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太师府的名号就是好用,杨硕甚至连兵符都没出示,只是向大梁城守拿出了宇文拓的亲笔信,城守二话不说就把驻守军队的指挥权全数移交给了他。
当他们赶到城外大营时,已是正午刚过,正值烈日当空,高温难耐,却见营门守卫笔直站立,未有半寸挪动,与任博在泰山大营所见情景完全相同,也令他再次感慨隋军军容之严整,军纪之森严,所以才能造就如此高素质的军队。
见两人骑马近前,卫兵自动上前一步,举矛拦住了去路,大声道:“前方军营重地,请出示令牌!”杨硕掏出城守给的令牌,交给卫兵,卫兵仔细检查发现没有问题后,便递还回来,各自退后几步让开,示意他们可以进营了。
两人自觉地翻身下马,将马匹交与专门负责管理战马的兵士,才一进大门,就见一人快步朝他们迎面走来。
此人身披一件灰色披风,一身深褐色战甲将其裹得严严实实,和在泰山大营看到过的老将韩腾有得一比,任博略微打量了下就不忍再看下去了,因为实在太热了,难以想象在炎热的天气里这人要怎么才能令自己不被厚实的衣甲闷死……
再看杨硕时,发现他却是一脸的惊讶,而后面露喜色,加快了脚步,还没等那人走近就道:“上官兄,你为何会在此地?”
上官兄?
任博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个把自己裹得如同粽子的隋将便是宇文四部将中的上官震远了,和杨硕一样,也是个龙套角色,出场即死那种,不过他也算死的最憋屈的一个了——不是被主角所杀,而是在保护女娲石逃跑时为独孤宁珂暗算而亡。
“是太师大人拍我先来这里等候你,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上官震远也朝杨硕一拱手,回道。
“那太师大人那里……”杨硕略有些担心道,宇文太师的仇家众多,虽说大人之勇无人可及,但如若成天被敌人行刺、骚扰,那也是一件很心烦的事。
上官震远摆了摆手,似乎很是放心的说:“太师大人身边有斛律兄护卫,所以才让我先行离开的,我们无须为太师大人担心。”
“既然是有斛律将军在,那么一切自是无妨了。”杨硕放心地点点头。
这时,上官震远瞄到了杨硕身后不远的任博,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杨兄,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亲卫,姓任名博。”杨硕经韩腾一事后,知他亦会有此一问,便为他介绍道。
“在下见过上官将军。”任博恭敬地拱手行礼道。
上官震远微眯着眼,将任博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番,才道:“你不是中原之人吧?”
“在下幼时于西域长大,近年才返回中原,所以着装与中原大有不同。”任博回答道。
轻轻“嗯”了一声,上官震远点头道:“那你先随兵士去营帐歇息吧。杨兄暂且勿走。”说罢便唤来兵士,将任博领去中军大帐旁的一个略小的营房。任博知道自己现在未能融入宇文拓的势力之中,是个外人,是以得不到四大部将的信任,上官震远此举也是为了宇文拓等人的安全着想,也就不多废话,随兵士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任博后,上官震远才和杨硕一道步入大帐,同时命卫兵把守好帐门,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
两人相对而坐,杨硕率先开口问道:“上官兄,不知太师大人何时才能抵达大梁?”这一次宇文太师没有亲自前来,反而是派上官震远与自己先行布置,与他的一贯作风颇有点相异,平时若是有诸如皇帝出巡等大事的话,太师大人都是会亲自前往布置的,只是不知此次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
“恐怕得等到一月之后了。”上官震远微微叹着气道。
“怎会如此之久?”杨硕怔住了,疑惑道。
沉默了半晌,上官震远才缓缓道:“前不久,不知是何人向陛下进谗,说太师大人私藏神农鼎,有图谋不轨之嫌。”
“简直荒谬!”听到这话后,杨硕立时猛的一拍桌案,站起身大声怒喝道:“何人竟敢如此污蔑大人!”
上官震远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先坐下,“我们都知道这是在污蔑太师大人,可关键便是神农鼎确实是在大人手中。”
“这……”杨硕双目圆睁,不敢相信上官震远所说之话。
上官震远叹了口气,道:“两个月前,我与太师大人一同北上涿郡,便是为了去取那神农鼎,事情顺利得出乎我们的预料,神农鼎也是即刻到手。回返后太师大人将鼎藏于一处隐蔽之所,以避人耳目,但是不久后便传来了陛下召见的消息,太师大人被陛下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我们才得知有人透露了太师大人取得神农鼎之事,不得已下,大人也只能把神农鼎献与陛下。”说到这里,他又呼出口气,道:“还好的是,我们找到的那口神农鼎是假的。”
听他这么一说,杨朔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据传神农鼎乃是神州上古神器之一,十大神器集齐其五便可布下‘九五之阵’,难道说大人……”
“莫要妄自揣测!”上官震远斥责道,“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即便外界对大人多有风言风语,但你我四人自是知道大人是何等样人,怀疑大人便是怀疑我等自己。”
“我从未怀疑过大人!”杨朔目露坚定之色,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我等当初追随大人之日起,我等的所有就是托付给了大人了,为了大人,即使去死又何足惜?大人从没有反叛大隋之心,你知我知,斛律兄知,韩老将军知,但外人又怎会知之?”上官震远脸现沉重的神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从此事后,陛下便对大人产生了一丝怀疑,尽管平日大人对大隋忠心耿耿,日夜辛劳,鞠躬尽瘁,可奈何人言可畏?于是陛下严令大人随船队一道,禁止私自离开,是以才派我先来此地与你汇合。”
“对了——”忽然,杨朔貌似想到了什么,向上官震远问道,“独孤郡主大人呢?她平常不是经常往太师府走动,与大人私交亦是不差的吗?这件事她没有出面为大人说情吗?”
