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也不答话,一拍手,张虎、赵龙等人一齐出手。“找死!”晴空初月身子陡然扑起,人在半空弯刀出鞘,泛着如水光华抹向高飞。高飞不愿泄露身份,就不能施展飞花指,唯有将先前无意中所练高家拳施展开来。这高家拳乃是陕西拳师高占魁糅合少林拳术,自出机杼所创,不过高飞师心自用,早已不再拘泥拳路。新月弯刀一到身前,高飞身子竟迎着刀锋上去,一拳打向晴空初月手腕。晴空初月见高飞如此应招,不免一惊,手腕一扭刀锋迎向高飞拳头。高飞似是早有所料,易拳为抓,就要拿她手腕。
“好身手!”晴空初月刀势已老,撤步避开,生平与人交手,一招便被逼退,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高飞得势不饶人,一拳拳打向晴空初月胸口,晴空初月就觉拳风之下,气息都为之闭塞,上身一折拉开距离,新月弯刀从外往内斫向高飞双臂。高飞身子一仰避过弯刀,手上丝毫不停,一招招潮水般攻向晴空初月。晴空初月就觉高飞出手直如乱花迷眼,一时间竟找不到丝毫破绽,索性身子一错,弯刀自中路撩向高飞,已是两败俱伤打法。“高家拳没有这等威力,你到底什么来头!”
高飞不答,身子一晃,双脚死死钉在地上,身子竟不倒翁似的斜斜摆动,一拳打向晴空初月腰眼。晴空初月不料他出招如此诡异,皓腕一抖,弯刀脱手而出,激转着劈向高飞。晴空初月这招唤作“望舒”,可谓百试不爽,交手时相距不远,陡然甩刀,敌手防不胜防。眼见高飞就要做新月弯刀刀下之鬼,就见他双脚忽地拔了起来,身子一翻,恰恰躲过刀锋,右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又倒翻回来,双脚点向晴空初月额头。这等招数全无章法,晴空初月哪里见过,拔身飞起,就要收回弯刀,高飞双手一拍,身子也头下脚上直直弹起,晴空初月先躲过他双脚一轮攻势,接着双手又到眼前,两人见招拆招,此时高飞倒着身子,与晴空初月几乎是脸对脸出手,招式更加吊诡,晴空初月前进无路,若是撤身,弯刀只怕就被高飞夺去,百忙中脖颈一甩,长发卷向高飞。高飞立时反手抓出,接着就是晴空初月一声轻呼,高飞这才发觉手里所抓竟是一绺长发,左手急忙抓住长发内侧一扯,抵消右手劲道,接着抽身退开。
晴空初月见高飞如此,也是一愣,双脚踢出,身子飘向一边,将新月弯刀招回手中,刚才情急之下用长发御敌,不过高飞若是扯住她头发,非但丢人现眼不说,只消再往外用力拉扯,左手往前一送,就算不死也要受伤,却不想高飞竟有君子之风。晴空初月收起傲气,弯刀指着高飞:“先前处处受制,无非是你招式怪异,你不该手下留情。今夜若是死在新月刀下,我就割下长发为你陪葬!”高飞苦笑,他倒不敢自命君子,不过拉扯女人长发,还真做不出来!不容他多想,晴空初月刀光如练挥洒过来。
另一边也是鏖战正酣。张虎、赵龙各自带领两人围攻星若雨跟孤舟上人,剩下四人对付那些镖师。张虎一队三人一手藤牌,一手廖叶刀,三面围攻星若雨。星若雨暗器乃是一粒粒六角星星,只有豆粒大小,就纳在袖中,带着薄丝手套,甩手洒出一把星星。张虎三人身子一缩躲入藤牌后面,星若雨一笑,身子掠起,半空中自上而下再度出手。这时张虎等人都提防身前星星,不想上空星星也是雨点般打落,就地一滚,顺势舞动廖叶刀护住头身,边上一人腿上已挨了一记。这星星看去无甚出奇之处,不过一俟入肉,稍微一动就钻心价疼。那人哼也不哼,一刀将那星星剜出,另一人替他护卫,张虎跺脚冲去,接着在那人藤牌上一踩,身子借力腾起,一刀劈向星若雨。
星若雨见他用藤牌护住上身,直撞过来,看来是存着自伤八百,杀敌一千的想法,身子后仰,脚尖在藤牌上一点,身子往后弹出,也将张虎逼落,手扬处五点星星打向张虎双腿,张虎一挪藤牌将其挡住。星若雨还未落地,另两人就滚将过来,正在身子下面,刀光熠熠,心里一惊,原来先前他们有意算计,将她赚到空中,一人缠斗,两人封她落脚之处,好让她无立足之地。双手一撒,那两人脑袋一缩躲到藤牌下面,星若雨脚尖在藤牌一点,身子倒翻出去。
张虎见好容易引她上钩,那容她从容退开,将身一纵,廖叶刀直劈过去。星若雨见他身子几乎横着扑来,藤牌开路,单刀杀敌,下面两人急忙挪动身子追来夹击,不禁有气,双臂一振身子顿时止住。张虎三人为之一愣,见星若雨却探手抓来,一刀砍去,不料星若雨不闪不避,竟一把抓住刀锋。
“手套!”星若雨手上薄丝手套乃是雪蚕丝织就,只薄薄一层,几如无物,故而张虎一直未曾发觉,还纳罕她如何撒出星星。不过张虎应变也是奇快,力从腰发,手臂手腕一扭,刀锋翻转。星若雨力怯,廖叶刀登时又被脱去,右手一撒,就有三点星星打向张虎。
