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劳改都是话题,但都止步于没钱付账。在苟副镇长的争取下,县里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来开了几次动员会,每天到畜禽公司打听养鸡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劳改又开始不洗澡了。就那么几个养殖户,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乡里的路上晃荡,偶尔明波会组织大家到某个村里的棋牌室打个升级。
天气越来越热,日子快发霉的时候,集团生产部的几个大佬儿到了。见到的时候,我刚刚起床,七点半上班的地方我8点才起床,不慌不忙的收拾完,拿了头盔就是出了门。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苗二胖不在,我说了早上的事情,大家都明白过来,开始隐隐的担心散漫的日子到头了。事情的结局有点出乎意料。大佬儿们请我们在‘一条鲜’吃了晚饭,再次声明了7月份之前达到50户,5万随便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回来的路上劳改、何卿都问我有多少户在建,我大约的筐了下,野猪岭、上东、四鱼、红旗,大概7户,劳改说湖塘、红星、分林差不多5户,何卿那边也差也差不多5户,不算小黄和阿波,咱们这儿完成大部分也吃定了。
上面来人了多少还是要改变的,一大早,苗二胖回来了,看到松松散散的我们,抽了两根烟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都快点!开会!”
难得的全员在办公桌前坐下,拿出本子。苗二胖给每人发了一根烟,“都点上吧。”稀稀拉拉的一次性打火机“啪啪”的响起来,抽烟或许是这个办公室唯一的共同嗜好。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嘻嘻松松的……”
乘着二胖抽烟的工夫,扫一下办公室。门上的油漆是劳改花了10分钟刷出来的,墙本来说是让我刷的,因为没梯子,涂料一直就躺在门后,墙有些斑驳。对着门的是何卿的桌子,我们也是要撑撑门面的;明波的桌子在靠窗的墙角,120块一张的压制办公桌没几个月的时间柜门已经掉了一个,抽屉也歪了,明波叼着烟靠在墙上,脸朝着二胖;劳改在低着头,叼着烟,伸着个脖子,不知道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二胖难得一脸的正经,看着我们。
“上头说了,从今天开始要严肃纪律,重整风貌……”
“没错。我们是杂牌军,可是我们有战斗力啊!”这话也就明波敢说出来。
“大爷的!”二胖也站了起来,“我还不是这么讲的,结果上头怎么说?‘既然有战斗力,为什么要搞的跟散兵流勇似的’。你们也不看看你们!明波,标准的汉奸头,中分,偶尔还擦油!何卿你还能穿的不要那么文弱?易程,你不是搞艺术的,不要搞那么长头发!加上是个自来卷儿,上头还问你是不是烫头了!劳改,你也好洗洗澡,搞几身衣服了!”
没人说话,但是明显大家都不爽。
“你有什么标准,说吧!”还是明波。
“全部寸头,最多毛寸。”
“老子头发没问题,那你还说我衣服的事儿干嘛?”
“劳改,我说的是你要注意洗澡!个人卫生!”
“主任,没什么事我就下乡了!”我拿了头盔就准备出门。
“你等下路过镇上的时候把头发搞了!”
又是一顿吵吵嚷嚷……
一辆桑塔纳3000进了村部的院子,大家都停了下来,正好出来的是苟副镇长,还有个瘦瘦矮矮黑黑的家伙。
“苗主任!”狗么,脸上不会少了笑的。
“苟镇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的啊!”二胖就像那看见老鼠的饿猫。
“这是我本家兄弟,想加入畜禽公司做养殖户的!”
“苗主任,你好!”黑矮瘦满脸堆着笑容给我们每个人都递上中华。
“苟镇长,这地……”
“地的事情,我初步选在四鱼那边,就是老西瓜地那边。”
“易程,你跟着去看看吧!”那是我的地盘……
“苟镇长,我到地头儿等你。”
“好的,我就来!”
停下车,这是人民公社时期的晒场,一条水渠分成2块,东西长120米,南北160米的样子,距离最近的村有一里路,东南边是个1亩见方的水塘。随便在靠近水塘的地方搞一栋鸡舍,基本还是可以保证赚钱的。不过,这是镇长的本家兄弟……
“小程!”苟镇长到了。
“嗯!”我这才仔细的打量了“黑矮瘦”,满脸粗糙的毛孔,不大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
“苟镇长,我还没请教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叫我老苟就好了。”又是递上烟。
“苟镇长,这块地很不错的,又平整,离村子有有点路,有水塘什么都方便!”
