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里?”
“我家。”
“等等,我来接你。”
王川刚洗过头,湿漉漉的。放下电话,把一件黑色T恤往头上套。找出电吹风对着镜子吹发型,一遍又一遍,谁也不知道他想把那几根头发丝折腾成什么样?脸上挂着微笑,一如今天的太阳。
他家住在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中间是一条笔直乡村公路。蜿蜒清澈的小河又横穿过公路。正月间,地里还剩下萝卜菜,绿油油的。
王川跨上摩托车,脸上笑容如春风。摩托车的轰鸣声回荡在山间,惊起了路旁几只麻雀,散落在田野。
公路就像起伏蜿蜒的巨蟒,缠绕在群山之间。跑了五公里左右,面前出现一个微型平原。四面环山,一条柏油公路剑一般从中而过,跟曲折奔流的大河交织纠缠。一半是田野,一半是参差的建筑。这就是白石镇,纯朴的乡村风味和现代气息在这里碰撞。
这里还保留着赶集的形式,五天一集。今天又逢赶集,路上行人不断。王韬将摩托车停在路边,拿出电话。过了十几秒钟,里面才传出一个懒散的声音:“喂——”
“我说夏寒,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起床吧?”
“哦,刚起!”夏寒的声音满是无精打采的味道。
王川没好气的说:“好吧,我懒得说你。我在街上等你,快点来,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去街上干嘛?”夏寒的声音带着疑惑。
“今天赶集。”
夏寒说:“不去,人多,烦!”
“跟我去接个人。”王川的声音有点讨好的味道。
“去哪里?”
“分雨崖。”
“太远,不去。”夏寒笑着说:“我懒得跟你去,自己找郁闷呀?”
王川说:“今天是我生日,一点面子都不给?”
“给,当然给,就是不去接人。准备在哪里庆祝?”
“还是我家里,我爸妈出远门,明天晚上才回来。你们想怎么折腾都行,只要别把房子拆了。”
“那下午我去你家,街上不去。”
“什么时候学成个大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是还要讲讲三从四德?”王川一顿牢骚轰炸过去。
“你简直成唐僧了。”夏寒啪的一下将电话挂掉。气得王川想将手机砸碎。
街上人山人海,摩托车几乎是挤着人过去的。出来街道又开始爬山,山路比自己家那一段更陡峭曲折。两旁是茂密的松树。微风吹过,松涛阵阵,王川却没有心思去体会这出尘的意境。骑了十几公里终于爬上一座大山。这就是分雨崖。因为太高太大,据说这边天下雨时山那面还有太阳。于是就有了分雨崖的名字。
半山腰有一个小村子,王川老远就看到村口那道倩影。心里一阵止不住的兴奋。
朱霞今年二十岁,不久前才从外面打工回来。头发笔直的披在肩上,大眼瓜子脸,身材瘦削,肩上挎个小包。浑身散发着艳丽气息。她看到王川时,脸上露出笑容说:“才来呀,腿都站麻了。”
王川上前拉着她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路多难走?跟你打了电话我一刻不停的赶。”
“谁信你?好了,快放手,被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关系?走吧,先去白石,晚上有朋友要去我家玩。到时候把你隆重的介绍给他们。让那群家伙也流流口水。”
朱霞把手抽出来:“再等一下,我还有个朋友。”
王川诧异的说:“你朋友,谁呀?”
“你不是说你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夏什么的吗?”
“夏寒。”王川更疑惑了。“你问他做什么?”
“我带一个女孩过去。能不能追到手就看他的本事了。”
王川也来劲了:“真的,漂亮吗?”
“你自己看吧!”顺着朱霞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孩正从村子里出来。头上扎个马尾辫,白色短袖,休闲裤加运动鞋。等她再走近一点,王川看清了模样。小脸秀气可爱,身材小巧。王川觉得她全身上下充满了灵动气息。灵气,王川此时就想到灵气这个词。嘴里啧啧称奇:“想不到这深山里还能养出这么有灵气的女孩?”
朱霞捏了他一下:“看够了没?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夏寒这小子有福了。”王川一脸的感叹神色。随即看到朱霞脸色不善,急忙改口:“当然了,我比他有福。他这能不能到手还是两回事,咱可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朱霞白他一眼:“她很害羞。我只跟她说去赶集,没说别的。你可别乱说话,免得到时候她发现又不去了。”
王川一脸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傻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这点小事还用你教?”
夏寒斜斜躺在沙发上,手指夹着香烟,茶几上放着热茶。要是以往,他会觉得这日子悠闲惬意。但现在心里却感到空落落的,电视里播放什么也浑没在意。
弟弟QQ老响个不停,他听得心烦。抱怨了一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呀?几个小时都聊不完?”
弟弟看他一眼:“哥,那要是觉得无聊我分几个给你。”
“我没那么多废话。”夏寒说完就不理他,继续发呆。
悲伤或痛苦至少会让你觉得在过日子,可这空落落的感觉却让他有种不知道为何而活的感觉。找不到方向,天地再大又有什么用?
