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农民工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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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去做农民工吧,少年

作为经济系毕业的本科生,陈金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光荣的农民工,在工地上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不过当黄帝历四七零八年正月初八,带着一大堆毕业证、学位证复印件的陈金虎走进江海汽车站,看见天空、大地、海洋三大建筑集团公司拉出巨大的横幅招收农民工的时候,他心动了。

力工,只要有一把子力气、踏实肯干,一天干十小时活就有一百二十元大洋,还包吃包住。加班的话,前半夜一点五倍工资,后半夜双倍工资。工资三个月一结,每个月发一千五百元生活费,年底视个人表现另有奖金、红包。

shit,陈金虎看到这个招聘信息,忍不住爆了粗口,毕业的一年半多时间里,他在村官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也不过二千出头,各种保险七扣八扣也就拿个一千七八。工作经常还要乡里村里两边跑,收养老保险金,督导村里各项上级指派任务,期间耗费多少脑细胞,坐在电脑面前接受多少辐射就不去讲他了,那密密麻麻的社员名单他是看的想吐了。

还等什么,摸了摸自己瞬间鼓起的坚硬二肱头肌,陈金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少年时候习练的粗浅的硬气功还没落下多少,三百斤的东西还能双手全力提起到到腰间。

于是他毫不犹豫跑到了招聘的桌子前,像条看到大骨头的饿狗,兴奋、幸福的感觉充满心田。

“我要报名做力工!”陈金虎自信满满地对穿着黑色西装的招聘人员说,这一刻,一个大好号青年觉悟了,他不要做臭老九,不要光洁明亮的办公室,他要做光荣的无产阶级,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农民工。上山下乡,战天斗地。

“你?”招聘的工人西装男斜睨着陈金虎,很轻蔑地问。他是天空建筑集团公司的老干部了,见过的工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看陈金虎一个皮肤白嫩的小胖子,不过一米七出头,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今天很有几个大专生、本科生见高薪招聘建筑工人,就企图混水摸鱼,进入工人阶级的纯洁队伍,被他的火眼金睛一一识破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泥工、木工活什么都不会,要说卖力气,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很有力气的。”陈金虎也不是第一次接受招聘,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特别紧张,被西装男蔑视,急忙转头四顾,看看能拿什么表现自己的力气。结果很失望,这里是车站,没什么给他表现的东西。发了急的陈某人一咬牙,双腿微弯,运气于右臂,一把抓住西装男的肩胛骨,一下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了。

“还不快放我下来。”西装男被陈金虎提起来以后,挣扎了几下,见于事无补,急忙不顾形象叫了起来。他可不想被不远处的同行看笑话。

“嘭!”陈金虎见他服输,急忙把人放了下来,这人可是他以后的衣食父母。不过他也就些微末功夫,这么一小会儿,那点习了十多年的内气,已经消耗殆尽了,背上早就湿了一大片。单手提起一百五十多斤的人和双手提起三百斤的东西根本不能比。

“哼。”西装男冷着脸拍了拍皱起来的衣服,手上的笔转了会儿,有心想拒绝眼前这个害的自己出丑的家伙,不过想想招聘到这么年轻有力气的傻家伙,自己也不用在这吹多久冷风了,放在二三十年前,这样的工人就是一个班组的扛把子。何况旁边大地、海洋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保证自己一拒绝就过来拉人。于是他是有些郁闷地问道:“名字,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婚姻情况,父母职业。”

陈金虎好歹在社会上打滚了一年半,赔了几句不是,又急忙报了自己的信息给他。西装男总算满意地点头记录了信息,他大年初八被发配到这里来是为了能招聘到散落的农民工。集团公司鉴于全国红火的建筑业形式,以及下属各个分公司老板们对本地农民工不断需求的情况,他这个没什么权势的老家伙,只好被发配到这里守株待兔。

