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工地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工地很大,用铁皮将四周围住,基础队的地基工程已经完工,接着上场的便是他们泥水大队的主体小队,工地四周散布着一些机器,有的还在轰轰的作业,不时的还有些人在加夜班打混凝土。吴刚安排工人们又是打帐蓬,又是安排饭菜,等大家忙完以后,又是天明了。吴刚本想在上午好好地睡一觉,到下午再去见成功,可是,刚刚睡下,成功便派人来找他了,吴刚没有办法,只好带着百里清一起去见成功。成功就是这个工程的总工程师,在国内的建筑行业,绝对是一座泰山。
在吴刚的想象中,总包头,成功等上级领导都是一付模样,那就是挺着大肚子,额角很高,头发很少,戴着眼镜,手里总是拿着一叠资料或者拿着什么仪器在他们的跟前晃悠。可这回他走眼了,如果在厨房见到他,你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烧火的,如果在工地上见到他,你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挑灰桶的,如果他穿得再破烂一点,手里拿着一个破碗,站在路边,说不准还有人会施舍钱给他。准确地说,吴刚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成功,直到有几个吴刚认为应该是成功模样的人走进来,对他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成总称呼,吴刚才确定,眼前这个瘦瘦的,黑黑的,背还有点驼,衣服很是朴素的老头便是成功。
成功和吴刚谈了一会,吴刚点头哈腰,唯唯是诺,额头上汗滴都涌现了,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工程,本来就没有信心,再者,又直接面对他的最高上司,心里不免有些发毛。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工棚里的,更不知道成功和他谈了些什么,这也是一种有趣的情况,这也是人类的一种通病,越是重要的话,重要的事,越是听不清楚,记不清楚,甚至目的都不清楚,所以,很多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特长是什么,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路,也就不能成功。
回到工棚,吴刚就问百里清:“刚才成功要我做什么?”
百里清道:“两个意思:一是工程抓得很紧,他只给了我们半年的时间,必须把这三十层楼给建起来,他必须给后面的粉刷队以及装修队至少半年的时间,因为此工程总时间只有一年了。如果我们遇到什么问题,如基础队打混凝土未到位,建筑材料未及时到位,必须及时给他讲;二是工程质量要求很高,此工程为法国一位国际著名的设计师所设计,采用全新的方式,如倾角的处理,圆角的处理等等,都是重中之重,他给了我们的公差,是从第三十层到第一层,重心偏离不能超过0.5 CM 。”
吴刚道:“这么高的要求,时间又那么短,的确有些难以搞定”
百里清道:“我相信我们一定行的。”
吴刚道:“我们来分工,怎么样?”
百里清道:“你说吧”
吴刚道:“决策性方面的事,由我来决定,事务性以及技术性方面的事,由你来安排。怎么样?”吴刚也是一个很狡猾人,既然自己不懂,干脆卖个顺水人情,把一大摊子杂事全都交给百里清,让他去忙乎。百里清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么你小舅子怎么办?”
吴刚的小舅子原来是工程队大工师傅的领班,技术一般,因为亲戚关系,所以,大工师傅都是由他负责。这个人极不好对付,他姐夫是吴刚,他谁都不怕,有时连吴刚也不放在眼里,而且他极看不惯吴刚对百里清那么信任,对百里清有较深的敌意。吴刚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大风大浪到底也见过一些,对于人物的心理,也能摸得八九不离十,他反问道:“你没有信心,让我小舅子信服你吗?”