手机想起,夏寒不用看也知道是王川。他懒懒的说了句:“又有什么事呀?”
“好啊!我算是看清你小子了,你开始觉得我烦了是不是?敢说我唐僧。”王川觉得他大男子形象被夏寒彻底破坏了。所以一肚子怨气。
夏寒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不是唐僧,最多是猪八戒。说吧,什么事?”
“来街上,帮我带点东西。”
夏寒头疼的说:“放你摩托车上不就行了?”
“我车上还要带人,别唧唧歪歪的。说,来不来?”
“来,我怕你了。”
夏寒挂掉电话,将脚上的拖鞋换成运动鞋,随手在沙发上抓了件黑色外套往身上穿。最后才推出了自己的摩托车。
弟弟问他去哪里?他回答说:“我怕了你的QQ,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摩托车还是老爸买的,车子倒是新的,可惜无牌无照。不过白石是乡村,撞上交警的几率跟买彩票差不多。最后大家形成了共识,都不办证。
现在正是中午,街上拥挤不堪。夏寒父母在街上开了个百货店。他看到王川的车子就放在店门前,将自己的也靠在旁边。店里生意不错,父母忙着跟人讨价还价,没工夫理他。他打通了王川电话。
王川说他们在菜市场,夏寒便信步走去。街上人来人往,可夏寒总觉得自己不能融入他们的世界。看别人有说有笑的,他却越觉得没精打采。
在菜市场入口,老远便看到王川一伙。那家伙手上提着几个大包,正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他旁边是一个俏丽的身影。夏寒猜到那就是朱霞。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叫周文,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才认识的。另一个叫张瑞,是初中的老同学。关系都挺铁。好久没见了,夏寒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温暖。信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微笑。
王川看到夏寒的时候指着他对身边几人说:“看见没,我们的夏大千金终于肯走出他的闺房了。”
夏寒很恼火,笑了笑:“看见没?那神情一看就不是好鸟。肯定是钻人家闺房钻多了,所以才会老惦记着闺房两个字。离他远点,免得近墨者黑败坏自己的素质。”
“哈哈……”几人同时笑的前俯后仰。气氛一下就融洽了。
王川高大健壮,脸上棱角分明。浑身张扬着一股刚健之美。夏寒身材瘦削,脸庞白净。身上带着股文弱气息。笑起来如春日阳光般柔和。两人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又各有各的气质,引得路人不时看上一眼。
夏寒张嘴想说什么?一个小巧的身影落入了眼帘。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梦如幻。她躲在朱霞后面,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夏寒。夏寒刚好转过头来,两双眸子就对在一起。她像受惊的兔子般将脸转到一边,避开夏寒的目光。夏寒只觉得满肚子的话忽然就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在夏寒眼中淡去,只留下那一道倩影。就像是追寻了千百度的梦想忽然出现在眼前。他有了瞬间的沉迷。
有时候,第一映像会铭刻在我们心头,被时光永恒。
夏寒笑着说:“你好,我叫夏寒,能认识你吗?”
那女孩迅速瞄了他一眼,随即躲开他目光。低着头不说话。夏寒趁这个机会,终于看清了她模样。身材娇小玲珑,洁白的瓜子小脸上,五官精致如妙手雕刻。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里面像是含着千种语言。
这是夏寒跟何心洁的第一次见面。他心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女孩眼里有一丝羞涩和惊慌,没有回答他。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只是何心洁第一次见到夏寒。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笑容。淡淡的,却如春日阳光般和煦。
夏寒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太意外了,以至于忘了隐藏表情。忽然发现几人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自己。他觉得有点尴尬。将脸转到王川身上:“这位是……”
王川点了点头:“对,这位就是我女朋友……”所有人都将眼光对准了他。特别是朱霞,眼中的光芒像利剑。“……的妹妹。”王川终于将一句话说完了。又引来一阵笑声。那女孩脸红得像深秋的苹果。
不知道怎么的,夏寒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竟忽然有种心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但听到最后终于如释重负。
王川看着夏寒的表情,戏谑说:“怎么,看你紧张的样子,像是我割了你的肉一样?你小子到底打什么心思,老实交代?”
周文说:“还能有什么心思,还不是那句‘君子好逑’惹的祸。”几人都是一脸的坏笑。周文前两年结婚了,口比较开放。
张瑞一副酸溜溜的口吻:“淑女倒是有了,可这君子……”他急忙摇摇头:“伪的,伪的——”
夏寒瞪着张瑞:“伪的也是君子,哪像你,真小人一个。”他想缓解尴尬气氛,转头对着王川说:“不是,我绝对没你们说的那意思。”
“那是什么?我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王川不会放过能够让夏寒尴尬的机会。笑嘻嘻的,想将夏寒一军。
“我是庆幸,鲜花没插牛屎上。”
朱霞瞪他一眼:“看来是我插牛屎上了?”
