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的五根圆木,和着五面青幕,以及顶上的五面水幕,远远的就像一顶帐篷。只是此时帐篷里发出的却总是金铁交击的声音。
忘情又一次用月轮在铁牛腹侧划出一道大且深之伤口,不过也仅是铁屑落下,不消片刻就愈合了伤口。
打到此时,忘情也有些累了,不过感受着手中越发心意相通的月轮,也觉一切都是值得。瘪瘪嘴后,他就开始了游斗,到这时才有余裕来观察四周。
简单,十分的简单,都是些平常的玩意儿:圆木,当做望柱的铁牛,青幕,水幕。铁牛鼻孔吐出两道如烟白气,有些愤慨地四处追着忘情。
记得刚才临摹那五头作望柱的铁牛时,它们所做动作是不一样的吧?忘情将目光投回追他而来的铁牛,恰好看到它炽热的眼神,一下令他想就起了它与鬼手角力时的模样。
暴起身法挪移在空地里,忘情瞥眼一根圆木顶上,那上面立着的铁牛和空地里的铁牛角力时的神情动作一模一样。忘情赶紧瞥向另一头,果然,那青幕上的漩涡还提示着铁牛是从里面奔袭而出。
原来是这样,忘情的嘴角微微轻扬,剩下的就是试探到底是漩涡还是圆木?想法一有,他就转身迎向铁牛。月轮一转,就让月面顶住了铁牛的那对弯月牛角,它刨着蹄子使劲顶。忘情则细细通过月轮感受着牛蛮劲,结果,忘情和月轮就被铁牛顶飞。
角力,顶飞,忘情和铁牛重复着这套动作。不知不觉他却引着铁牛面朝青幕上的漩涡,且离着漩涡很近很近。卖了个空让铁牛顶来,忘情踩着梦蝶躲开,它就一头撞上漩涡。
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忘情撒开腿就往漩涡正对的圆木掠去,铁牛跟在后面。又开始了一番角力、顶飞的套路。可离着那圆木还有半丈之时,铁牛竟然驻足停了下来,牛眼狡黠地盯着忘情。
这样一来,忘情更是确认身后的这根圆木即是关键所在。哪怕铁牛有些智慧,可毕竟还是有限。
既然铁牛不愿进去,又难以想起先那般骗它的话,只得主动出击。忘情捏紧拳头,顶着月轮就迎向了铁牛。打草会惊蛇,即便是知晓目的何在,也得潜藏此番用心。一阵眼花缭乱的攻式后,铁牛早已不知东西南北,被忘情划破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可它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是忘情又滑不溜秋地跑了,更让它鼻口白气不断喷吐。
两步一踩梦蝶,忘情翩然错开铁牛,它牛眼圆睁,怒视前面的圆木,前蹄极尽用力止住身形。而忘情还在铁牛身侧时已然发起了攻式,手一伸月轮即杳然而飞,旋转着飞到铁牛屁股后,轰然往回一顶。
铁牛哞的一声叫了出来,很是不甘地砸向了圆木,一阵扭曲,它就消失不见。同一时刻,圆木顶上做望柱的铁牛忽地将角力而顶的弯月牛角收回,悠闲地卧下。忘情笑眯眯地看着这变化,月轮在他身旁转着圆圈,亦是十分快活。
身后发出树叶簌簌的声音,忘情转头一看,两圆木间的青幕已然撤销,对应的水幕亦是如此。
忘情踏步走去,眼看着要走出这片考验的区域,却微笑着转身盘腿坐下运功修炼。月轮自行缩小后落在他膝盖上,默默地守护着他。另四面的青幕依然在,圆木上的四头铁牛依然站着,一个是作扭头斜摆貌,一个是牛角上挑貌,还有伸头一刺貌,最末的是个踏蹄猛撞貌,而那卧下的铁牛起先是顶力相角貌。
穴位的灵气波动冒出束束光线,不消片刻后忘情舒畅地睁开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此间岁月难以测度。他先取出归曰,在顶力相角貌的牛头下面批上些小字:以月轮钝面为守势可效仿此技,力收而不发成流貌,稍有吐纳亦是情理之中。他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拿着归曰将另外四头铁牛对招所画进行了一番比对,收好乱曰招来月轮。稍加演练后,他背对着某个圆木走到空地中间,预想中的漩涡再次出现,另一头铁牛踏地而出,一双牛眼满是狂暴之色。
来了,这个该是喜好猛撞吧,从它那儿偷学“撞”字奥义后最是容易将它送回圆木。拿定注意后的忘情二话不说就冲向这头铁牛。
开了个“门”的青幕帷帐水幕顶的帐篷又起了更为绵绵的金铁交击之声,间或有铁蹄震踏大地的声音传出,忘情庆幸前一场打斗持续了很久,如果不学会角力的技巧,应付这头蛮牛真是困难至极。
虽然此时已经算通过了考验,但巫神庙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巫一生之知识。五个圆木五头铁牛,各有侧重,就五个字概括:角、撞、摆、挑、刺,这不仅于忘情使用月轮有莫大助力,对他本身也很有帮助,所以他并不急于探索巫神庙中的其他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有来有往不知多是个回合,忘情伸出月轮就与铁牛撞在一块儿。一声闷响,两者旗鼓相当,铁牛撤退一步复又撞来,直接将他撞飞。