“挡!”另两人一人甩出藤牌替张虎挡下星星,另一人就砍向星若雨后背。星若雨暗道可惜,若不是旁人插手,适才这一招张虎就已挂彩。张虎一见星星来袭急忙撤步,解围之后立时猱身攻上,三人就将星若雨围在垓心,三面夹击。
“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羞也不羞!”星若雨笑靥如花,出手却毫不留情,一面见招拆招,一面不住洒出星星。张虎等人见她往往在出招收招时猝然打出星星,防不胜防,一时间也不敢太过近前,走马灯般围着星若雨不停递招,虽然刀锋几乎不曾与星若雨指尖短兵相接,不过仍是一招快似一招。
星若雨在三人夹击之下,虽然仗着暗器星星勉力相抗,期间又伤了一人,待要突围,另两人却左右夹击过来,那一人剜出星星后又加入战团,三人慢慢迫近,每近一分,刀势就强一分,二百招过后,刀势压力入山,应付已是吃力,竟腾不出手来打出星星,这一来张虎三人愈发无后顾之忧,死命出刀上前,十余招后又往前迈出一步,刀锋已看看堪堪星若雨。
“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打十二镖局主意?”孤舟上人力战三人,看去毫无败象。众人都以为他师出少林,却不知他沾衣擒拿手乃是当初通天教少府堂堂主何采青成名绝技,路通天当年身负阴阳两大神功,夜闯通天教,都曾在这沾衣擒拿手下吃过大亏。赵龙三人上来就是一阵抢攻,双钩、宣花斧、八楞熟铜锤三样兵器不住往孤舟上人身上招呼。孤舟上人见这三样兵器,都不好用擒拿手夺下,就知道他们有备而来,不过当今江湖,敢打小重楼主意的,想来就只有三皇五帝了,若是三皇五帝,根本不必隐瞒身份吧。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莫怪!”赵龙说着双钩一招夜叉探海,自上而下勾向孤舟上人双肩。孤舟上人心知若是撤步闪避,赵龙双钩势必仍旧会如法炮制,故而一晃身子往左挪出五尺,背后呼呼风响,自是那铜锤砸来,身子一转,就要绕到侧路拿来人胳膊,只消沾上衣襟,接着就卸掉他关节。这人一开始就贪功冒进,被卸掉手腕,不过又自行扭上。
孤舟上人眼见已触及那人衣衫,破风声响,宣花斧已到头顶,微微摇头,脚底踮劲撞向来人。使宣花斧那人不料孤舟上人会有此一举,不禁一愣,就这一瞬,孤舟上人就到他怀里,双手搭上他胳膊,只要往内一扯,肩膀一扛就能卸掉他一双臂膀。怎奈赵龙已追击过来:“看钩!”孤舟上人只得再躲,铜锤又到。
赵龙三人武功本就不低,又特意为对付孤舟上人做出准备,故而一时间将孤舟上人逼得手忙脚乱,不过百十招过后,孤舟上人摸清三人套路,渐渐稳住阵脚。赵龙三人所选兵器虽然克制沾衣擒拿手,不过却非三人趁手兵器,故而招式不够圆融流畅,孤舟上人功夫底子极为扎实,三人竟被逼得越来越远。一旁星若雨看了暗暗感叹,她虽然排位尚在孤舟上人之前,平时对敌,势头也在他之上,不过终究占了暗器便宜。此时真刀真枪硬拼,就显出功夫高低。
三大镖头陷入困境,身后一众镖师更不用多说,这些镖师虽然都是硬点子,不过来人武功更高,穿花蝴蝶般东游西走,不时就有镖师倒地,好在那些人为有高飞在侧,并未出手伤人。
晴空初月也未曾想到来人武功精妙至斯,竟连拿手功夫都未使出,胡搅蛮缠一般,就将她缠住,怒气攻心,新月刀再不留情。高飞就觉刀光好似连缀成环,一个个罩向身子,高家拳已难以施展,只得仗着身法应变躲避。晴空初月弯刀抹出,由外往内揽住高飞,高飞就觉四面都是刀光,身子一低,双脚恰如流水扑向晴空初月。晴空初月不意他有如此身法,下盘受制,弯刀威力也随之受限,高飞身子就水一般往后淌去。
晴空初月喝一声彩,身子冲天飞起,半空折向镖车,才到中途,高飞拳头又如影随形般攻来。“找死!”晴空初月气急,新月弯刀不住斫向高飞。高飞急退,晴空初月见砍他不着,愈发气恼,发疯一般追着高飞,高飞就绕着圈子直跑。这时星若雨被逼入绝境,孤舟上人也尽是勉力自保,二十来名镖师,只剩下六七人还在那里倚着镖车负隅顽抗,只怕片刻间也要被放倒在地。晴空初月等人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一声娇叱传来,接着青影一闪,还未落地,红伞撑开迫退张虎,星若雨一见来了救兵,抖擞精神,皓腕抖时,星星乱雨般打出,又将二人逼退。
高飞一见白娘子现身,大惊失色,差点被晴空初月砍伤,身子一个踉跄,右手在地上一支,接着弹向一边。白娘子扭头一看,就已知道是高飞在那。就算不看他身影身法,两人相交已久,只在身旁就能感觉得到,一双俏目瞪着高飞,不知是惊是怒。