听杨朔提到“独孤郡主”之名,上官震远的表情立时就变了,本来就很沉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阴沉,连杨朔都看出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哼……”上官震远这声哼哼里几乎满溢的不满和鄙夷任谁都听得出来,虽然很轻,可杨朔也是不自禁的露出尴尬的神情。
实际上,宇文府里上自至宇文拓本人,下至仆役侍女,谁都知道上官震远对大隋郡主独孤宁珂不满,只是都不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罢了。两人的矛盾也可说是由来已久,独孤宁珂喜欢趁宇文拓不在府上时跑到太师府里,但她却是从不闹事,也不干扰太师府众人的工作等,只是这么空坐着,等着宇文拓回府时吓他一跳,久而久之府上诸人便习以为常了,但唯一一个还对此耿耿于怀的就当属上官震远了——他坚执的认为太师府自应有太师府的威仪,怎是小女孩可以随便出入玩闹之所?
对于他的反对,独孤宁珂倒没放在心上,仍旧照常,宇文拓一走她就来,一回来她就走,弄得偌大一个太师府更好似她的郡主府一般。
到后来,独孤郡主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是太师府,就连军营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令上官震远大为恼火,只可惜身轻言微,根本阻拦不了身为皇室宗亲,且最得杨广宠爱的郡主肆意行事,便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天之痕》里独孤宁珂最后追杀掉上官震远也有他们的这层矛盾原因在内吧。
二人的话题便也草草结束了,毕竟得知此时太师大人的不妙处境,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
突然,上官震远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杨硕:“杨兄且稍等,我有事想向你询问一下。”
“上官兄有何事相询?”杨硕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你可知你那位亲卫之事?”上官震远一脸严肃,郑重地问道。
见上官震远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之类,杨硕也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我只知其姓任名博,祖籍巴蜀,自小长于西域。”
听完杨硕的介绍,上官震远眉头逐渐紧皱,他对杨硕的回答很不满意,追问道:“只是如此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来历。”杨硕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将他留于身边,还任命为亲卫?”上官震远的语气渐现高亢,略带责备之意。
杨硕苦笑了下,道:“这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有种直觉,告诉我应该相信任博,而且他给我一种感觉,很玄妙,很奇特,就像……就像见到了当年的宇文大人!”细细想了一会儿,他才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仅仅只是依靠直觉?”上官震远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你就依靠自己的直觉,将他倚为亲卫?”
看着杨硕一张充满肯定的脸,上官震远暗自叹了口气,宇文四部将中只有杨硕这位皇室的年纪是最小的,当初也是因为极度崇拜太师大人才毅然投军,拜于大人麾下,事实上,不管是不怒自威的老将韩腾,还是素来面冷心善的斛律安,都很照顾这个心怀大志的后辈,即便是自己,不也是将其看作是小兄弟一般吗?正因为此,自己等人关心他,隐隐护着他,更不愿他去涉足朝堂之上的阴暗交锋,动机相对纯粹的军旅或许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吧。
“暂且不论那个任博接近你有何用意,现在乃是关键时期,太师大人正被陛下禁足,说不定就会有某些人跳出来企图中伤大人,而且自从那次天狗蚀日之后,坊市间就一直在流传着一些闲言碎语,说是‘大隋将亡,前朝复兴’,也许便是那些人故意放出来的,身为大人手下的部将,我等都必须加倍小心,勿使敌人有机可趁。”上官震远站起身,缓缓对杨硕说道。
杨硕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有些欠考虑了,便虚心将他的告诫一一聆听入耳。
“好吧,连日来你加紧赶路,想必也感到疲惫了,且先去休息吧。”上官震远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自相信太师大人能够安然度过这一难关,我等秩序尽好一个部下应尽职责即可。至于那个任博,就先让他留下,加强对其的监视,等到太师大人到来,自会有所决断。”
…………
此时此刻,任博正安静的坐在营帐内,他早已知晓自己并不会顺利的为宇文拓麾下四部将所接受,也不会毫无阻碍的融入宇文太师府之中,从先前的韩腾,到今日的上官震远,无不对自己满心戒备,仔细想想,对于现在正四面环敌的宇文拓来说,他的部下们做事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是很正常的吧。
侧眼扫过门帐,外边站立的卫兵隐约可见,想来应是上官震远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了吧。
看来,对自己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现在,他更加期待着见到那个原本只存在于游戏中的人物了。
大隋太师——宇文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