相撞的那一瞬间,牛蛮劲肆虐如巨浪,要不是用“角”字奥义磨掉太半气劲,就决计不会是被撞飞那般简单。
脚下金沙漩涡出现,地藏慢慢没入地下。
后土之手不断出现,顷刻又不断纷飞散开,忘情算是怕了蛮牛的气劲,用后土之手去感受的话,虽然不得那般切肤,但总归是能避免受伤。
即便这样,忘情还是不得不不停地躲闪,还得思考如何用后土之手将铁牛的猛撞拦下。不然后面那三头牛,摆、刺、挑都可近身随意而用,如果连猛撞都能拦下,它们仨的也应该同样能拦下。
凝实沙珠藏着手掌中,大的没用?换成小的,在数量上做文章。忘情侧身躲开铁牛弯月牛角的一撞,急掠向另一方,等着它来。慢慢来,咦,有点效果了,延缓了一点而已,还是复归金沙纷飞。再来……
将后土之手里的沙珠凝实成鸡蛋大小已然是忘情的极限了,再下去的话,他根本就没那份掌控的闲余。
不断经历着气劲下的金沙纷飞,忘情鬼使神差地将裹住沙珠的金沙摧动,沙珠就如鹅卵石,金沙就如小溪,而后土之手就是岸。
闷声一响,两撮金沙飞泻而出,后土之手手掌上两个空洞鲜明在忘情眼前,他高兴地只想长啸一声。总算有了变化,总算是见了成效。
铁牛复又撞上,还是见怪不怪的金沙纷飞,后土之手在它二击之下和纸糊差不多。
想方设法后忘情还是没能拦下二击的铁牛。计划过着赶不上变化,他只得放弃将后土之手演化到那种一举拦下的境界,专心于揣摩“撞”字奥义。沙滩上一串脚印,海水未来时决计看得清,而忘情此时就借着留下的印来反推那一撞的情形。
待着忘情觉得已然差不多之时,他就刻意引导铁牛的朝向,不出意外地将它带到上立踏蹄猛撞貌铁牛的圆木跟前,后背几乎贴在了圆木上,铁牛猛然一头撞来,忘情用尽全力躲过后,就瞅着铁牛消失在圆木上。
又一面青幕和其上之水幕消失,呼出一口气,忘情坐在地上,然后倒头就睡了过去。月轮被他放在胸前,不知从那儿吸收着淡淡的月光。
回蹄山青寨沐浴在月光中,一个火盆里木柴烧着,上面有道火焰窜得老高。火焰一歪,指了个方向,那儿坐着个藏身袍子下的身形。
族老蚩仇坐在火盆跟前,说道:“为何要联系我?”
“破解巫神庙总得休息一下吧,我可不像老大那般执着。”身影从袍子下传来,正是蚩胜。
“有话快说,可不觉你仅是找我聊天,再者安神照火牵音术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巫神庙开启了吧?想必那两个外人也进去了吧?”
“明知故问,巫神庙本就何人都可进,里面只有知识,所得只得靠自己,没那份细心的话,毛都得不到一根。而起即便破解了巫神庙,得到好处最多的只会是部落。”
“教训的是……巫神庙开启前,族里的小家伙都回来了吧,可有与那剑一宗和红尘阁弟子比试?”
“你拐弯抹角就是想问这个吧。”蚩仇笑了。
“快些说吧,在这里面待着快闷死了。”蚩胜催促道。
“剑一宗的小子和蚩玥打了个平手。”
“用犇没?”
“用了。”
“完了?”
“呵呵,后面红尘阁那小子被他们撺掇着上了角力圆台……”
“你干嘛不说啦!”蚩胜很是着急。
蚩仇咳嗽两声后才说道:“蚩圭在他手下没讨到好,蚩离使了犇后也没能给他造成多大困扰,最后将蚩玥击败……在蚩玥使出犁的情况下。”
“小玥玥就是厉害,不愧是老大的孙女,这犁她应该没熟练吧?”
“没有,看情形是在和剑一宗小子比试后入了门,就那几天的功夫,她也演化不到多精深的境界。”
“这么说来,和红尘阁那小子还有的一比?”
“不出意外应该没问题,他们仨实力应该不相伯仲,剑一宗那小子的剑法完全不是剑一宗的套路,我仔细瞧了瞧他俩,当都是寻道之人!”
“寻道?那不就和大巫差不多?”
“境界上说来就是一样,一个在开辟,一个在融合,也算殊途同归。”
“那小子答应了留在蛮山待两年?”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烦不烦啊。”蚩仇平和的双眼尽是怒意。
“呵呵……不就是确认一下么?你知道,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咋好。”蚩胜讪讪地回道。
“希望不会有第三次!”蚩仇愤愤然,伸手添了根柴火,“那两小子都不是安分的主,在楚地上荆把太苍道、狱门和白骨道给得罪了……年轻就是好啊。”
“这很红尘阁和剑一宗,果然宗门的传承是一种气质。”
“你说后面那两小子外出与去宗门据点时,我要不要跟着护持他们一下?”
“你不去的话就和我换,你来巫神庙!”
“你为了找出与你交手过的红尘阁门人也是无所不尽其极了。这份心思用去破解巫神庙的话,你早就回来了。”
“滚!老大给我选这么个麻烦的巫神庙,烦死了,不说了,我忙去了……你那话说的对,虽然听着不舒服。”
火焰熄灭,长袍落地,化灰入火盆。
“这两年绝对不亏,白小子,令狐小子……”族老蚩仇笑着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