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成长在石油物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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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永远的痛悔

收工那天是农历的腊月廿七。队上早就给大家订好了飞机票,全队一百多职工,包机。第二天就到了库尔勒机场。这个机场还是军民合用的。远远地,能看到新近从俄罗斯买来的苏-27战斗机。深灰色的机身,跟一群幽灵似的,安静的呆在那儿,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超级厉害的杀手。

他们乘坐的飞机是军用的图-154客机。不大,但密封很差,噪音极大,机舱内气压极低。要飞行4个半小时。这是旭第一次坐飞机,头痛得厉害,尤其飞机起降时耳膜被气压压得嗡嗡响,痛,一直串到大脑深处。耳膜就像马上要被压爆了一样。飞机降在BJ南苑机场。还是队上联系的两辆局内大巴接他们。两辆车分两条线路走,一辆直接回一处,一辆到徐水。这个队家住在徐水的职工很多。去徐水的车要经过旭的县城。他搭上了这辆车。

到县城已经是下午了。是同学接的他。这位同学是他小学和中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叫达。他初中毕业后先是到保定给一家公司开车,然后调回县城给教育局一位领导开车,今年刚升了本县唯一一所高中学校的后勤主任。他待人热情真诚,能言善谈,交际能力极强,不愧是闯社会的人,“比我牛多了!”旭心里赞叹。

达已经结婚两年多了。正好今天他老婆回娘家。他的盛情款待和极力邀请,使旭不得不在他家住了一晚。可是,却错过了大舅家表姐的婚礼,真是遗憾!

达问旭,“还没结婚吧?”

旭回答,“没有,散了。”

达很惊讶,“怎么散了?!你们那么好?”

“唉……”,旭很是无奈。

“我给你介绍一个吧。”见他不想多说,达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我大表嫂当老师的,很多学生呢,随便就给你划拉几个,任你挑!”

“再说吧……”旭没有立刻答应。

“其实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咱俩同岁,我孩子都一岁多了。村里的同学们好多孩子都能上一年级了!你也别太挑了。”

可是,自己哪里挑过谁呢?跟燕儿是唯一的一次恋爱,没想到最终还是散了。旭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你的工作也不算是真的太好。虽然挣钱多一点,但最大的毛病就是总不在家。家里的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忙,谁愿意总是独守空房呢?谁愿意自己单独挑起家庭的重担呢?”达真是说到了点子上。是啊,不是同学,不是最好的朋友,谁跟你说这样直白的,肺腑的话呢?

“你现在存了多少钱了?够买房子了吗?”达又问他。

“早就够了,不就三四万块钱嘛!”说到这,旭很是自豪。

“三四万?现在三四万可买不到房子了!最少也得六万!”达很明白行情。

“什么?去年看的时候还是三四万呢,怎么涨这么多?”旭很惊讶。

“每年都涨。房子盖得少,搬进城的人多,你说能不涨吗?”达告诉他。

“六万拿得出来吗?”达又在追问。

“房子是必须得有的。这是约定俗成的习惯,结婚必须买房子,男方买。”达补充道。

旭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差不多。

“够!”他回答道。

“那就好。明天我就让大表嫂给你找一个。现在待嫁的姑娘很多,好找得很!”

“那就麻烦你了。过完正月我再来。”

“没问题……”

两个人都喝了酒,达渐渐打起了酣,旭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家的床太舒服了,席梦思的,加宽加大的床,屋子里布置得很温馨。从没体验过的家的感觉。旭心里暗暗羡慕着。他想在屋子里多转转看看,可是,深更半夜的,让人家怀疑自己偷东西怎么办?最终还是没敢动。只是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等待天光大亮的那一刻。

又是达把他捎回去的。该过年了,他也要回家带着父母看看,父母毕竟在老家习惯了,所有的亲朋故旧都在老家,能不回去吗?

阔别了一年的家乡终于就在眼前。可不是一年吗,加上押车回来的那几天,今年他一共在家只有15天!整整11个半月都是在XJ的荒凉之地渡过的,能不想家吗!

先看到了叔叔,他骑自行车去办事,正好在街上遇见。旭赶紧叫住了他。叔叔很是意外,“你小子终于回来了!”话里满是责备,又满是想念和欢喜。他帮旭把行李带回家,又走了。

妈妈在那做饭呢。旭急急地喊了一声,妈妈猛地看见他,笑了。赶紧过来接他。

可是,他却发现,妈妈怎么一瘸一拐的了?再往灶边定睛一瞧时,却是多了一个拐杖。

“妈!你这是怎么回事?”旭紧张地问,“妈……”

妈妈脸上仍然是笑着,“没事,没事,先进屋里。你奶奶在屋里天天盼你呀!”

他没有让妈妈替他拿行李,赶进屋里时,奶奶却早就在哪里抹起了眼泪。

“我的孙子可是回来了!回来了!这次可别走了!我想你想得受不了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

“过来,孙子,我得跟你说件事。”奶奶要他过去。

妈妈却在旁边打断她,“妈,你什么都别说,旭刚回来,有什么好说的!”