“小陈啊,你要好好干,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牺牲精神。这一去金陵,不要丢我们江海人的脸,建筑铁军的荣誉和使命就交给你了。”西装男考察了陈金虎一番,见这厮柔顺听话,又很有些力气,就起了小心思,不通过集团公司,直接把他介绍到相熟的金陵分公司铁国中铁老板那里,还附带当天的车票一张。金陵作为省会城市,面对广大人民群众的住房呼声,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大开发,为整个苏淮省做榜样。身在金陵的铁老板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后接了七八个大工程,最大的一个有十亿多的规模,手底下缺人缺的厉害,有踏实可靠、勤劳听话的本地人去打工,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总请放心,我会努力干活的。”陈金虎劲头十足地回答,有三千六百元一个月的工资,快是他以前的两倍了,何况加班什么的工资会更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是豁出去了,不就是出卖力气么,睡一觉,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的好男儿,总比白白浪费在五指姑娘身上好。

纵然得到了西装男李总的保证,陈金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机遇,这么会儿就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趁李总还在招人不注意的时候,陈金虎偷偷溜出车站,找到车站外摆摊算卦的假道士,算了一卦。花了十元钱,得到卦语“七月八月金老虎,威风凛凛上山冈”的陈金虎,眉开眼笑地把复印好的毕业证什么的撕碎了,丢入垃圾箱。有肉吃,谁还会稀罕那点汤啊。

陈某人是阴历七月阳历八月虎年出生的,这一去金陵,不正是威风凛凛上山冈么,毕业证什么的都是浮云,他要去赚大钱了,没时间花个十天半月在金陵找一份千儿八百的工作,还要自己贴房租伙食。这年头白领哪有蓝领自由自在,钱多舒服。时也,命也。

“小陈,你这小家伙到哪里去了?到金陵的大巴已经进站了。”李总逮到笑的傻兮兮的陈金虎喝问。

陈金虎总算还没有乐昏头,急忙收魂,随口扯了个谎道:“李总,刚才尿急,去了趟厕所,这一去金陵,老半天的,在大巴上,我可熬不住。”

“嗯嗯,不过到了工地可不能随意走动,凡是白天出去都要向领导请假,最好不要请,赚的钱都是自己的,存个两三年就能娶媳妇了。”李总还是很关心这个很有前途的陈家小子的,谁没有年少的时候啊。年少的时候赚钱娶媳妇,娶媳妇生儿子,儿子长大,赚钱娶媳妇,生儿子。大家都不容易不是。

“晓得的,不过为啥这年头娶本地媳妇那么花钱呢。”陈金虎貌似天真的提问。结婚花个几十万大洋,实在是愁煞了一帮本地的小伙子,他的那帮男同学,大都光棍一条,内裤七条。

李总被问得一愣,这个问题他哪里知道,板起脸道:“这个讲不清爽,小陈你还是一心一意赚钱的好,有钱了就能娶上媳妇了,幸福一辈子啊。对了,不到金陵车站别中途下车,到了车站不要理别人,自会有公司的人拉着横幅等在那边接你到工地的。”

“恩,金陵我也认识的,应该不会被人骗,多谢李总关心。”陈金虎很感激李总的提点,在这个社会上这样热心人还是蛮多的,虽然他们未必有很高的地位,很显赫的身世。

“恩?”李总几十年的社会经验察觉出意思一丝不对劲,眼前这个略微冒着傻气的小胖子,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么,怎么感觉从头到尾被他牵着鼻子走。几句好话,几顶高帽,就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把天空集团和金陵分公司的信息说了个底朝天。还以为他没出过远门,没想到金陵也去过。

金陵最出名的恐怕是那里遍地的学府了,看来小胖子也有可能上过大学的,不然怎么可能对去那里的长途大巴的情况很清楚呢。不过大巴快出发了,一个去卖力气的农民工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就随他去吧,是龙是虫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建筑业里,农民工出身,白手起家创下一番事业,积累亿万身家的,李总这么多年来也见过好多了,并不感到多少稀奇。市井之间,每多奇人。

这一去金陵山高水远,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会怎么样,那些熟悉的人会发生什么变化。陈金虎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象,一时间浮想联翩。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愿一切如意顺畅吧,小人物陈金虎暗暗给自己鼓劲。他完全没想到以后的人生完全改变了,波澜壮阔的人生画卷展开了,那个历史的车轮也缓缓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