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想了一想,道:“他们要么就根本不回答,因为这是他们的决定,没有必要和你商量;要么就是说教师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发展前景很好。他们一定劝你,可以先从代课老师干起,然后就可以转为正式老师,然后再可以当初中老师,高中老师,可以从初级老师干起,升为高级老师等等。”杜鹃道:“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和我的家人不会产生代沟。他们当时的确也是这样说的。我爹爹就是你前面所讲的那一种,他表示他已作了决定,并且付出了行动,而且还收到了成效,所以,他才不会管我呢,就要我去报到。而我娘,则好一点,她劝我的,正是你所说的。”
百里清道:“你娘说的也有道理呀,你怎么不听了呢?”
杜鹃道:“其实,我也知道,我爹为了我工作的事,也想尽了办法。一个大学生女儿在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时闲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好的工作,要么就必须有很强的能力,要么就必须有很铁的关系,而我,这两样都没有。在家高不成低不就的,只好在家玩了。”
百里清道:“你爹娘当然急了,守着一只金鸡,却不下蛋,他们不着急才怪。你应该理解才是。”
杜鹃道:“当时的我,很是任性,我也不管这份工作是不是得来不易,也不管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有前景,我就是不依。当我爹把报到单递到手里的时候,我气本就不打一处来,他们凭什么替我作主?这是我的事!当我去问娘时,娘还好一点,劝了我的一大堆,让我的气也平了一点点,谁知道,再去问爹时,他就是那个态度,我的火气一下子便上来了,当着他的面,我将报到单撕得粉碎,然后回房哭去了。”
百里清道:“于是,你们的代沟就更加产生了?”
杜鹃道:“那晚,我娘哭了好久,我爹倒是没有什么,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个把小时,然后出门去了,到深夜才回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第二天,他也没有再问我什么,也不再理我,就将我当作一个透明人一样。”
百里清道:“那你娘呢?”
杜鹃道:“对我冷言冷语,什么读了大学就了不起了,看不起家里人了,也不愿在家里干了?什么有本事就在一线城市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领一份丰厚的薪水呀?等等的,说的难听死了。于是,我和家人,很少说话,正如你刚去工地一样,有时候,真正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我爹看我的眼神,与看一头猪,一张桌子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百里清道:“这也难怪他们,他们为你的前途付出了很多,你却不领情,他们当然伤心了。”
杜鹃道:“这些我都懂,在我们那儿,一般的女孩子能够读了高中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你的成绩最好,父母也不会送了,因为当地人都有一个普遍的观念,就是女孩子迟早会要嫁人,书读得再多,也是别人家的,何苦来着?还不如将钱留下来,给儿子读,或者留着给自己养老。可我父母却没有这个心思,他们表示,只要我愿意读,考试通过了,他们就送。不管你读到什么程度,就是砸锅卖铁,他们都送。和我弟弟一样的待遇。我弟弟高考时,没有考上,他个人表示,还想再读一次,但爹娘就是不同意,这是我们家的约定,他们要留下钱来,送我读完大学。为了我,家里他付了很多。”
百里清有些动情地道:“这是中国每个家庭普遍存在的情况。为了儿女,他们什么都舍得,包括他们的生命。”
杜鹃比较细心,她听出一点名堂出来了,便问道:“百里清,你说得有些过份了吧,父母的爱,真有可以包括生命吗?我只知道,为了儿子,父母可以少享受一点,多承担一点,但是,还没有到了舍弃生命的地步。在我的周围,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百里清道:“有的,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的身上。当年,为了省下治病的钱,我娘便自己过早地结束了她还年轻的生命。”百里清便简单地将母亲的事,向杜鹃说了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提起这件事,因为他每想一次,他的心就要痛一次。不止是痛惜他的母亲,更多的时候,还是痛惜他的爹。百里重阳。
百里重阳,为了他,何尝不是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年纪,只比叔叔百里仲阳大了四岁,可是两兄弟站在一起,至少有二十岁的区别。
有时候,看到父亲的背,看到他的头发,百里清不止一次的想流泪,这是一个五十岁不到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吗?远远看去,父亲比叔爷爷还要年老。
可是,他有时,还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伤老父的心?
边说着娘的故事,想着爹的情况,百里清差一点掉泪下来了,而杜鹃则早己是泪人儿了。
人的感情也真的很奇怪,他们可以向那些并不太熟悉的人倾诉,也不愿向当事人透露一点点。所以,在网上,在QQ上,可以听到很多真言,而在现在的生活中,一个个都如同戴了一个面具,看不到真实的样子。
等百里清一说了,杜鹃道:“你的这个故事实在太美了,太感人了,我真的被感动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存在如此的母爱,那样的无私,那样的彻底。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写一本这样的书,来唤醒我们内心那一点点仅存的爱心。”
百里清道:“是呀,这个社会,的确需要很多人来唤醩沉睡在每个人内心的爱心了。”
杜鹃道:“我现在一般都很少回去,因为,我回去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爹娘还是将我当作透明的。我回去不回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桌上是否增添一付碗筷而己。”
百里清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后悔,也是没能用的了。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偏偏后悔这种病,每个人每一年,多多少少都会发作一两次的,轻的时候,还只是掉几滴眼泪就行了,重的时候,却差不多要人的命。”
杜鹃道:“是的,其实,那个时候,我接受父亲的安排,如果我当时忍一忍,情况也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百里清拖着地。地板很脏,至少有一两年没有擦了,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杜鹃扫地也有一手,她将扫把压住,尽可能的不让灰尘飞扬,不然的话,两个人就会如同雾中一般。
百里清好不容易拖了一次,他正在洗扫把准备拖第二次时,杜鹃忽然问道:“百里清,你想一想,如果这么多的人,挤在这里睡,一定会很开心的。”百里清道:“是的,其实大的集体有大的集体的好处,你的心情,大家都可以分享,不过,你的秘密,就是你最保守,人家也可以发现。”
杜鹃道:“是的,不过我想,在这种大集体中,是不存在什么阴谋的。有此当官的,想贪污,想腐化,想出点作风问题,都不太容易哟。”
百里清道:“我发现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对了,以前你的作文水平一定很高吧。”杜鹃笑了笑,道:“也不怎么样,我只记得我的高考作文,好像是满分,是我们省里的语文单科状元。我就是数理化太不行了,虽说是文科,数学也是要考的,你知道我高考数学考了多少吗?”
百里清摇了摇头,道:“也许是六十分吧,或者再多一点。”
杜鹃道:“如果有六十分,也就好了,我也可以考一个本料了,我的数学是二十五分!就是这一门功课,拖了我的后腿。所以,现在对于数学,数字这一块,我很感冒。”百里清笑笑,不再说话。他对于高考这个话题,已不再多想。
杜鹃将话题一转道:百里清,你也会搬过来吧,这么多人睡在一起,一定很开心的。”
百里清道:“我肯定会搬过来的,因为这里适合我,我也适合这里。杜鹃,你没有发现吗?其实有些时候,你书读得越多,你的知识面就越小。你与别人接触得越多,你也就懂得越广。”
杜鹃道:“也许是吧。不过,与这些泥巴腿子打交道,你就是和一千个,一万个,你都没有法将无理数这个概念给打明白。”
百里清笑了,道:“如果你想去研究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收割,什么农药可以治什么样的病和虫,你就得非和这些泥腿子打交道不可。”
“对,对!百里清说的对!”不知什么时候,成功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可能是他们干活太认真,也许是聊得太投入了,成功什么时候来的,他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