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西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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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天是周六,下午,恰好丽华从坛弄中学乘末班小火轮回到了小镇,自从解放军进入荣国府,贾家人全部搬出了红楼,起先全家十几个人住在了大观园的御厨阁几间厅堂,1953年后又全部搬迁到大观园的后花园醉翁阁五六间厢房住了下来,丽华与许夫人母女俩选了一间靠河的厢房居住,在这间百年老屋,许夫人已经住了快六年了。这天,丽华与许夫人吃过晚饭,许夫人去红楼夜校上课,丽华在9点就睡了,突然在晚上11时左右,那身边的通灵宝玉叫了起来,它口吐人言:“小姐,你妈在柳叶楼有难了,快去搭救……”

丽华一看墙上的挂钟指向11时,母亲的小床还空着无人,她知道大事不好,急匆匆出了醉翁阁,拿着煤油灯急步来到了大观园,上了柳叶楼,见漆黑的二楼的金银仓库半开着,吓了一跳,进了屋内,借着灯光一看,只见母亲许夫人正与王植三在漆黑的屋内扭打挣扎……,对这王植三,她是熟悉的,从小见着面,比丽华整整大30岁的王植三见面就叫妹妹,平时见面就堆三分笑……,王植三见丽华进了屋,吓得抛开许夫人,夺门就逃……

丽华只见母亲身子晃了晃,踉踉跄跄,差一点摔倒,赶忙叫道:“姆妈,姆妈,你怎么了!”丽华三步并二步奔了过去,把煤油灯放在地上,赶忙一把扶住母亲,只见许夫人脸色煞白,两只眼睛也直直的,在丽华怀中慢慢倒了下去……许夫人双眼紧闭,一句话不说,不醒人事……

丽华慌了,赶紧下楼叫来大嗲天国、阿嗲心国,天国父子赶紧出了荣国府,又去镇上凤舞桥边叫醒了胡老中医,胡郎中急匆匆赶到了荣国府醉翁阁,他坐在床边为许夫人把脉听诊后,大惊失色说:“不好了,少夫人怕是高血压引起急性脑中风,要急送大医院抢救,迟了少夫人怕不行了!”

半个小时后,荣国府河埠头划出了一艘小船,载着昏迷不醒的许夫人在茫茫夜色中驶向了东隐市,丽华牢记上船前,胡郎中的叮嘱:“一路上千万要护住内(你)母亲的头部,尽量不要晃动……”在船舱内,丽华的一只手始终放在母亲的头部下,尤其当机帆船等大船驶来,河面一上一下颠簸起来,丽华害怕极了,生怕这些大船经过时的浪涛把自己的小船东摇西晃,使母亲的脑溢血加重。每当大船靠近小船时,她两手拚命护住母亲的头部,尽量使许夫人的脑部不晃动。尽量使姆妈的脑部不晃动,心里默默祈祷:“通灵宝玉啊,吾奴姆妈今日有难,在船中病重脑中风,吾奴一路上求您:千万要保佑姆妈平安无事,到东隐县城看病……”这真是:

晴天霹雳大祸起,巧遇植三劫金财。

掌上明珠摇船去,祈祷宝玉保平安。

27里的水路,三个多小时,在茫茫夜幕下,小船终于抵达了东隐市市河的河桥头,停稳后,丽华叫了辆人力三轮车,把许夫人抬送到了市区南门的东隐市人民医院。在抢救室,医生经过抢救,许夫人因伤势凶险,已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来不及与自己的掌上明珠—丽华说上几句道别的话,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49岁。

在抢救室,丽华痛不欲生,不思茶饭,才24岁的年龄,母亲就离她而去,之后,护士们把许夫人的遗体移之医院病房,丽华在病房独自守着亲生母亲那渐渐冰冷的身体,又害怕,又悲伤……

