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
日子一天天过的和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小飞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坐在这个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在桌位里面的日历一张张的撕下去,撕去,就像自己的青春。小飞现在摸了摸自己在桌子上面刻的那些文字,手在那个字母M上久久的停留,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默冉。
好像摸到了这个字母就像摸到了默冉的手一样。
小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让自己沉溺在一个人的想念当中,慢慢的,越沉越深,是自己不愿意现实吧,是自己没有办法面对,还是根本就没有勇气。小飞常常幻想着自己是某一个科幻小说里面的男主人公,希望自己有着几百年的回忆。但是又不希望自己有一颗沧桑了几百年的心灵。如果一个人的心里也苍老了,小飞没有办法把这和自己联系起来。小飞只是希望默冉能够激荡起来自己脑海里面的一些被封印住的记忆,几百年的东西,然后一切就顺其自然的,两个人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偶尔甜蜜的争吵,幸福的结尾。但是小飞感觉这里面宿命的东西太多了,自己很排斥宿命这种东西。
可是现在这个坐在自己前面的人又在想一些什么呢?自己想了解,可是又有一些不敢了解。
默冉
那个人,那个常常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摩托车这几天没有出现,折戟天的心里面一直就那么空落落的,就像那片再也没有了他的空地一样,上面只能这样荒芜着。
默冉开始发现他的样子在自己的脑海里面一点点的模糊下去了,自己和他之间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越来越不清晰。只有那个在他上臂的字,龙飞凤舞的盘踞在默冉的脑袋里面,这是默冉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然
默冉不停的问自己,对于他的这种思念到底是为什么?
默冉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也狠这种以貌取人的人,因为她发现,有着光鲜外表的人,他的实质通常就是什么也没有,甚至包裹着繁杂,污秽。
每当想到这些东西,默冉就会想到滕海,那个自己总是想要忘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掉的人,为什么这种人自己还会念念不忘呢?可能这个世界总是需要一些人渣来证明道德的底线。默冉这么想着,心里面就会舒服些。
默冉看着自己手里面的奶绿,杯子里面的茶包纸袋微微泛出了红色,奶绿的茶香也愈发的浓郁,在自己的口中,渐渐的流去,丝滑之后,干涩的绿茶味道。
顾小七
早晨,王小慧给了我一个袋子,我打开,是我以前丢掉的文字,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不应该随便的丢掉,至少到了自己再也写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时候,还能够拿出来看看自己年轻时候的想法。她还说,她欣赏的是活在这些文字当中的我,在这些文字里面完全看不到这个颓废到只剩下一头长发的我,这个……
顾小七拿起了在纸袋里面皱皱巴巴的一片:
愁绪
若即若离
把它卷成香烟
在没有星辰的夜里
点燃
让他猩红
也将双眼熏染
让眼泪亦色彩斑斓
顾小七读着读着,发现自己的情绪再一次的没有办法压抑,纸上面的字被泪水晕染开,顾小七好久没有找到这种味道。怀念那个时候,一个人独自暗恋着隔壁班的女孩,写了无数的情书,自己一个人在阳台抽烟,远远的看着她家里面一直亮着的灯,在灯下面认真读书的身影,她微乏的时候伸懒腰的样子又和眼泪一起模糊在眼睛里面。怀念起自己偷偷缝在自己枕头上面她的名字,怀念起自己每天远远看着她呆呆的发笑,怀念起每天想着她养成了依赖。看着自己在胳膊上面用刀子刻下她的名字,那疤痕在丛生的体毛中间已经渐渐的模糊,顾小七明白,并不是记忆会随着疤痕一起模糊。疤痕是早已刻在心头上的。
顾小七还记得,她拒绝自己,跟着那个人坐上那台摩托车的样子,她的头发很长,在风中飘舞的样子很好看,顾小七就那样子呆呆的看着她在那个摩托车上,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顾小七就像每天在窗口,远远的看着她的那个样子。只是平时干涩的双眼的感受很不一样。那种深陷在在沼泽中的无望。
顾小七对这种无望深恶痛绝,或者说是一种恐惧,他恐惧这种被人丢下的感觉,顾小七开始害怕去看别人的背影,有一种别人转身离他而去的感觉。所以顾小七总是走在别人的前面,即使这样注定了一种孤独。即使自己只能把这种孤独写在香烟上,把它重重的戏进肺里面,让这种感觉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顾小七后来知道,他们在一起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这个季节的感情好像真的那么容易破碎,所有的天长地久,海誓山盟,都禁不起彼此的猜疑,都禁不起一点事情的变化,禁不起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会回归到平静,回归到陌生。顾小七曾经想过,她已经没有和他在一起了,自己和她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是不是就有机会了?顾小七曾经想这一切自己都可以不在乎,自己都可以一个人去承受。可是她的生命里面好像就永远没有自己的角色。她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她了,即使自己还是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她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是自己还有很多不如他的地方吧。
