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滴答滴答
甘光复的表叔董福祥带来了马主席的军令,甘光复荣升补充团团长,马腾调回西宁另外安排。上麻湾的团部里阿谀之词盈耳充栋,当即杀牛宰羊,马腾和几个昔日的一班军官喝得高三大四五迷六倒。
第二天早上,上麻湾传出一片惊呼:“马团长死了!”
马腾的模样惊恐可怖,两只眼睛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死不瞑目,不知见到他的祖宗,会不会吓死那些老鬼。
军医仔细勘验,马腾浑身上下无一点伤痕,结论是惊吓过度引发心肌梗塞所致。
两个婊-子一顿皮鞭后哭的期期艾艾:“马团长昨晚生龙活虎折腾了三回,好好的人谁知一觉睡醒就成了这个样子……”
麻湾的两个顽童在军营旁边的垃圾堆上捡到半截弹力输液管,如获至宝,蹦蹦跳跳的离开去寻找合适的树杈,等做好了弹弓,马上就可以在小伙伴中扬威耀武,多几个拖鼻涕的小弟。
马腾是被小爷甘光复活活吓死滴。
酒醉酣睡又被迷香搞晕的家伙在一桶凉水的刺激下清醒过来,眼前是小爷甘光复和几个补充团双眼喷火的红军战士。他赤条条伏绑在一块破门板上就像等待开膛破肚的肥猪,嘴里被臭袜子堵得严严实实,一股脑钻进鼻腔的是刺鼻的羊粪味道,不用想就可以猜到这里是羊圈的窑洞;在几盏明亮的马灯照耀下,俯卧的他看到眼前有一个锃亮的铜盆,一根输液管高悬在铜盆的上空,一头感觉连接在自己看不到的手臂。马腾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吱吱呜呜从鼻腔声声的哀鸣。
小爷甘光复无奈的耸耸肩一摊双手:“马团长,你们吃喝嫖赌抽花的可是马主席的银子,窟窿有些大,兄弟没法交代。正好这几个兄弟拿出二十五两金子想给他们死去的弟兄们讨个公道,小弟实在是勉为其难。”
“呜哇!呜哇!”
马团长在垂死挣扎,大概是想告诉小爷他有更多的钞票还有漂亮的姨娘。
小爷甘光复笑了,笑得满脸真诚没有一点邪恶:“马团长你别急,你的生与死可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补充团的军医告诉我,人体中的血液大概占体重的百分之八左右,你肥头大耳,我估摸大概有一百六十斤左右,也就是说你身体中流淌的血液有十三斤左右。军医还告诉我,一般情况下,一个成年人失血量在500毫升时,可以没有明显的症状。当失血量在800毫升以上时,伤者会出现面色、口唇苍白,皮肤出冷汗,手脚冰冷、无力,呼吸急促,脉搏快而微弱等。当出血量达1500毫升以上时,会引起大脑供血不足,伤者出现视物模糊、口渴、头晕、神志不清或焦躁不安,甚至出现昏迷症状。超过总血量的百分之三十,就会出现生命危险,但医学上也有失血超过百分之五十活下来的例子。我换算了一下,你的百分之三十是四斤左右,百分之五十是六斤半左右。”
小爷甘光复就像医学院的教授,耐心细致不厌其烦的给马团长普及医学常识:“马团长,你欠的是血债,血债血还,那就百分之五十,六斤半吧,只要你能挺过这个坎,说明老天爷不收你,小爷我饶你不死咋样?你放心,小爷我对火烛爷发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呜哇呜哇!”
门板在剧烈的晃动,马团长有强烈的愿望需要表达。
小爷甘光复和蔼可亲的附身询问道:“马团长,夜深人静,鬼哭狼嚎会吓着小孩,这样不好。你的心思我知道,我问你答,只用点头和摇头表示如何?”
仁义啊!马团长感动的泪流满面,连连点头。
小爷甘光复情真意切雪中送炭:“马团长,请您体谅小弟的难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其它的你就甭想了,恕我无能为力;但是……”
小爷欲言又止,急的马团长猴急狗跳百爪挠心:你他妈-的快说呀,‘但是’什么,我马腾求您八辈祖宗好不好!
小爷甘光复展示出他迷人的标准微笑——嘴角微翘,露出上面六颗洁白的牙齿。可在马团长看来他娘的与血盆大口没什么区别呀,马腾万念俱灰,只有祈求二大爷大姨妈……保佑。
“马团长,毕竟我俩相识一场,交情不错。虽说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但在百分比上我可以给你考虑一下,不过幅度不会太大,要想活命还要靠你坚强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对吧。马团长,想不想我给你降点百分比?”
马团长感激涕零,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要想活人得识相啊。
“半斤,减少半斤,只给你放血六斤,我给你做主了!”