夏寒没想到为了不尴尬反而惹出更大的尴尬。他陪着笑脸说:“这位就是大嫂吧?呵呵,我就说嘛,王川老对着我们夸个不停,大嫂定是那百里挑一不可。现在一看,他真是走了狗屎运。我想肯定是修了三辈子才修来这福气?”
朱霞瞪了他一眼,算是认可他的回答。转身对那女孩子说:“心洁,看见没有?男生都这个德行。一有女孩子,什么义气都见鬼去了。你可小心点,别被人家骗了。”
那叫心洁的女孩头更低了。小声说了句:“你才被人家骗了。”
夏寒说:“街上太吵了,要买什么买好就走吧。”
王川说:“买菜。”
“那还不快进去,站门口干什么?”夏寒很不喜欢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
朱霞将一个包塞到那女孩的手里:“你帮我拿一下,在这里等我。我买好菜来找你。”
女孩说:“那我跟你进去吧。”
朱霞说:“不用了,买点菜而已,又不是打老虎,要那么多人干嘛?”
女孩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王川带头,张瑞周文跟在他后面。夏寒刚要跟上去,朱霞一把拉住他:“你去干什么?难道放心我妹妹一个人在这里?”
那女孩摇摇头说:“没事的,你们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
夏寒想解释什么:“我……”
朱霞说:“我什么我,非要我请你吗?”她看着女孩笑了笑:“两个人比较放心,街上人太多,省的走散了。”
“我什么都不说了,大嫂想做什么请便吧,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夏寒觉得自己居然想跟女人讲道理,真是无知。
朱霞得意的走了,走的时候还给了夏寒一个眼神。夏寒还听到不远处的王川扯着大嗓门说:“我说周文,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掺和什么?快走。”
女孩将脸转向街口,给夏寒一个侧影,连侧影也让人遐想。夏寒觉得那身型好柔弱,让人有种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这不是欲望,只是一种对美好的不舍与眷恋!
气氛尴尬是男生的无能,他要打破沉默。说:“你好,我叫夏寒,你叫什么名字?”夏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平静。但只有自己才知道手心里沁出了汗。还是紧张了!
“何心洁。”何心洁的声音很低,再低一点夏寒就听不到了。
“何心洁,好美的名字。我们不如去街上走走吧。”天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寒用了多大的勇气?
何心洁自始至终都不敢看他:“不去了,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
说上几句话,夏寒心里渐渐放松了一点。那颗脑袋也开动起来:“你别误会呀,我不是有什么企图。我是觉得我们站在这里,好多人都在看我们。你知道动物园里的老虎吗?他们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然后给别人看,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像两只老虎。唯一的区别就是老虎关在笼子里,我们没有。你觉得这感觉好吗?”他说没有企图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企图表露出来。
他不说还好点,一说何心洁还真觉得尴尬。她看了他一眼:“你很狡猾,不像老虎,像只狐狸。”
夏寒脸皮很热。他说:“我不是”
何心洁那眼瞪他一下。他沮丧说:“好吧,我承认我使心眼。”
何心洁收回白眼:“你朝前走。”
夏寒听话的向前走,何心洁跟在他后面。走着走着,他放慢了速度,两人就平行了。夏寒说:“朱霞是你亲戚吗?”
何心洁点点头:“一个村的,还带着点亲戚。但其实只算朋友。”
夏寒忽然好后悔,早上王川叫自己跟他去接人自己怎么不去?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说:“我猜你还在上学,高中还是什么?”
何心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是幼师。你怎么知道我还在上学?”
“气质呀,眼神呀。社会上混的跟学生是有差异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果然狡猾。”何心洁为自己的推断找到了证据。
“我在夸你。”夏寒泄气:“我不跟你争。你晚上去王川家吗?”
“不去,我要回家。再说了,去他家干嘛,我跟他又不熟?”
夏寒心里像缺了什么:“去吧,很好玩的。去了就能多出很多朋友,不去不合算。再说了,今天是王川生日。他是男主角,朱霞是女主角。王川有很多支持者,朱霞没有,你不帮帮她吗?”
“我爸妈不准我玩。”
夏寒说:“那还不简单,你让朱霞帮你打电话给你爸妈不就行了。”
“不行。”街上的人很多,何心洁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是在笑她。于是头更低了。一个人要是心里有想法,就容易产生幻觉。
夏寒笑她:“你在找东西吗?低着头干嘛?”