张虎等人被白娘子逼退,既不愿跟她交手,又不能就此抽身,只得吆喝一声再度攻上,白娘子红伞一挺架住刀锋,接着红伞一撑撞上藤牌,张虎就觉一股无形力道迎面而来,身子像是自后面被人拉扯,不由自主飞了出去。星若雨见白娘子缠着这边三人,玉手轻摇,弹出三粒星星,使宣花斧那大汉立时中招,孤舟上人岂能坐视,右手探出指尖勾住他衣袖一扯,就用他身子挡住双钩,喀喀声中,已将那人右臂肩肘腕关节尽数卸掉。星若雨哈哈一笑,又出手对付围攻镖师那四人。
赵龙见状心急,双钩左右交错,就要扯下孤舟上人大好头颅。孤舟上人见赵龙出手陡然间威力倍增,也是一愕,急忙闪避。赵龙干脆甩开双钩,左右掌连环劈出。
“捣练杵!”孤舟上人大惊,此时赵龙双掌连环交替拍出,掌风凝聚,相隔五尺都觉胸口如受重锤。张虎也抛开藤牌,廖叶刀一挥,竟好似挥动竹杖,星若雨点点星星打出,进被刀风卷住。另两人也将手中藤牌、廖叶刀抛向白娘子,白娘子挥伞拨开,两人拳脚就到身前,一时间红伞竟被封住。
高飞自白娘子现身后还是惊魂甫定,毕竟若是被她发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从此以后再难相见,一边出招应付新月刀,一边留神白娘子那边,既不敢过去,又怕张虎等人恼羞成怒全力出手,白娘子会陷入险境。
地上那人环视四周,见星若雨正背对自己冲向镖车,左手抄起宣花斧一甩,宣花斧激转着斫向星若雨。这时晴空初月相距太远,孤舟上人跟赵龙硬碰硬对了三招,两人都不好受,白娘子背对星若雨,星若雨正全神应付身前两名黑衣人,听到孤舟上人示警,未及应变,斧头已到背后。
高飞身子箭一般射出,晴空初月一刀劈下,避也不避,直往边路一侧,急急掠过她身边,连她一头长发都被带起,人在中途三指弹出,“噗”得一声击中斧柄,宣花斧顿时一歪,恰恰星若雨回身闪躲,锋刃就堪堪擦着她脸颊掠过,只觉寒意浸肤,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白娘子见高飞亮出飞花指,一惊之下,继而大喊:“贯锋指!你是西山姑布家什么人?”
高飞一怔,接着明白白娘子在替他掩饰,沉声道:“要你多管!”说着连连出指,这次不再用指劲伤敌,而是径直点像星若雨。
星若雨飘退:“你救我一命,我该谢你!不过你要劫掠镖银,我又得杀你!这样好了,我先杀了你,再谢你救命之恩吧!”话犹未了,右手一撒,星雨漫天。
高飞不退反进,那星雨还未落下,人就冲到镖车前面,一连点到四个镖师,这一来镖师尽数倒地,沉声道:“快走!”那些人不待他吩咐,扬鞭策马,赶着镖车飞跑,更有一人手起刀落将晴空初月等人坐骑击毙。
白娘子飞身扑向高飞,高飞一惊,赵龙就道:“大少且去吧,我们断后!”
“勿开杀戒!”高飞说着跺脚离去,见白娘子穷追不舍,不住提气,就要将她甩开,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就听白娘子喊道:“高飞,不用跑了,我知道是你!”
高飞一听,就在犹豫是停下脚步,还是索性跑掉,以后来个死不认账,不过转念想到若是那样,以后再见白娘子时,难免会有心结,想到这里,脚步不知不觉放缓。
白娘子止住步子时,高飞正扯下面巾,“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若是换了衣衫,不拿红伞,蒙上面纱,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高飞一想,接着叹气:“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十二镖局要押送银子过来,特地去找你商量,没想到扑了个空。其实白天化缘和尚说你们一直在一块,我就怀疑……”白娘子说着就觉脸红,那时她还怀疑高飞跟化缘和尚两人天天泡在拾翠楼,没想到竟在这里撞见。不过若是二择其一的话,还是宁可在这里撞见的好。
“那你为何出城赶来?”
白娘子眉头一皱,心道我还没质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你且住口,我来问你,你有为何在此?那些人什么来路?”
高飞心思电转,盘算着如何搪塞过去,哪怕惹她生气,以后再找机会解释:“这个……你不必多问。”
“好,那我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