“不,我就要说。不说我心里不痛快。你要让我把话都带到棺材里吗?”奶奶第一次这样坚持。

“奶奶你快说吧,是不是我妈的腿……,怎么回事?”旭赶紧追问,他预感到了什么。

“是啊,是啊……”奶奶却说不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奶,你说呀。”旭有些急。

“你妈的腿是被压折的!我说让你回来,你妈就是不让!”奶奶哭诉起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不通知我?!怎么压的?!……”旭真的不敢相信。

“是麦秋的时候。”妈妈在旁边告诉他。妈妈却很平静。

“麦秋?被咱家三马压的?”旭问。

“是。小腿骨被压劈了。不过没事,你看,这不都好了吗?来年开春我就彻底不用拐杖了。”

“我说让你回来,你妈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妈伤成这样,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回来呢?”奶奶哭诉道。

“回来干嘛呢?他就是回来我的腿也好不了啊,还不如让他在外安心工作。我又死不了!”妈妈还是这样坚决!她知道她死不了!

“妈……!”旭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大哭起来。

“别哭了!”妈妈有些恼怒,“我又没事,你哭什么?”

“多挣那点钱有什么用?你伤成这样我都不回来,我还是你儿子吗?”旭真的接受不了。

“我真的没事,自己的病痛自己受!你回来,能替我疼吗?能帮我尽快痊愈吗?”妈妈责备他。

“可是……”妈妈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他一时找不到更有道理的话来反驳妈妈。

“多亏了燕儿……”奶奶又在旁边念叨。

“燕儿?”旭有些不解。

“唉,燕儿真是好女孩呀!”妈妈也在感叹。

“我受伤之后,她每个星期都来,帮我蒸上一锅馒头,洗一盆衣服……”妈妈说着,眼圈也红了。

“我求她,别来了,你和旭都已经分手了,别来了,这样对她自己的名声不好。”

“可是,她很倔强,就要来。有时候你嫂子也来帮忙,燕儿还是照来不误。”

“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们……,我劝她太多的时候,她只是哭……”此时妈妈已经泣不成声。

“燕儿!我心爱的燕儿!原来她写的那些“你快回来!”的信,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妈妈!我爱你!燕儿!你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你!”旭在心里痛苦的呼唤着。

“可是,你为什么不明说呢?你要是告诉我妈妈的实情,我怎么能不回来!而且,回来后就娶你!管他什么以死相逼!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旭再也顾不上其它了!

“我不让她告诉你我受伤,我不让任何人告诉你,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多难!你好好工作,就是对妈妈最好的报答!”

妈妈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燕儿只写那几个字,是因为妈妈不让说!可是,燕儿又想告诉他,她只好那么写!她的心情是多么矛盾!她既想他回来,又不想妈妈不愿!燕儿!为什么她偏偏是那么好的人!

“燕儿现在在家吗?我去找她!”旭站起来就要走。

“你别去!已经晚了。她已经嫁了。半个月了。”妈妈告诉他。

“她早就订了婚。她说,来伺候我,是为了替你尽一份孝心。虽然没做成我的儿媳妇,但无论如何也要做一次才不后悔,和别人结婚后再也没机会了…………”

“燕儿…………”旭在心里大喊着。

难道,这就是一生的错过吗?!

一念之差,就是一生的错过吗?!

自己是多大的混球!看到那些信,还把人家想得那么不堪!原来燕儿全是为了我!

混球!混球!混球!

旭懊悔着,痛恨着,捶打着自己……

她从来没有背叛他,是他背叛了她!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行,我也要马上结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不娶媳妇,这个家怎么像个家?妈妈已经老了,需要有人照顾。有个媳妇,即使自己不在家,妈妈也有个依靠!

旭下定了决心。

“妈,治病花了多少钱?”旭接着问。

“没多少,这个你不用愁。我自己有钱,不用你的,你的钱你自己存起来,买房子用。”妈妈肯定在安慰他。

“什么没多少呀,一共花了将近两万呢!你爸卖粮食得了点钱,剩下的都是借的你两个舅的!”奶奶说出了实情。

“老祖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妈妈有些愠怒,可又不好发作。

“妈,你放心,这次我带回来三万。我现在就去还了,我们不欠别人家钱!”旭拿出来刚发到手里的工资。工资本来不到三万,临收工时队长特殊给了他三千块钱的额外奖。

“不用你的钱,我和你爸自己挣钱还。而且,借的是你舅们的,不用那么着急。”妈妈还是不用他的钱。

“妈!这次你就听我一回吧!儿子挣钱不是光为我自己的!不是光为我自己买房子结婚的!”旭这次是必须有所行动的了!

入党的目标好像越来越远,娶燕儿也成了泡影,做技术尖兵的目标好像有那么一点眉目,但只是刚刚迈出了第一步。为自己下定的三个志向,没有一个能实现。妈妈受了这么大的灾难,单位又面临着优化组合,买断工龄,这一切好混乱,让人好迷茫!

可是,不能退缩,继续走下去吧!要给自己信心,未来是光明的,把握好心态,日子总会有好过的那一天!

天生我才必有用,散尽千金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