何心洁抬头瞪他一眼。“我们回去吧!把包还给她们,我要回家了。”
夏寒说:“我们是王川的朋友,朱霞是王川的女朋友。你就给她做伴吧?你不去的话她一个人多没劲。”
何心洁不说话。
王川他们去买菜,出来的时候没了夏寒身影,他嘀咕了句:“好小子,还是那么奸猾似鬼。”他边说边往街上走去:“走了,别管他们。”
朱霞白了他一眼,对夏寒作出评价:“跟你玩得来的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川跨上摩托车,朱霞坐他背后说:“我们先走,要是夏寒能将心洁拐骗过来就证明有戏,要是不能的话……”她话没说完,但后面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王川说:“听天由命,看他本事。打电话。”说完就发动了摩托车。周文跟张瑞一人骑张摩托车跟在他们后面。在心里鄙夷夏寒的同时不无嫉妒之感。
夏寒跟何心洁慢悠悠的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新街口。这是最热闹的地方,周围全是小摊铺,卖的全是不值钱的小东西。手机忽然响起,街上太嘈杂,他用一根手指塞住左耳接听。挂掉电话后,转身对何心洁说:“朱霞说他们走了,叫我们直接去王川家。”
何心洁小脸挎了下来:“她叫我出来的时候没说要去王川家。还有,她都不给我说一下就先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将朱霞的包往夏寒面前一递:“你帮我把包还她,我要回家,等会儿天就黑了,我一个热怎么回去?”脸上是一副又气又急的模样。嘴唇翘起,可以挂串葡萄。
“朱霞没对你说是因为她觉得你是她妹妹。在她心里,肯定以为你会陪她去的。她没把你当外人。自己先走了是因为她放心我。”夏寒看何心洁脸色缓和了一点。接着说:“如果别人没把我们当外人,我们应该感动才是。不要生气了,我们走吧。”
何心洁狠狠瞪他一眼:“哼,狡辩。”
夏寒看出她气消了,心里忽然很激动。他的心好久都没跳过了,甚至他都不敢肯定自己以前有没有心跳过?
夏寒迎着山风,车骑的很快。何心洁将脸躲在他背后,迎面而来的风让她有点受不了。这是条土路,坑坑洼洼的。车子在上面免不了颠簸,但却别有情趣。
山路就是这样,爬坡下坡再爬坡。一连翻过了几座山头,最后转了一个弯就到王川家住的小村子。
王川家的房子是一座小平房,门前正对着小河,河边是翠竹。还有两株桃树,现在正打着花骨朵,还没到绽放的时候。
夏寒放好了车,对何心洁说:“这就是王川家了。树木掩映,是不是让人觉得悠闲?”
“嗯!”何心洁小脸嘟着,情绪不高,总有种上当的感觉。
夏寒没急着进去,在何心洁旁边站着。说:“你别老沉着小脸,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你这样其实是跟自己过不去。我们看你乖巧可爱,想认识个朋友而已。想法真诚而又高尚。你想想,这生活中要是没有朋友该会多孤单?你应该原谅我。”他自觉的将过错揽到自己肩上。不是他内心有多高尚,而是他正有技巧的将彼此关系拉近。
“我愿意跟自己过不去,不行吗?我高不高兴又不要你管。”
“可我觉得你的情绪能影响我。”
“那就怪了!”何心洁白了他一眼。
夏寒觉得那眼神好清澈。装作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说:“我真笨,不知不觉又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都快成精了,还笨?”何心洁看着面前的桃树,眼里透着懊恼:“看着很老实,处处都狡猾。而且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夏寒解释说:“总要有一个人的脸皮厚吧,不然我们肯定说不上三句话。而你又是女孩子,脸皮厚的那个人又不可能是你,所以只能是我了。我其实很委屈的。”他真的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我说不过你。”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不喜欢花费脑力去思考的。以前在别人眼里我都是很笨很诚实的人,而在你眼里我却变的狡猾,喜欢动脑筋?”夏寒看着何心洁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心洁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
夏寒说:“因为你让我情不自禁。”
他的话已经隐约表达出了某种意思,何心洁不接,只说:“我们进去吧!”
王川跟朱霞没在客厅里,张瑞跟周文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夏寒进来的时候他们装作没看见。夏寒疑惑的说:“怎么怪怪的?”
何心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两人看看夏寒又看看何心洁。夏寒无所谓,何心洁却将脸撇到一旁。张瑞说:“我跟周文打赌。”
夏寒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哦!赌什么?”
周文说:“我们听到你的摩托车,知道你来了,所以就打赌。”
“我赌你十分钟之内进来,周文赌你十分钟以后才进来。赌注是一包玉溪。”张瑞看看手机:“时间超过了二十分钟,你害我输了,这帐怎么算?”
周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一直把何心洁笑的低下头去。
夏寒转脸对何心洁说:“我俩也打个赌吧。”
何心洁头也没抬就说:“我不赌。”
张瑞跟周文的好奇心被夏寒勾了起来。急忙问:“赌什么?”
夏寒说:“我赞成打赌。”他看了看两人说:“你们赞成吗?”
“十分赞成。”周文跟张瑞齐齐点头:“别废话了,快说赌什么?”
“好,三票对一票,反对无效。”夏寒露出得意的样子。
何心洁抬头盯着他:“你无赖,不讲理。”
“这是最公平的事情。”夏寒一脸郑重。说:“先说赌注,赌注就是电话号码。我赢了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你赢了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何心洁说:“不要也不给。好意思欺负女孩子?根本就不公平!”
