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黎黎被白游告之族中有一位命巫之后,痴愣了片刻,尔后欢呼雀跃,竟站在长椅蹦跳个不停。
由着她在那儿疯疯癫癫,忘情心想以后回去红尘阁一定要找哭长老他们掏些故事,至少说谈起来也不失为一个点缀。
“可惜喽,还是想不起族中有这么一位大人物。命巫啊,可只手掌管一族命理之人。不仅要一身绝世的修为,而且还要将巫术推演到一个极深之境界。真是好羡慕啊,以后回去横山一定要好生留意。”
“千万别将这个说出去,那位前辈既然不显山不露水,肯定有所打算。”白游严肃地叮嘱三人,尤其是年小的黎黎。
黎黎嘴巴一翘,狡黠地说道:“才不会说出去,我要孤身走上寻出命巫的道路,才不给其他人分享这么振奋人心的事儿。你们也不准说出去啰!”
众人都是没好气地点头,不与她计较。
靠后的帘子一扬,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却是独处的众人已然结束调理,众人也就二三成群地聊了起来。都是初出茅庐的道门新秀,习气上也多是相近,就没得无话可说的尴尬。众人都一扫三台试时紧张算计的心绪,优哉游哉地谈天说地。虽不说一下就能成为至交,至少能混个脸熟,以后行走道门,也不失有意气相投的可能。
“到了,快些下船,这大半夜的我得去叫醒伙计大厨起来干活。”丁抗的声音传到众人耳边,一道风声紧随其后,两个钱袋从外面倏忽落到忘情和白游的脚下。
接过白游递来的钱袋,忘情将两个奖励悉数装进纳袋里,众人也只是微微看了一下就闹腾腾地下了大船。
侯在甲板上的是凉爽的风,吹得青丝连扬,周遭波光粼粼,被月色镀上银光。一眼望去,尽是洲渚小岛,横着如竹筏一般的圆木添作小桥,流水轻轻泛花其下。树不见多,却恰到好处地扎根岛上,摇曳的身姿后是朴素的房屋。茅草做瓦,剖竹做椽,直木即为楹柱,墙也是根根粗木相缀而成。房屋依着岛上石台土坡而建,举以楼梯上下,抬以木板作廊。
这西兰水乡就是一副画:青山在夜色下淡墨在远处,留下一个朦胧的轮廓。圆月一轮遥遥夜空,其下的洲渚成群,房屋成落,水流潺潺,风吹缓缓。
拾着楼梯而上,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板,众人进了堂屋。偌大的房中,根根木柱撑着,其上要么挂着蓑衣,要么挂着渔具,甚至还有白骨的牛头……而木柱上的裂痕更让此间多了些沧桑。
四柱之间至少有一张石台,乃是稍施凿磨的石块相围而成。中间的空处用铁架吊着一口大锅,锅底微微下沉台面。三边都放着长条凳,俱是圆木剖平而成,十分的古色古香。仔细看去,有一边的石块下凿开了一个能伸进人头的方孔,其用即是添柴加火。
挑了个大石桌后,众人就赶紧落座。这长长的石桌中间驾着三口大锅,一行十二人轻松坐满。窄的两边各自坐了两人,宽的这边则是八个人,一点也不显挤。大家年纪相仿,不消片刻又闹腾起来。
“快饿死了,为着今次吃个痛快,我可是好些日子瞅着东西也不吃。”武虬一本正经地说。
谈历阴笑道:“也不知道那天在林子里烤野兔吃的又是谁?”他总算将连在袍子上的帽子给披在了背后,肤色白皙,眉目有些清秀,双眸有神。
“决计不是我。”武虬低着头拍拍肚子,“快说!你没吃野兔!”众人哄笑。
李莲渊抓着忘情的手就不放,叫道:“我给你们说,这家伙的酒,真是太好喝了,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大家说我们该不该把花出去的给喝回来?”
“好!就该这样。”金和蚩离也很是激动,使劲地拍石桌。
薛小楼板着脸说道:“亏大了,我不胜酒力啊。”
白游一拍他肩膀,笑道:“怕啥,敞开了喝就是。”
忘情将玄湖抖落石台,朗声说道:“酒水管够,就怕你们喝得东倒西歪摔进湖里喂了水鱼。”
“放心放心,湖里的鱼吃不下这么大的饵。”郭开双手撑在石台上大喊,“伙计,拿两个空坛子来,这酒葫芦传来传去怪不舒服。今儿个要把令狐道友施加在我身上的憋屈毫无保留的灌进肚子里。”
“还得加上我。”武虬插了句进来。
“我还没找你,你还找我?”忘情放开了,“是谁呼救后撒腿就跑?”
