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暮雪神色一变,知道自己到底江湖经验浅薄,被这人轻易便试探出底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管我身上有没有那件东西,都不可能将它交给任何人,阁下是白费心机了。黄金珠玉虽好,在我眼中也不过粪土一般,拿回去吧!”说话之间,衣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劲风送出,那两只箱子“砰”地合上,珠光尽掩。
黑衣汉子神色不变,只是目中锋芒更盛,慢条斯理道:“公子切莫急作决定,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宝物虽好,也未必便与公子有缘,何必强留呢?若公子觉得这万两黄金少了,那再加上我龙蛟帮玄武堂的招牌如何?”
龙蛟帮乃近十年来崛起于长江流域的水上帮派,帮众近万,依水建立了庞大的势力体系,近年声势极盛,隐有取代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地位之势。龙蛟帮自帮主之下设有总护法、总堂主二职,总堂下辖四分堂二十八分舵,分别以四灵二十八宿命名,自舵主以上,无一不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这黑衣汉子正是是四分堂中的玄武堂堂主,姓姬名长风,心机深沉,兼且武功了得,实是武林中的一号人物。他此刻道出来历,显然是有以势压人之意。
忽然一声豪壮大笑传来,一把粗豪男声道:“姬长风,你龙蛟帮的些微名声唬得了别人,在君公子面前,还是莫要贻笑大方的好!”
姬长风双眼一眯,不动声色道:“原来是赵兄,如此藏头露尾的行径,可不像你平时呀,怎么,大名鼎鼎的九霄云龙,也对那件圣物动了心?”
一道身影如龙腾空,倏地落在船头,青衫鼓舞,神采飞扬。此人年约三旬,躯长体健,长发随风狂舞,双眉斜飞,虬髯似剑,面目看似粗豪,实则英朗之极。他落地之后便是朗声一笑,旁若无人,向着君暮雪一拱手道:“青城赵乘云,见过君公子!”
君暮雪微微一奇道:“在下方入江湖,藉藉无名,尊驾如何识得?”这赵乘云其人,他却是听伊秋水提到过的,此人出身豪族,自幼好武,后来机缘巧合拜在青城派掌门万里云罗幽雁飞门下,他天资极佳,又得此明师相授,艺成出师不过数年便已名动武林,因他轻功高绝,身法如龙,故得号九霄云龙,堪为西南武林青年一代佼佼者,以武功而论,足以列入当世一流高手之列,故以龙蛟帮的势大,姬长风也丝毫不敢小觑于他。
赵乘云微微笑道:“君公子于清微山庄力挫九幽魔君,早已传遍巴蜀,怎可说藉藉无名,剑神传人出道江湖的消息只怕用不了许久便将震动天下武林!”
闻言君暮雪神情不由微肃:“剑神传人,我只怕还当不起!”
剑神传人,而非剑阁传人,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剑阁传承至今,传人不在少数,但即便六十年前开创剑阁的那两位祖师前辈也从未被视为剑神传人。这与武功高低无关,而是道路的选择,只有继承了剑神无敌的剑道真意者,方有资格被称作剑神传人。显然,身为数十年来唯一一名学得剑道至学问剑七诀者,君暮雪,已初步具备了这份资格。
赵乘云一字一顿肃然道:“公子若当不起,天下又有何人当得起?方今之世,乱象已显,邪道大昌,接天宫死灰复燃,重楼主人魔踪频现,藏密又有不世奇才大日梵宗意窥中土,公子得剑神传承,正当拔剑而定神州,以武镇压四魔。”
君暮雪心中一凛,再思及众妙之门的骤然出世,不由深吁了一口气,继而剑眉微扬道:“大日梵宗,听闻此人乃藏密一派不世出的奇才,三岁出家,十八岁时已贯通藏密一派一万五千零四十八种手印,进而得窥密教圣典大日经中无上密法大日如来九品莲花法印,被视为大日如来的轮转法身,据闻武功之高,已不在昔年的接天圣主之下,他又如何意窥中土了?”
赵乘云微叹道:“三日之前,大日梵宫使人传讯中原,大日梵宗不日将法驾中土与中原高人论法,首当其冲的便是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禅门四修!”
君暮雪神情微愕,概因禅门四修乃指中土武林禅功佛法均极渊深的四位佛门高人,其中之一正是峨眉掌门朝露大师,另三位分别是以“正法眼藏”无上禅法神通名震当代的天台山卧佛寺观照大师,少林当代方丈、数百年来唯一修成大自在慧剑的止慧禅师,以及被称作“愿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情僧问痴上人。禅门四修因是佛门中人,止念少嗔,绝少出手,故不入天人榜中,但任何一人武功亦绝不在天人榜高手之下。大日梵宗初入中土,即要以一己之力挑遍四大宗师,若非疯子,便是身具震古铄今的绝艺,身为藏地至高无上的活佛,他当然不会是个疯子,只能是后者。念及这里,不由为朝露大师担起心来,他自幼便得朝露大师教诲,待之如慈母,虽深知大师武功高深,不过还是深为之忧。思虑之中,心下一动,目光注视着岳乘云问道:“中土有天剑刀皇二人镇世,大日梵宗虽强,也未必能强过这二位,如何会轻易踏入中土?”
岳乘云讶然道:“原来君公子不知么,天剑遨游海外已有数年,言讯全无,倘非如此,有天剑镇鼎江湖,又有何人敢擅动?至于刀皇,更是自十余年前便已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因惜败于天剑手下,已然自绝。”
君暮雪剑眉微蹙,摇了摇头道:“刀皇前辈何等样人,怎会行自绝之事,不久之前我认识一位燕歌行燕兄,正是他的传人。”
岳乘云一惊道:“原来‘横空出鞘无意刀’燕歌行是刀皇的传人,难怪,难怪,不过传闻昔年刀皇与惊鸿仙子燕阁主乃是挚交,这般倒也说得过去。”
岳乘云和君暮雪一番交谈持续良久,将姬长风一行晾在一边,令得他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不过他也是城府甚深之人,强忍怒气不发作,脸上阴沉一笑道:“君公子乃是剑神传人,那件宝物虽好怕也入不得您眼,敝帮诚意有加,公子何不考虑一下?若是公子嫌这些俗物碍眼,只需公子吩咐一声,不论何物,姬某定为公子取来便是。”
君暮雪淡淡道:“是么,天下之间,能入我眼的物事不过寥寥几件,忘尘阁的清平剑,藏密的大日经,接天宫的创世殿,三十三天的三十三天圣鉴,魔门的转轮书,要不你去帮我取来。”
姬长风脸色一黑,险些吐血。这些东西以他的见闻还是听说过的,不过别说是他,就算合龙蛟帮一帮之力怕也难得一件,这些宝物的所属,俱是武林中的传说之地,任何一方势力,都有轻易覆灭龙蛟帮的能耐。
这时夜空中忽然传来衣袂破空声,数道身影纷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