夏寒说:“其实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得到你的电话号码。选择打赌就是为了公平。要知道,我是不愿意欺负女孩子的。”
张瑞跟周文问他:“到底赌什么?”
夏寒对何心洁说:“赌他们俩会不会发呆。你赌他们会还是不会?”
一听这赌局,何心洁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我赌他们不会。”
周文跟张瑞脸一下就绿了,狠狠的盯着夏寒。夏寒说:“对保持这个姿势,五分钟为限。”他说完对着两人挤了挤眼神。然后说:“刚才你们打赌,现在有人来买单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
何心洁看到他们俩的尴尬样,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夏寒觉得她的笑容就像二月的春风拂过面庞。
“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朱霞挽着袖子跑了过来,看到这奇异的一幕,刚说到一半的话断了。双眼瞪圆,一副见鬼的神情。所有人就夏寒看起来还正常,于是问他:“他们这是干什么?脸抽筋了吗?”
“大概是吧!”夏寒笑了笑又说:“不过我猜他们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从我身上挖块肉下来嚼?”
朱霞打了个冷颤:“唔——说的这么恶心,你还想不想吃饭?”
何心洁对朱霞说了事情原委,两人笑的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盖过了电视的嘈杂。朱霞笑够了对何心洁说:“我还怕你会觉得孤单,看来夏寒很照顾你嘛?那我就不操心了,你们玩,我跟王川做饭。”
夏寒觉得何心洁是他见过最容易羞涩的女孩。听朱霞这么说,小脸红扑扑的站了起来:“你再乱说我生气了。走,我跟你去做饭吧。”
“好了,脸红什么呀?我不说就是了,反正这里都是老狐狸,我不说人家也明白。”朱霞将她推回沙发上:“一顿饭够几个人做的?”何心洁还想说什么?朱霞对她眨了眨眼:“你难道不想让我跟王川单独相处一下?”她这话说的绝了,彻底堵死何心洁的退路。
夏寒看了看手机:“五分钟了,心洁,你输了。”他又对呆滞的两人说:“你们自由了。”
两人一恢复自由,立马就恶狠狠的扑向了夏寒。屋子里传出了骇人听闻的尖叫声。两人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全发泄在夏寒身上,直将他折腾的不成人样。
何心洁看着这几个疯狂另类的大男孩。心里忽然起了一丝涟漪。
两人不是看夏寒可怜才放过他的,而是他们自己累的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放手。周文嘴里还说:“小子,别说我们不爱护你呀!”
张瑞愤愤的说:“你小子够绝,一句话就将住我们。不帮你肯定说我们没人性。要帮你嘛……你看看我们成了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回白痴。”
夏寒靠在沙发上,嘴里喘着粗气说:“输了两包玉溪,赢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幸福死了,明天兑现。”
周文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嘛。”
张瑞接道:“总算还有一丝人性,没有坏透。不过你小子别想耍赖,是一人两包。别忘了自己说的,我刚输的那局你也要买单。”
夏寒看着何心洁说:“呵呵,看来是我赢了。像心洁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不会食言的。你说是不是呀?”他玩笑中却带着一丝热切的期待。
“你耍赖,不公平。”何心洁忽然向外面走去。
夏寒递给两人一人一支烟。周文对他说:“小子,我羡慕你。”
“我眼红加嫉妒。”张瑞补充说。
“那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夏寒一脸坏笑的出了门。
何心洁站在那株最大的桃树下默默的看着田野。想象着播种后那一片绿油油的希望。站在她后面的夏寒有了瞬间的呆滞。他在想象:要是那一树桃花盛开,衬着树下的倩影,到底是花更艳还是人更艳?
何心洁发现了他,向小河走去。小河边上有几级石阶,是平时取水洗衣的地方。何心洁蹲在那里洗手。澄澈的河水一沾上手心,将一股清凉带入身心。夏寒也在她旁边蹲下,也将手沁在小河里。何心洁问他:“你刚发什么呆?”
“过几天桃花就要开了,我在想,是花比人漂亮还是人比花漂亮?”
何心雨有点受不了他,脸上一抹嫣红。夏寒感叹:“想明白了,花再艳丽又怎么及得上人艳丽?特别是一张羞红了的脸。”
何心洁说:“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夏寒笑了笑:“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感叹一下。你不喜欢听我以后就不说了。”
“哎!”何心洁忽然叹息了一声。
夏寒疑惑的问她:“叹什么气呀!”
何心洁说:“他们都是你朋友?”