武虬诧异地大张着嘴说道:“不是你向我求救的么,大伙儿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连白游也加入倒狐大军。
“等会儿我要和金再战三百回合……”江之南哭丧着揉了揉屁股,金回以阴险的一笑,他赶紧改口,“还是点到为止吧,喝多了闹笑话了可不好。”
蚩离耿直地说道:“只会是你闹笑话啰。”
伙计拿来两个能装下十来斤酒的坛子,白酒拿过玄湖就起身往里面倒,哗哗哗地就装满。
闻虚和管锥两人凑近闻了闻酒香,闻虚说道:“的确是好酒,看来等会得小心了喝。越是好酒的话,越是容易醉。”
管锥点头不已,说道:“酒温一下的话,烈上加烈,那喝着才真是上头。”
李莲渊叫道:“要说喝酒的话,得看我们酒鬼道。你们都不够看!”
管锥笑道:“那等会儿,大家就找李道友好生亲近亲近。”
“放马过来,本人来者不拒!”李莲渊翘着二郎腿,“让你们瞧瞧什么叫酒鬼。”
“我还让你瞧瞧什么叫恶鬼咧。”谈历淡淡说道。
大笑又笑了起来,恰在此时,伙计将准备好的美食端了上来,将烧开的香味辣汤倒入三口锅里,食材也一应倒了进去,留下装肉的盘子和装菜的篮子在另一边石台上。
生起柴火,将筷子碟子陶碗悉数分发下来。
“你们就使劲地喝吧,我可不陪你们啰。”黎黎伸出筷子蘸了下辣汤,舌头一碰,“够味!”孟清窈就陪在黎黎身旁,两人偏安一隅,决计不掺和喝酒。薛小楼换了位置,与谈历两人坐在了两女对面。
“不喝酒的就帮下手下下菜吧。”白游吆喝着,“喝酒的都把碗递过来,没人现在还打算只刨两口饭吧?”两女欣然点头。
“没有!”大家边喊边将陶碗穿到了中间,薛小楼焦急叫道:“少点!别给我弄满!”
白游嘿嘿笑着,将十个碗悉数满上,还柔声问道:“道友们随便挑。”
忘情拿过陶碗就往右边递去,到了薛小楼那儿,只见他哭丧着脸说道:“全完了……全完了,谈兄,可否帮我……”
谈历摆摆手,劝道:“你就慢慢喝这一碗就是,他们等会儿喝起兴了,谁还会管你?”薛小楼恍然大悟,对着谈历竖起大拇指。
丁抗也走了过来,摆摆手拒绝了黎黎的让座后说道:“你们就好生在这儿吃喝吧,三台试之后也该放松一下,这岛周围的留有供你们休息的厢房,所以就不要担心没得睡处。”
说完丁抗转身就走,李莲渊跟着郭开一起起哄。
“师叔(前辈),留下来喝喝酒嘛。”
丁抗背对众人挥挥手笑道:“我喝酒的时候郭开你还在玩泥巴,真是翅膀硬了……和你们待在一块儿忒不舒服,都注意些,千万别喝多。”
“前辈慢走……”
丁抗一走,众人就真的放开手脚大吃大喝起来。武虬真如饿鬼一般,碟子里的肉眨眼成堆,再眨一眼,又消失不见。
白游举起酒碗,说道:“难得万千人中我们能聚在一起,都是缘分,大家一起喝一碗后自找酒友去喝!”
薛小楼斜着眼看着谈历,谈历一脸的事不关己。心里一狠,跟着大家扬头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好……辣……啊……啊啊啊啊。”薛小楼赶紧伸筷子去捞了点菜,一放进嘴里,又咆哮起来,“这菜也好辣啊。”情急之下,他几个步子迈到菜篮旁,揪了把青菜就往嘴里塞。
连孟清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不消提白游、谈历这样的罪魁祸首。笑过后大家就换着位置找人喝酒,郭开就直直找上了忘情,蚩离慢了一步,笑着就去找金和江之南。谈历和武虬本就靠的近,顷刻间就喝开了。酒坛传来传去,只要一声吆喝,几手相递就落到眼前。
“来来来,令狐道友。”郭开要来酒坛将两人的碗满上,“话不多说,谢谢你啊。”
“没事的,可取所需罢了。”忘情接过酒碗。
“没想到被门中撺掇着来参加三台试还能有这样的收获,真是难以想象。门中同辈要是听闻我练成了排山大劈手,挤破铁门也会找上师叔央求参加吧。这第一个螃蟹确是被我吃了。”
两人边喝边谈,时不时地吃上一口,或菜或肉都是美味。就这样,众人借着吃喝熟络起来。
“忘情啊……”郭开伸出五指一收一放,“给你说啊,这手系的法门都是大有可为啊,心灵手巧这四字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比如我们排山派的云弓玄肤赤筋手,修至大成的话,可以空手开山。裂金断石就别提了,跟玩似得。”
“我自创的后土之手做防一点问题也无,可也仅仅只能做防。”忘情有些懊恼,不过他未想到郭开竟然会帮他解惑。
“后土之手?就是那金沙手掌吧?厉害厉害,竟然都自创招式啰,我也草创了几式,只是上不得台面。”郭开忽地把桌沿一拍,忘情诧异地看向他,“你那黑漆漆的手不是可以攻吗?就像你往金沙手掌里掺沙珠一样,稍加变化的话,可能会有奇效哦。”
忘情喃喃自语:“对哦对哦,怎把这茬忘了。”
“现在别管,来来来,我们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