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才刚刚透过纱窗照到龙华殿光滑的地板上。赵墨伸了个懒腰从榻上爬了起来,一个侍卫惊慌失措地跑进殿内,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
赵墨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侍卫吞了口唾沫,断断续续地回道:“报告陛下……御……御史台的监狱发生大事了。”
“何事?”赵墨心生不妙。
“囚禁在监狱的郭静宗郭大人和那两个刺客被杀了。”
赵墨慌慌张张地感到御史台监狱,窦显早已在那里恭候了。
只见监狱内外血迹斑斑,地面上的鲜血已经渗入了地下,只留下了一层暗红的污垢。几个无辜的侍卫横七竖八地躺在监狱外面,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死者的眼鼻口处流出了大量的血迹。赵墨又到监狱里面检查了一番,郭静宗和两个刺客的死状也和外面的侍卫一模一样。
浓重的血腥味让赵墨感到十分的不适,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问窦显:“为何这些尸体都没有伤口?”
窦显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要是陛下把尸体的衣服拉开,就能看到他们身上的几处红印了,这是北汉胡家的功夫,可摧心裂脉,一旦挨了几掌,若无体内真气作为庇护,势必会全身经脉尽裂,血气四散。”
“北汉胡家?怎会扯上北汉?”赵墨脸上满是疑惑。
窦显并不说话,笼着手低着头,沉默地站在旁边。
突然,赵墨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小声说道:“难道是他。”
去年的冬天,赵墨一时冲动曾跑去钱府刺杀钱易行以报家仇,不过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所阻拦,当时那个白衣人在赵墨手腕留下的红印让他印象极其深刻。而据蒋少辉判断,那个白衣人使得正是胡家的功夫。难道是钱易行派来杀郭静宗的?
这个推理十分的妥帖,按照那两个武士在朝堂上所“招供”的,郭静宗之所以会买凶杀皇帝,就是听从了幕后大人物的指使。谁都知道郭静宗背后一直是钱易行在撑腰,尽管这次是诬陷郭静宗,钱易行也心知肚明,但若真的郭静宗被屈打成招,把钱易行的名字吐露了出来,钱易行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所以才派人来做这种事情。
赵墨把他的论断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窦显。不过窦显并不做判断,只是不无忧虑地对赵墨说道:“陛下,此事到此为止吧,不管这事是不是钱易行所为,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墨问道。
“恐怕这个凶手会对陛下不利,他杀了这些人不过是个警告而已。他凭着高强的武功,可自由出入皇宫,陛下不可不防啊。”窦显回道。
赵墨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把钱易行一举击溃始终是个天方夜谭,将他势力各个击破,然后再一举拿下,这个方法钱易行肯定会看得出来,把他逼急了派出杀手来杀他也是自然而然的。
“高手就是高手,派再多的侍卫守着也只是牺牲了很多无辜的人而已。算了吧。”赵墨轻叹了一下。
“陛下毋需担心,陛下休息时,老臣和邓宪会在龙华殿周围候着,陛下若能多个心,定然无虞;上朝时,尽管陛下周围侍卫环绕,还是得让蒋少辉跟紧一些,想来那个杀手也讨不到半分好处,毕竟陛下和蒋少辉那个小子都算是个中高手啊。”窦显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说道。
“窦大人有心了。”赵墨感激地看了一眼窦显。
御史台的人把尸体和周围的血迹都清理了一遍,赵墨吩咐要厚葬这几个死去的侍卫。看着被抬出去的侍卫,赵墨有了自从进宫以来第一次想哭的冲动,不单是为了这几个侍卫,也为了自己以及信任和保护自己的人。
初秋时分,夜里有些凉意。赵墨拿出许久未曾碰过的一本书,那是师傅走之前留给他的运气法则。由于他早已熟练于心,而且自从当起皇帝来,每天晚上练功时都在想着第二天该如何应付朝廷中的人,所以压根没去管这本书。这本书就这么被压在了书柜的最深处。
他一页页地翻开,那些熟悉的小人图案又出现在他眼前。
“师傅,徒儿宁愿去当一个浅水之鱼,现在却走上了深海蛟龙的道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自我讥诮道。
“师弟,你没睡啊。”蒋少辉轻轻地推开大门,窜了进来,见赵墨手中拿着本书,好奇地问道:“你拿着什么书呢?这么晚了还有闲情雅致看书?”
“没什么,是师傅给我的运气法则。”蒋少辉打断了赵墨的神游天外。
蒋少辉稍微翻了一下,说道:“这只是最基础的法则,师傅这一派如果懂得了运气的话,其他的都得靠自己悟,挺的麻烦的,咋不能像其他门派那样一招一式都告诉我们呢?”
听了蒋少辉的抱怨,赵墨浅浅一笑,说道:“师傅原本是修道之人,说话也总是云遮雾绕,我们也别去猜测。我学武两年便被送到了这个皇宫,未曾接触到外面的江湖世界,压根就领悟不到什么招式。不知道师兄有什么有趣的招式?”