“周文是在外面打工认识的,张瑞是我初中时的老同学,后来又在外面遇到了。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他脸上笑了起来:“至于王川嘛,我们是小学同学,后来又是初中高中同学。那家伙上学的时候是个闲不住的主,几天不跟人打架就手痒。”
“我觉得你们好快乐。打打闹闹的,风趣又幽默。他们还那么照顾你,帮着你欺负我。”她坐在石阶上,将小包放怀里,用两只手支着下巴。
夏寒有种温暖又忧伤的感觉:“你不懂的,我们闹,我们笑,其实只是一种态度。幽默跟欢笑是我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并不代表我们快不快乐。”
何心洁小脸充满迷惑:“我听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夏寒想了想又说:“但我希望你不懂,永远也不要懂。”
“为什么?”何心洁更不明白。
夏寒说:“我没法解释。我只知道懂的越多就证明烦恼越多,悲伤越多。”
何心洁一回头,发现夏寒在看她,她又急忙转过去。“别看我!我脸上又没生花。”
夏寒说:“你的眼睛好清澈。没有悲伤,没有迷惑。”
何心洁将脸埋在了手心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抱歉,我真不想打扰你们,但是他们在等着你们吃饭。”何心洁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跳起来。夏寒一回头就看见了王川那张脸。此时那张脸上一副欠揍的表情。
何心洁面红心跳,根本不敢看两人。夏寒气愤的说:“你是故意的,走路也不带点声音。”
王川阴阳怪气的说:“别冤枉好人。我有发出声音,只是有人太投入,没听到。哈哈……”
何心洁绕开两人,小跑着往屋里去。王川忽然低声问他:“怎么样?”
夏寒说:“不知道。”
“我看好你。”王川拍拍他的肩膀:“但还是先吃饭吧,不然哪来的精神追女孩子?”
夏寒懒得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掉。王川嘀咕了句:“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枉我对你这么贴心贴肺!”
那顿饭吃的很热闹,甚至有点放肆。每个人都把被忧郁或迷惘压抑住的青春释放了出来。他们笑、他们闹,无所顾忌。何心洁见到一群疯疯癫癫的家伙。不知道怎么的,有点羡慕他们那股子疯劲。觉得那笑容那么灿烂!就像冲破层层乌云,透到大地上的那一缕阳光。璀璨又悲伤。
吃过饭,撤掉桌子,在茶几上摆满了瓜子零食,几人懒散的靠着沙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何心洁跟夏寒坐在一起。
欢乐过后,总会升起感触。他们想到了将来,想到了人生。这些总能勾起迷茫。
周文问大家:“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瑞说:“还能有什么打算?不想种地就出去打工,不想出去打工就在家种地。难道还能去抢?我倒是有那心,可惜没那胆。”
王川刚想说话,夏寒打断他,指着他说:“您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不就是娶老婆生孩子,然后挣钱买奶粉。”
“哈哈……”除了王川跟朱霞,其余人笑的前俯后仰。王川指着夏寒说:“别以为你能好到哪去?你小子要不是有想法,干嘛跟人家坐那么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他借着嘲笑夏寒的机会,顺便将事情挑明。爱情就是这样,开始总会隔着一层窗户纸,只有捅破了形势才会明朗。王川信奉的是快刀斩乱麻,他帮夏寒捅破。
话一出口,所有人目光立时转向何心洁。刚还笑呵呵的她小脸唰的一下红透。那速度让几人感叹不已。她跑到朱霞身边,将脸藏在她后面:“我不跟你们说话,别扯上我。”
笑过之后,张瑞问夏寒:“夏寒,难道你就没有打算?”
“混吃等死,难道还能飞上天去?”夏寒懒洋洋的说了句。
何心洁问朱霞:“你回不回去的?你不回去我可要走了。”
几个男生一听这话,同时盯着朱霞,脸上笑的暧昧。朱霞脸红了一下:“嗯,等一下一起走吧,让王川送我们去。”
王川跟朱霞到外面说话,不知道商量什么?夏寒他们在闲聊,但张瑞跟周文都看出他心不在焉。都是相识已久的朋友,如何伪装也瞒不过他们。故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装作没看出来。
夏寒想到了一个词,“曲终人散”。他觉得心里一下就失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丢了。对着何心洁说:“我们算朋友么?”
何心洁想了想:“我们才认识。”
夏寒又说:“那算什么?陌生人说不过去,朋友又不算。这是哪门子关系嘛?”
何心洁受不了他:“好吧,算朋友。”
夏寒高兴起来:“那我以后可不可以找你聊天?”
何心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王川进门来,她忽然松了口气,像是得到特赦一般,起身跑到朱霞身边,避开了夏寒的追问。王川对张瑞周文说:“你们坐一下,我跟夏寒送她们回去,一会就回来。”
张瑞抱怨说:“你们还真够朋友!”
“好了,有异性了,嫌我们碍眼了,开始打太极了。”周文的语气很欠揍。觉得还不解气,又说:“好了,现在绿叶当完了,没作用了,想扔了?”
王川说:“困了自己睡觉。要骂要说都行,反正我们听不到。”说完丢了个得意的表情给他俩。
夏寒也笑着说:“是王川叫我去,要骂骂他好了。”随即甩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何心洁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坐上摩托车。夏寒觉得心情一下就舒畅了,轰鸣声带着他的喜悦划破了夜的寂静。
白天气温暖和,到了晚上下降很厉害。摩托车迎着山风奔驰。何心洁只穿一件白色T恤,她觉得那风像刀,割的肌肤生疼。夏寒将车靠边停下,看着何心洁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风度?”