那天凌晨,老太爷贾天国得知媳妇许夫人突发脑溢血,危在旦夕,焦急万分,一夜没睡,一早与大儿子贾心国一起乘头班小火轮来到了市医院。美华、何刚也闻讯从省城杭州赶来了市医院。中午时分,在市医院因内急,天国走出病房,独自上厕所小解,年已九旬的天国,不幸脚下一滑,在病房楼梯口摔倒,从二楼跌至一楼,众人闻讯后,将躺在一楼地上不能动弹的天国抬至骨伤科拍片,诊断结果:“急性摔断左边大股骨,要卧床治疗……”

骨科医生告诉在场的贾家众人,从今天起,老太爷贾天国只得每天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要依靠别人服侍喂饭把尿了。

真是祸不单行,母亲许佩雯刚断气,大嗲贾天国又摔断腿骨,众人心急如焚,不能言述。

次日中午,美华、何刚因公务缠身,也只得洒泪与市医院病床上躺着的大嗲天国道别,美华跪在床边,泪流满面:“大嗲,小辈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尽孝,万望您早日康复,吾拉爷孙能再在小镇见面……”

何刚也跪下,噙泪抹面说:“大嗲,您安心养伤,小妹丽华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大嗲,您已高龄,千万要保重身体,我们贾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哪……”

只见天国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蠕动的双唇动了下,何刚赶忙拿起床柜上的水杯,用瓢勺子将冷开水一匙一匙地送入天国的口中,只见天国将水艰难地咽了下去,眼角淌出了老泪,伸出颤抖的左手抚摸着何刚头上的解放军军帽,“孙女婿,美华,丽华,大嗲已九十有二,即使毙命归天,也称得上是寿尽天年了,内拉不要过于悲伤,大嗲在活着的时候,能看到内拉孙女婿、孙女回来,吾拉全家能见上一面,就已心满意足了,大嗲真为贾家出了象耀绪、雪琴、美华、丽华那样有出息的孙辈们感到高兴啊,内拉(你们)不愧为太平天国的后代,勇王、英王的后代,只可惜大嗲吾奴是看不到吾拉(我们)中华民族变得繁荣富强的那一天了,吾奴自己知道摔断股骨后,命已不长,人活一世,总有一别……”

在县医院骨科病房,当天下午,贾家众人紧急商议,由丽华一人护送许夫人遗体回乡入土安葬,临时决定心国仍留在市医院骨科病房照顾天国。

丽华在东隐镇安葬了母亲,几天后又赶到了东隐市,与阿嗲贾心国一起办好大嗲出院手续,叫了辆三轮车,把大嗲抬运到了运河边,上了农船,回到了东隐镇。

回到古镇后,每天,天国靠儿子心国日夜照料。丽华因在县城中学教书,只能每周末回小镇一趟,照料病床上的大嗲。半年后,老太爷贾天国毕竟年老体弱,又摔断了大腿,每日躺在醉翁阁的床上动弹不已、内心痛苦不堪,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位历经清朝、民国、共和国的三朝老人,在1959年的瑟瑟秋风、黄叶飘落的季节,安葬在了小镇的公墓内,这真是:

叱咤风云勇王儿,古镇资深老镇长。

抗日勇救新四军,临危救粮保中华。

江南船拳斗浪人,孙女取名美丽华。

终生希望国强大,魂归去见天兵将。

贾心国直到1968年,也病逝于东隐镇。至此,贾家在小镇荣国府内已无亲人了。

雪芹、怀玉、雨芹三人听了舅婆的叙说,面面相觑,惊叹不已,雪芹说:“舅婆,明天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我外婆、外公、外太公的墓地?”

舅婆一面把西瓜皮抹进垃圾桶,一面说:“雪芹,你们难得到小镇来玩,好吧,你们明天先去祭扫一下贾家的先人,再去乡下……”雪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间不早了,就带着怀玉、雨芹赶紧来到水缸旁,舀来洗脸洗脚水。那时,小镇上还没有自来水,用水都要到远处河边去挑,倒入水缸,放点明矾过滤后就使用了。三人梳洗完毕,就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