小爷思谋了半天,说得无比的肉疼。
“呜哇呜哇!”
马团长头摇的就像拨浪鼓,满脸无尽的哀求。
小爷感到无比的为难,转头好言好语和几个补充团的哥们商议半宿,免去五两黄金,才艰难的达成协议,放血的幅度降到了五斤半。
马腾感激涕零,但脑袋依旧摇的如风摆杨柳雨打浮萍。孽障啊(方言可怜的意思),见者拭目闻者落泪。
小爷甘光复又转头与雇主协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话说了一箩筐,金条没了一大根,口干舌燥终于又砍下半斤来。此情此景,与集市上从早到晚砍价把小老板砍疯的大妈何其相似乃尔。(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向中国大妈学习,向中国大妈致敬!)
马腾看着眼前的一切百感交集万分内疚,他用纠结的目光看着小爷,有点不好意思的艰难的左右晃动脑袋。
小爷甘光复的脸色从盛夏慢慢进入了严冬。
几个补充团的雇主发话了——不放血了,只要砸平马腾的孤拐、打断懒弯筋、揭一次背花、挑出眼珠子、剜掉舌头、捅破耳膜就行,这都是马团长对付补充团战友们的常用手段。
马团长面如死灰,当昔日他亲手实施的残酷游戏一下子翻转落到自己头上时,马腾才感到刺骨的冰凉与深深的绝望。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先贤的教导是多么的精辟深邃,可自己当年咋就调皮捣蛋、上网打怪(哈哈,这个真没有!)没好好学呢?
马团长大人此时陷入无助的极度恐慌,他不知道现在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发出“呜哇呜哇”的哀求,眼巴巴望着小爷甘光复仁慈圣明的裁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也悲。
小爷甘光复此刻就像圣神不可侵犯的大法官:“我必须尊重您的选择,您可以选择肉体的惩罚或者放血,这是您的权利和自由,任何人也不能剥夺。”
虽然没有全体起立,但羊圈法庭现场的气氛依旧肃穆庄严。
“马腾,你愿意接受砸孤拐、打懒弯、揭背花、挖眼珠、剜舌头、破耳膜的惩罚吗?”
“呜哇!呜哇!”
马团长努力的挺起脑袋左右摇晃,坚决反对这惨无人道泯灭人性的法西斯手段。
“马腾,剩下只有一条路可走,给你放血五斤,也就是2500CC,只要你能挺过去,你就可以重获自由,与雇主的血债两清,你愿意接受挑战吗?”
“呜哇!呜哇!”
两害相比取其轻,马团长大人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同意这相对温柔的惩罚。
小爷甘光复一挥手,马上有人往铜盆里到了五碗水,在盆沿上用朱砂笔做了标记,清空铜盆。
小爷甘光复拿出酒精棉签,在马团长的胳膊上一抹,虽然看不到,但团长大人依然能感受到冰凉和扎针的刺痛……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向铜盆滴落,清晰可闻,声声入耳,宛若玉珠滚落,徉或无常敲门,关键在于心境,这个很重要。
等待上帝的审判其实是一件枯燥乏味事情,小爷甘光复便于几个雇主相对小酌几杯,顺便聊聊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打发时光。
“滴答!滴答!”的声音随着血液的积少成多变得有些厚重不那么悦耳动听,但依旧固执的按稳定的频率不急不缓奏响生命的夕阳曲。
“滴答!滴答!滴答!”
马团长大人的生机被这‘滴答’声丝丝抽空,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蜡黄、灰白、死寂,充满希冀的目光被眼前逐渐增多的鲜血稀释变得空洞无物,剩下的只有绝望和恐惧
实际上铜盆里的液体还没有流淌到1500CC的时候,可爱的马团长大人已经挂了,浑身僵硬发直,死的比他妈死人还彻底!其实,有时候死比活着更是一种超越和解脱,求之不得。
小爷甘光复无趣的断开马腾尸体上方连接一个盛有红色颜料液体小木桶输液管的虹吸,淡然的说道:“马团长,您瞧仔细了,小爷我没有放您的一滴血,这只是个小小的试验而已,谁知道您心理素质太差没扛过去,这可不怨小爷我。您一路走好,弟兄们收工了。”
死者为大,小爷甘光复没有一丝的不敬,这是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
可小爷风轻云淡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唬的高原、张烨、何志华几个人两股战战,四肢发麻,看向小爷的目光五味陈杂,色彩斑斓,仿佛几个患有恐高症的家伙同时在张家界的玻璃栈道上面无人色的爬行,丑态百出形态各异。
“怎么,还等着披麻戴孝给马团长大人发大丧吗!”
几个恍恍惚惚的家伙如梦初醒,日急慌忙收拾起尾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