小七总是这么想,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狠狠的逼到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里面,面对着灰暗的高墙,愤怒的用自己的双拳在墙壁上出气,让自己的鲜血在墙面上留下狰狞的图腾,图腾的样子很像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扭曲了的脸,在嘲笑着自己,把自己压的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力气。
王小慧
是时候好好的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了吧,王小慧好不容易给自己忘记小七下了好大的决心,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王小慧又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完全找不到一个头绪。王小慧发现自己的记忆里面属于小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悉数自己这一年多以来快乐的种种,这中间总是有顾小七的身影,或者对着自己那种招牌的居高临下的不屑,或者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转过去的背影……或者……或者……
这些莫名其妙的或者组成了现在王小慧生活中所有的乐趣,王小慧没有办法和其他人一样,捧着手里面的明星杂志,像小女生一样的发春,发嗲,发情。
王小慧用力的用起伏的胸脯呼吸着空气,却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的活力一点点的被外界剥离出来了,一点点的冷却,一点点的凝固,最后变成了一个没有一点知觉的雕塑,被时光一点点的剥离,再风沙里面碎掉了,变成随风逐流,找不到自己的沙尘。
滕海
后天就要走了,对于这个地方没有更多的留恋了,只有一些还没有满足的欲望,心底的那种感觉,像已经熄灭的焰火,可是每一次看见了默冉,心头就像被别人狠狠的泼上了一大碗烈酒,那些明明已经熄灭的东西又会一次又一次的燃烧起来,把满目疮痍的心头再架在火头上。
后天就要走了,后天就要走了。
默冉
那个叫滕海的叫猪小越告诉我,晚上在奶茶店见,我不知道还和这个人有什么话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回过头来找我。即使他又回头了又怎么样,当时是我转身而去的,又不是他。
默冉感觉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近乎到了无耻的自信。他凭什么就会相信我今天还会去呢?他凭什么。
默冉没有发觉自己手下面的书页已经被自己的手紧紧的团到了一起,撕裂开来,几个原本没有交集的字,被默冉这么一挤,阴差阳错的安排到了一起。
去——见——他
其实有的时候人的内心总是有自轻自贱的成分,默冉就那么样突然的感觉这是一些上天决定的东西,心底下本来有的一些念头总是经不住一些偶然出现的东西的旁敲侧击。总是经不住自己骗自己的所谓的神迹的诱惑。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究竟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吧……只是这样而已吧。
其实每个人的心理面都有一个恶魔,他总会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走出来,却不留下一点痕迹。
王小慧
这个世界上的人注定了是只注重别人的外表了吧……我本来以为顾小七是与众不同的,可是事实只会证明,我只会一错再错。可是又为什么,一个那么虚伪的人能够写得出那么真实的感觉。可能是自己还没有办法洞悉着一种虚伪,没有办法看见他的皮肤下面,他的骨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
王小慧坐在窗子旁边,任这回忆像天边的流云,漫天。她尝试在自己的回忆里面找一些能够永远的东西,什么东西能够美到永远都不破碎。转过头,看着窗子上面反射过来自己淡淡的身影,满是灰尘的窗子完美的模糊了王小慧的线条,好像是自己只有在梦里面才会梦到的样子。王小慧常常会想,自己如果能够是这个样子,那么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了吧,没有必要再经历那么多的悲伤。
王小慧本来是想好好的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情感这个东西却像顶着大雨的洪水,堵住了这个缺口,它总会从别的地方汹涌出来,就像此刻,王小慧的眼泪。
小飞
又想起了楼下奶茶店奶绿的味道,自己曾经也喝过一些其他的,但是没有一个像它,味道这么的特别。特别到自己挑剔的舌头会如此的想念,不同的温度,不同的味道。
小飞现在习惯每天放学的时候,一只手拿着奶绿,另一只手推着车子慢慢的走回家,这样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制造在自己路过公交车站时候和默冉的偶遇,也可以至少让小飞找到自己和默冉相同的一点东西,至少我们唇齿间流淌着的,是同一种味道。
可是这样又如何呢?小飞终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安分已经可以有些战胜了自己内心一直恐惧着的东西。可是这种微妙的关系又为什么会这样一直延续呢?小飞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叫做天长地久的东西。并不是小飞不相信别人,其实更多的是信不过自己。小飞感觉有些东西自己是玩不起的,也许诺不起的。如果说真的有永恒的话,也许真正的永恒就是这种单相思了吧。谁说的一个人没有办法天长地久。至少现在指尖感受的是相同的温度,至少还可以这样坦然的把目光交汇到一起,会心的一笑。
至少……
小飞总是这样用着这些至少来安慰着自己并不完整的情愫,可是这些情愫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完整呢?