他的笑在夜色中更迷人,何心洁低着头说:“要你管?”
夏寒将身上的外套扒下往她身上披。何心洁坚决不要,嘴里说不冷。夏寒笑着说:“你不要我们就一直僵持,看谁先害怕。你看看,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还有……”
还有什么他没说,但何心洁却怕了:“你怎么这么无赖,不要你衣服还不行?我都说了我不冷,我们快走吧!”
“白天是我非拉着你来,我必须照顾好你。要是这样骑到分雨崖,你不感冒才怪。”夏寒说话的声音很柔。
何心洁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拨动了一下。嘴硬的说:“我不冷。”
“听话!”夏寒眼里透着执着,像天上寒月,明亮纯净。
何心洁接过衣服穿在身上,闻着上面的味道,有点心烦意乱。夏寒又重新骑上摩托车。两三度的温度,顶着山风骑摩托车的确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才一会儿就觉得手指开始刺痛。何心洁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夏寒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坚持到分雨崖。王川跟朱霞在村口等他们。老远何心洁就将手放开。夏寒心里有一丝失落。
王川笑着问他:“老实说,你们在路上磨蹭些什么?”他看到了何心洁身上的衣服就明白了,但是没有说明。
“要你管。”夏寒没好气的说。
朱霞拉着何心洁:“走,一起去我家玩。”
何心洁挣脱小手:“不去,太晚了,改天吧。”
夏寒说:“我送她回家,等一下给你们打电话。”
“不用了,我……”何心洁还没有说完,王川就替她做了决定。丢下一句“就这么办。”然后一溜烟走了。
何心洁又说:“真的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
“王川跟朱霞父母总要客套几句,我跟在他们旁边别扭。你看,现在我就有理由不跟在他们后面。”夏寒说出了他的理由。何心洁瞪着他,他又说“我觉得还是跟在你身边自在一点。如果你忍心,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他。”他一再的试探何心洁的底线。“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做贼的。”
何心洁左右为难,想生气又没法生出来。就着夜色,夏寒觉得自己勇气倍增,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他很想说出来。何心洁将包提在手里,左摇右晃的。夏寒说:“我们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但因为你是朱霞的朋友,我是王川的朋友。现在我们突然遇上了,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不算。”何心洁觉得自己心跳很快。
“我送你回家吧。看着你进门,我就安心了。把一个女孩扔在黑夜里……”他摇摇头:“这可不是男生该做的事情。”夏寒为自己的渴望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何心洁的天真对上夏寒的油滑注定要败。最后还是让夏寒将她送到了家门口。她家是一个小院,背靠大山,院中有片竹林。夜风吹过,沙沙作响,不但不显得喧闹反而更增幽静。夏寒没有进院子,就在外面停住了车。
何心洁下了车,对夏寒说:“谢谢你,让你跑了这么远。”
“我愿意。”夏寒说的是心里话。他直直的盯着何心洁:“唯一的遗憾就是这路太短了,要是永远走不到头该多好?”
“嗯!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再见!”何心洁没有勇气看夏寒,说完这句话就往院子里走。家就在眼前,可她忽然觉得一阵失落。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再走两三步就到院门口了,夏寒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何心洁心里有点疑惑,转过头:“你还有什么事?”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心里还夹着一丝期待。
“你想赖账,你还欠我一个电话号码。”
“那不算的,你们合起伙来耍赖。”
夏寒说:“但你现在也想耍赖。”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电话号码。“这是你欠我的,你不给我我就追到你家去要。我一定要。”
“你敢?”
“我敢。”
“好吧,我怕你了。”她看出了他的决心,把电话号码给了他。忽然,心里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但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夏寒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我走了。”
“嗯!小心点。”
就在这时,院子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身影。
夏寒猜到他是何心洁的父亲。何心洁也证实了他的猜想,跑上前一步:“爸,你怎么出来了?”
她爸爸看了一眼刚准备走的夏寒,又转回脸看着她说:“我听到外面有人,又没见敲门,就出来看看。这是?”他指着夏寒问。
何心洁语气显得很不自然:“一个朋友,送我和朱霞回来的。”
夏寒递过去一支烟:“叔叔好,打扰你了。”
何心洁爸爸接过烟,笑着说:“没事,原来是王川呀!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快,家里坐坐,外面冷。”王川跟朱霞找对象的事早就公开了,所以他才误会。
“他不是,他是……”何心洁纠正爸爸的错误,但一时又不知该怎么介绍?
夏寒说:“我是王川的朋友,叫夏寒。今天他生日,几个朋友聚在他家玩。何心洁怕你们担心,所以我就送她回来。”他说的话明显有帮何心洁开脱的意思,何心洁心里有点感激,同时也更觉得这人狡猾。
认错了人,她爸爸有点尴尬,说:“快进家里坐,外面冷。”
“不了,我等一下王川,还要回去的。”他其实很想跟去,但又觉得应该矜持一点,免得给人留下坏印象。
“你个男孩子怎么比心洁还要害羞?跟叔去家里坐坐,王川来了再一起回去也不迟吧?”