百里清道:“我会制订一套规章制度,来规范他们的作业。”来到工地以后,他时时在想,如果能够制订一套有效的标准,来约束来规范这些人员作业,就好了,而且通过观察,他认为,有些岗位安排得极不合理,如挑灰的,一般都是女工挑灰,一次挑四桶,如果改用女工在下面垒砖,而且男工来挑的话,男工一次可以挑六桶,甚至八桶,岂是不又节省了一部分人力?工程进度慢,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砖供应不上,两个人一组,一人挑,一人垒,一个小时能挑十五担左右,一担为三十块,一天以十二小时计算,一天下来,一组也只能挑砖五千四百块,挑砖班也只有四十多口人,二十来组,一天也只有十万多一点点。一百多个大工,一天砌十万多一点,进度如何不慢?以前进度慢,吴刚总是责怪师傅砌得太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源头的问题。
现在,百里清却要将以前这个规矩全部打乱,在学数学时,他学过华罗庚的统筹方法,也学过排列组合原理,这些书本上呆板的东西,在他的脑海中急速地分解再组合,经过一夜的思考,他的一套方案也就随之产生了:以前整个泥水队不只是一个大工班,一个小工班,一个杂班,这种分法的最大特点是根据人的工作性质来划分,即大工永远都是大工,所以,他就不从事小工的工作;将人员定位定死的另一个概念就是将人的能力以及积极性定死,这是他改革的第一个措施;第二个措施是实行承包制,即几个人可以自由组合成一个集体,从事一种共同的工作,如我们几个人组成挑砖班,把挑砖的工作包了。在第二天正式开工前,吴刚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确定百里清在工程队的地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老二;百里清也宣布了他的方案,他的方案也正如前面所说的两点。
对于吴刚的这个决定,工友们纷纷表示理所当然,除了个别的人如吴刚的小舅子,经过在Z市的表现,工友们都没有理由不相信,百里清是绝对是一个百分百的人才,在这样的人才下面做事,也是他们所乐意的。但是对于百里清所宣布的那两件事,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总的说来,没有激发成民变,也是一个很难得的事情。这些民工,个个都没有什么很好的文化,更谈不上很好的个人修养,一般都是为自我为中心,对事情也考虑得不是很长远,一般人都是动手动得多,嘴皮动得少,动脑就更少了,但这不是绝对的,其中有一个人就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如果大家各自为政,相互不配合,如挑砖班,今天可能有点什么私事,都不来上工,那么我们大工班砌什么?”这局面有点像春秋战国时期,名义上有一个统一的周王期,大家有难时认一下,太平时都不把它放在心上,所以战乱不已,民不聊生,这问题提得确实有水平。这就关系到统一与分工的问题了,是一个挺头痛的问题。场面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工友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百里清,看他如何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百里清昨晚也想了好久好久,如果推行分工制,则这个问题必须得到有效的解决。对于工程来说,分工不合理,意外着资源分配不均匀,进展缓慢,对于工人们来说,则影响到他们的工资。说得更严重一点,还有可能会激发民变。幸亏他昨晚对这个问题有深思过,如果没有预测这个问题,他今天可就臭大了。百里清清了清喉咙,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事情,分工制的推行,必须得以相关的规定来维持,这个规定就是奖惩制,绩效管理,说穿了就是做得好,做得快,配合好的班组除了应得那一部份工资以外,还有额外的提成。这个提成以月为单位进行统计与分发,当然了,那些不配合,做得又慢,又差劲的班组,那就没有这部份的额外奖励了。先期我们先试用一个月,先进行班组分一二三名,资金额分别为1000 , 750 , 500元,有了奖,理所当然就有罚,此外还评出最差的那倒数一二三名,分别在其集体工钱中扣除500 , 300 , 100 元工钱,作为大家的喝酒钱。”还是那个声音,道:“那些做得好的有奖,做不好的该罚,我们都没意见,但是那些排在第四,第五名的,也就是表现一般的呢,是不是站远一些看热闹?”百里清道:“首先,我要声明两点,一是并非你们旁观者,只要你们表现再好一点,你们完全有可能得到那部份奖金,相反的,你们表现再差一点,说不准就有可能掉到后三名需要罚款的名单中去。怎么能说与你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呢?另外,对于表现一般,基本上能够服从工程队的安排,以及出色完成任务的,工程队也可以考虑,进行一些抽奖之类的活动,一方面试试大家的手气,另一方面也使大家有所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