放学,学校门口
“默冉……”滕海再也没有办法忍受只是这样一直眼看着默冉在自己的面前走远。
默冉回头,还给了滕海一个皱起来的眉头:“什么事?”
“我,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我当时情绪有些不好。”
“我现在的情绪也很不好,保不齐我也会说出一些什么话来。”
“你说吧,我听着,那天的事情,我真的十分抱歉,我……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你还有什么事情好解释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可能。”
“好吧,我后天就要走了。”
“哦”
“我说我后天就要走了。”
“哦,一路顺风。再见”
“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哦,那我把再见收回。”
“我想请你吃个饭,权当是告别吧。”
“这个,我想就不需要了吧,我晚上回家还有别的事情。”
“你就不能,你就不能让我再多看你一会儿吗?至少,我不想那么快就忘记了你的样子。”滕海的声音由高亢转入了颤抖,同时颤抖的还有他的手。
“我……还是算了吧”默冉狠了狠心,还是转过了身去。
滕海一把抓住了默冉来不及插在兜里面的手,“别走,求你了。”
“放开”
“我说,小朋友啊,有你这么求别人的么?”从那棵百年的老杨树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一个人,灰暗的色调与这个季节的色彩格格不入,唯一明亮的是他嘴角叼着的半截没有抽光的香烟。
默冉注意到了他的左臂上的纹身,那个“然”字,默冉的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冲了一下……是他?怎么是他?怎么会让他看见这个样子的自己?
“你是谁?”滕海警戒的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他的脸颊上没有刮干净的胡须在朦胧的黄昏里面勾勒出很刚健的线条。
“我是谁?”这个男人走了两步逼近了滕海,直起身来,滕海发现自己的脑袋只到了这个男人的下巴,隔着他的背心滕海看到了他的身体,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抗衡的形状,男人把一口浓烈的烟吐到了滕海的脸上,把滕海呛得直咳嗽。在他面前,滕海的话好像已经再也没有办法起任何作用,滕海很明白这一点,只好转身,把狼狈的背影暴露在默冉面前。
这个男人转身用眼角打量了一下默冉:“我说他怎么这么纠缠你呢,呵,还真是个美人坯子啊,只是还没有长开。”
默冉被这个男人说的话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狼狈的像滕海一样转身想要走,走下人行步道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右脚一歪,重重的扭了一下,就当默冉以为自己要和这全是灰的路面致命的接触的时候,自己的两腋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了力量把自己拉了起来,默冉突然意识到了这股力量是什么地方来的,脸上一阵发烧。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有事吧?”
默冉看着这个男人的脸,之前的戏谑一点也找不到了,只剩下迷人的认真。默冉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我说你不会扭了脚,把你的脑袋也扭坏了吧。”
默冉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脚踝传来的疼痛,只能把重心完全都移到了另一只脚上。
“我说你没事吧,你看半天净我自己说话了,你也说句话啊?”
“疼”
“废话,扭成这样不疼都怪了。”
默冉抬头看着这个男人一脸的关切,一时间感觉自己和这个人昨天还只是在梦里面才有几句简单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对白,现在却这么真实的活在自己的面前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最受不了了,又不是我给你弄伤的。”
“我走不回家了,怎么办……”
“好吧,这样吧,我用摩托车送你回去,你看怎么样?”
“啊,这样……”
“先不用谢我,要付钱的啊!要不我吃什么……“
“哦,好吧”原来他是个摩的。难怪他每天都会在这里,每天坐在他后面的人都不一样。
“来吧,上车吧。”
默冉吃力的跨上了他的摩托车,双手抱着他的腰,指尖能够触及他腹肌的棱角,有着很浓汗味的T恤衫却给了默冉一种温暖,一种难以名状的温馨。
摩托车远去了,却留下了几个呆呆站在原地的人。
滕海只是走出了十几步,想着自己今天晚上的计划全盘泡汤。
小飞从奶茶店出来,看着这一切,手里的奶茶和默冉一起摔倒在地上,只是默冉有人扶起来,奶茶只能湿了小飞的鞋袜。
顾小七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咬牙切齿。
王小慧看着顾小七的专注和远处默冉,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
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这个夏天。有些友情,注定要破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