一提起武功,蒋少辉就提起了兴致:“你还别说,我自从在江湖走动以来,也与其他门派不少的高手交手过,很多门派的武功都有精妙之处,或快或慢,或攻或守。我也和你一样,没有学什么招式,仅仅就是靠着渊海的真气都能与他们打成平手。后来我就试着把他们那些人的招式都融在一起,配合着自己的运气。不过,我却还是只能与人打个平手,真是想不通。不如今晚就耍给师弟看看,让师弟指点一下。师傅总说你资质超群,若能找出我其中的不足,那就太好了。”
见自己的师兄兴致勃勃的,赵墨不好拒绝,便让他在空旷的殿内耍上几招。
赵墨对于蒋少辉亲近,却很少见过他的武功。现在看了,蒋少辉的招式果然精妙,说是融合了其他派别的招式,可所有的穴道外芒针毕现,一看便知运气法则是自己一派的。
见蒋少辉耍得热火朝天,赵墨也禁不住手痒,想学上几招。当真气上涌时,赵墨觉得身体燥热,所有的穴道顺势打开,而丹田渊海的真气好像汹涌的潮水,不断地涌入几处大穴。赵墨无法控制住这源源不断向外泄出的真气,只能让这倾泻而出的洪水把所有的堤坝冲垮。
蒋少辉正兴高采烈地演示着招式,只听见周围的瓶瓶罐罐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他愣了一下,俄而一股霸道的真气朝他身体围拢了过来。蒋少辉慌忙收住真气,然后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气层。还未等这层气层完全形成,他就感觉迎面而来的冲击越来越大,使得他根本站不住脚。随着周围的摆设纷纷掉落,他也被这股气浪不断冲到后面,最后狠狠地撞到了墙上,摔落在地。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蒋少辉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由于从听到周围的瓶罐发出声音到他撞到墙上,这之间的时间极其的短暂,他根本不知道这股气浪是从何而来。
等他恢复了神智,赵墨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蒋少辉暗道一声不妙,扶起昏迷不醒的赵墨。他探了探赵墨的脉搏和气息,觉得赵墨并无大碍。突然,他发现赵墨的神庭穴有个红印,印大如铜钱,并微微鼓了起来。蒋少辉心中一惊,探查了一下赵墨的其他几处穴道,发现亦是如此。
大殿的门被外面的侍卫给打开了,只见其中有几个侍卫的嘴角残留着血迹。
侍卫们见陛下闭目躺在地上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蒋少辉对他们说道:“陛下安然无恙。只是刚才有些头痛,不小心把周围的花瓶给打碎了。”
既然陛下最亲近的内监说没事,侍卫们自然把心给放下了。
“刚才在门外守护的几个人先留下来,其他人先出去吧。对了,把御医找来。”
等其余的侍卫都走了后,那几个嘴角还留着暗红色血迹的守卫胆战心惊地站在那儿。
“别怕,我只想问问刚才你们是不是被门缝中的一股气给冲倒在地?”蒋少辉温柔地问道。
那几个侍卫都点点头,因为他们几个都被推到在地,所以延迟了打开大门探查究竟的时间。
“明天我会向窦大人做个说明,推荐你们去御史台的左千牛卫做侍卫。”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蒋少辉会做此决定。
“这是为你们好。只是今晚你们发生的事不许向其他人提起。”蒋少辉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几个侍卫只觉得寒气袭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过来,我来查看一下你们的伤势。”
蒋少辉给他们几个搭了脉,由于他们隔的距离比较远,再加上有门做阻隔,所以即便他们身体内没有真气护体,内伤也不算严重。趁着给他们搭脉的时候,蒋少辉暗中输了一道真气进入他们体内,借以修复轻微的内伤。
侍卫前脚刚退了出去,御医后脚便踏入了龙华殿的大门。
蒋少辉知道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赵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身体的几处穴道阻碍了真气的流通,使得原本被激起的真气无法正常地顺着经脉完成一个周天,那些真气只得冲破穴道中的阻碍来完成自己的任务,却不想被泄到了体外。
“师弟何故会穴道阻塞?若完全按照师傅交予的运气法则练习,根本不至于此。而且师弟很少接触过其他的武功,应该不会偷偷练习别派内功吧。”蒋少辉想不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御医被赵墨无缘无故昏迷的原因焦头烂额时,窦显和邓宪也赶到了龙华殿。
蒋少辉偷偷将刚才的情形说与了他俩听,邓宪脸色一变,说道:“难道上次的软骨散还未彻底根除?”
他转而问蒋少辉:“陛下有没有照臣所说的去做?每日用真气去冲散淤积在穴道的软骨散,再配以臣开的药冲服?”
蒋少辉马上回答道:“是有的,都是我把药亲自送到我师弟手上的。”
见一群大人物在皇帝旁边交头接耳,御医无比惶恐地说道:“陛下身体确实无恙,可臣完全查不出为何陛下会昏迷不醒,请诸位大人赐臣死罪。”
“不管你的事,陛下原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政务繁忙,所以劳累成疾,以至于此。”窦显阴阴地说道。
“是是,陛下的确是劳累成疾所致的昏迷,老臣马上去开一副养精气的药方。”御医历经两朝,知道有些事情只需附和着去做便是,就提起药箱马上退出了龙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