“这边大概可以建多少栋?”老苟上来点烟,也开了口。
“这个……”师傅的话马上浮现在脑海----回去之后,千万千万记得不要让他们搞养殖小区,十几或者几十栋鸡舍,看起来是好看,上头肯定会觉得好看,不折本就哦弥陀佛了,防疫根本没办法做!
“苟镇长都跟你说过了吧,你们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看这块地,不过我个人建议,这边不要超过8条鸡舍,长不要超过60米。”
“小程,这么少啊?”苟镇长显然不是很满意起来。
“倚着东边的水塘,水渠南北各来4条鸡舍,间距放到18米,中间还要种上树。”
“18米的间隔,太浪费了,我去镇江那边参观的时候有的鸡舍之间相隔就8米啊!”
“苟镇长,可能你没有问他们毛利是多少。一批养4万鸡赚毛8万,养8万说不定还亏,哪个划算不说大家都知道。”他们2人都不说话,“第一年的时候是新鸡舍,看不出来的,基本都赚钱,第二年你再看,就知道了什么都做不好,天天要开药。”
“苟镇长,丑话我都说在前面了。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只要你出鸡舍,差不多是符合公司标准,就会给你发苗的,赚不赚钱公司不包的。”
“是啊,养鸡也是个苦差事。”
“说白了也是赚几个工钱。您家这个大哥要搞这么多肯定要请饲养员的,成本就不说了。如果您是执意要盖,我也不说什么,毕竟我只是个技术服务员。不过那样的话,我建议在养完今年之后,年前就把这地方全卖了。”
“小程,这从何说起?”
“苟镇长,养鸡这东西其实就是病菌难弄。今年是新棚子,没什么病菌,鸡肯定长得好肯定赚钱,就是你不赚,公司贴钱也是要你赚的,这个您比我清楚。公司还有建棚子的补贴,还有镇里和县里多少都有点补贴,苟镇长,这个您更比我清楚,别人家是那不到的。”
“为什么今年就卖啊?”
“老苟,这个我是看你是苟镇长的本家兄弟才说的。这是苟镇长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肯定得做好,所以我说给你听不怕您说出去。”我扔掉烟头,顺便瞄瞄两人的反应,都有点凝重。或许我平时嘻嘻哈哈惯了。苟副镇长没想到我知道这么多,老苟没想到我说的这么远。挣钱的事情哪儿有板上钉钉的事情!“今年公司刚开,为发展,补贴多,毛利看上去也就好看,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到明年肯定要减少不少的补贴项目,而那时候,很多眼热的人急着入场,你的棚子还新的很……”
“本身现在的材料就越来越贵,到时候棚子也能赚点!”
“我这兄弟是做建筑的。”
“苟镇长,我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苟镇长笑出声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小程,上次易县长过来开动员大会你见着了么?”
“没有,那天我到官书记那儿看地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技术服务部都去了呢。”
“哪儿轮到我这小罗罗去啊?”
“哪有啊?我听说你跟闫主任蛮熟悉的。”
“哪个闫主任?”
“就是县委办公室的闫主任啊?”
“苟镇长都听谁说的,我是个外地人的。”不等他们回答什么,我赶紧说道,“地看完了,我回去交差了。正好到了这儿,我去买2个西瓜哈!”
摘瓜的是两个大叔,站在西瓜地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们聊着,看着苟镇长坐的车拐上公路。2毛5分钱的价钱,不是儿时的记忆,而是眼前的西瓜价格,这才6月份!或许这就是跟镇长站在地头指东指西的聊了小半天的福利。急急忙忙付了钱,说实话,我怕他们识破了什么然后反悔。速度开溜。我爸说我要是当官的话,肯定是个“狗官”,这会儿我觉得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上了公路,想想午饭还早,想着到超市小妹哪儿转转,顺便问问镇里那家理发店手艺比较好。兜里的小I跳了起来,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点开,“小程,我是苟副镇长,有空的时候到我那儿去喝茶。”这算是“高官”的主动示好,我木然的回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