夏寒心里笑开了花。嘴上说:“那麻烦叔叔了。”
“麻烦什么?晚上也没事。”
屋子里灯光很明亮,夏寒见到了何心洁的父母和她妹妹。她家人热情的招呼夏寒在火炉边坐下。反倒是何心洁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夏寒在外面跑惯了,一点也不显得拘谨,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跟何心洁一家围坐在火炉边,气氛很融洽。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是一家。
她父亲是不算老,也就四十多岁。脸上皱纹密布,那是辛苦操劳留下的痕迹。她母亲笑着打量夏寒,手里还纳着布鞋。她妹妹最是机灵,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断转着眼珠子,一会儿看看夏寒,一会儿又看看何心洁。
她忽然问何心洁:“二姐,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
何心洁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忘记还夏寒衣服。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她急忙脱下衣服低着头递给夏寒。夏寒微笑着接过,心里却在责怪她小妹。这本来是他为了再见何心洁而埋下的伏笔,现在被她小妹无心瓦解了。
何心洁父母脸上露出笑意,他们早就发现这个疑问,但是不好挑明。笑的最欢的就是她妹妹。何心洁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还二姐一个调皮的鬼脸。最后两姐妹闹着跑到旁边的客厅去。
何心洁父亲笑着问夏寒:“你叫夏寒是吧!”
“嗯,我家是白石街旁的,父亲叫夏信铭。”他倒是老实,自己先给人交代家底。
“哦,原来夏信铭是你爸爸。我认识,跟他打过交道。人很好。”
何心洁母亲说:“你家是白石的?那你知不知道王柏强?他也是白石的,还是心洁的大姨父。”
夏寒呆了一呆,脸上露出笑容说:“没想到会这么巧,我弟弟就是拜继他做干爹。照这么算下来我应该叫你们姨父姨母。”
何心洁父母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何心洁母亲说:“那你就叫我们姨父姨母吧!”何心洁父亲忽然说:“哦,想起来了,以前听他们提起过你。不是说你还在读书吗?”
“没有了,念完高中就出去打工,一直到现在。”
姨父摇头说:“怎么会不读,将来找个工作多好?”
“没办法,读不进去。后来就想,与其混日子还不如挣点钱实在。就算做不出什么成绩,至少可以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夏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充满了辛酸。每每有人问他怎么不读书时,他都是用这个借口搪塞别人。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以为这是真的。
“打工也不错嘛,外面钱好挣。现在打工的人多了,年轻人几乎都出去。心洁她姐姐也在外面打工。”姨母的见识始终有限。
何心洁泡了茶端过来,递给夏寒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没敢看一眼。放下茶杯后又急急过去。自始至终都没敢看他一眼。
姨母摇摇头:“心洁从小就脸皮薄,现在还好一点,以前连生人都不敢见。”
姨父问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前怎么没有听她提起过你?”
“今天才认识的。朱霞她们去王川家,刚好我也去。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聊得来。只是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多了个妹妹。”
“哦,原来是这样。年轻人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夏寒的手机忽然想起。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里面传来王川的声音:“你在哪里?”
夏寒说:“何心洁家里。”
王川说:“我不回去了。”
夏寒皱起眉头:“那我怎么办?”
王川说:“过来玩呀,明天一起走。”
夏寒淡淡的说:“我跟他们不认识,不来了,你自己玩吧。”
夏寒挂掉电话,有点郁闷的说:“姨父姨母,我要回去了,你们慢坐。以后去白石的话一定要到家里坐坐。”他说完站起身来要走。
姨父连忙起身:“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在这里休息,玩几天再走。明天把王川也叫过来。”
夏寒笑着说:“没事的,骑车很快。再说了,我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怕的?”
姨父姨母就是不放他走,盛情挽留。一副性格豪爽,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夏寒顺眼了。再加上一点点说不上亲戚的亲戚关系,更是不放夏寒走。夏寒做出一副半推半就的表情,最终还是留下。表面上是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但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何心洁两姐妹不知道躲到哪里?夏寒陪她父母聊天。他发现姨父其实很健谈。他们聊的很愉快。姨父做了一辈子农民,对农村农业问题很关心,很感兴趣。夏寒则念过几年书,又走过不少地方,说话也懂得分寸。懂得逢迎,常常投其所好,所以越聊气氛越高。
他是个小滑头,摸准了姨父的性格,常常就是他起个头,姨父接上谈个滔滔不绝。他大部分时候在听,三不时插上几句,往往很有见地。不由让何心洁父母对他高看了两眼。
姨母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懂,她在一旁静静的听。时而抬起头插几句,都是问夏寒的情况。夏寒说话有点不骄不躁的感觉,说的基本上都是真实情况。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多少水分,所以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他们。姨父姨母暗暗点头,在心里将夏寒的印象定为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