。”
“这个理由我很满意!”狠狠咬着牙,黎黎扭头面对孟清窈,“姐姐也是在看无尽苍穹?”
孟清窈轻抚黎黎的青丝,说道:“那倒不是,我可没忘情那般感伤,只是看你头发有些乱,有些惊讶罢了。”
“这个理由我更满意。”黎黎叹了口气。
忘情对着孟清窈抱了抱拳,心里佩服不已。
花怜芳笑着将这些也收进眼底。打大比开始,她就一直跟着忘情他们一道观战。熟络之后,她更是羡慕他们相交之纯粹如水。
黄九宸在春生丹药馆空房里静养乃是她一手安排,这多日过去,她清楚明白无有任何人来探望。虽然韦铮几近不离寸步地照料他,可花怜芳打心底对桃华七公子有些厌恶。
与忘情他们简直判若云泥,她当时就有了这笃定。
而在夜深人静挑灯伏案翻阅药典医书时,她更是忍不住想到下山前长辈的叮嘱。
行走道门,能施以援手救死扶伤就不要犹豫。也莫管是魔头还是妖族,都一概视为伤者病患。
修道并非孤独终生,不然也不会有红尘历练一说。藏于深山有藏于深山的好处,居于闹市亦有居于闹市的好处。你下山后且自行体会。
若是遇上了干城派门人,你也知该如何处之,那是经历无数风浪考验后结下的深厚情谊。
说到这儿,你要切记一点。
你是太常道门人,就意味着你会见到很多的修者,他们的心思你无法猜透,所以轻易别结交。可若是遇上待人纯粹真诚之人,顺着缘分相交实乃一桩幸事。
花怜芳不禁朝身旁看去。
金在收拾江之南,他似乎又碎碎念了不少废话;管锥和郭开对着浮云之台指指点点,显是讨论着什么;武虬说着话,看着闻虚点头后复又看向谈历;李莲渊和白游说着酒道,白游和薛小楼也聊着剑道,两人说来一人听,早已习惯;而忘情、孟清窈似乎又在打趣黎黎。
“哼,你们竟然不相信。看吧,下次大比我铁定能进前二十。”
“可你刚刚才说进前十,怎地转眼就变了卦?”忘情平淡地说着,嘴角挂着笑意。
孟清窈捂着嘴笑着,不忘给花怜芳一五一十地交代前后。
花怜芳则是边听边笑,黎黎则是胡搅蛮缠地抱着忘情胳膊摇。
浮云之台的比试依旧未停,众人仍是关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