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修站派车把他们一行十来个人送到BJ西站。BJ西站刚刚建成没多久。气势很宏伟的一个工程。最有特色的是站前广场两边的两个大钟楼,静静立地在那里为人们指示着精确的时间。
这里号称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中国正在创造很多个亚洲之最,世界之最。被称为世界上最大、前景最广阔、功能最齐全的三峡水利枢纽也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过程中。中国的发展越来越迅猛,仿佛有一种不可阻挡之势。中国人要创造历史,更要改变地球。将来从美国的航天飞机上能看到的中国的伟大建筑,恐怕不止是长城了,还要把三峡大坝也加进去。
中国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而且还将继续创造下去。
BJ西站承担着从首都BJ向西南、西北方向的铁路运输任务。站里站外,没有一处不挤满了人。人声嘈杂,噪音鼎沸。站里的广播大喇叭和小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带着大大小小的提包,背包,旅行箱。有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有打牌的,看报的,吃方便面的;也有情人窃窃私语的。
人多。这是中国最大的特色之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除了南方少数族群向海外迁移以外,大多数都在国内发展繁衍。与西方的向外扩张不同,中国一直是在自身内部发展的。天灾,战争不断,导致人们不得不多生多养,以抵御自己族群灭亡的危险。这样,就在中国这块耕地数量非常有限的土地上,养活了越来越多的人口。
人多,是一把双刃剑。既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为经济发展提供动力;又造成了庞大的社会需求和负担。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确实是个大难题。怎样找到平衡点呢?
旭他们要乘坐的是T69次旅客列车。终点站是WLMQ应该算是首都通往各个省会的最遥远的特快旅客列车了吧。晚上8点多出发。这时候还早,他们把行李寄存上,到周围转转。原来军博就在这里向北不远处。上学的时候他们参观过军博。军博前面的大街就是双向八车道的西长安街。一直向东,就可以到达西单,天安门广场,王府井。BJ真大,街道真宽,路面真平,中国真是了不起。新的老的建筑交相辉映,新的旧的文化相得益彰。是的,在引入西方的现代化时候,自己的传统不能完全丢掉。
听说在军博稍靠西,BJ西站正北方向,要建一个中华世纪坛。
华灯初起的时候,他们的火车出发了。他们所有人都是硬卧,旭在上铺,589块钱。上铺是旭特意要的,因为,上铺比下铺要便宜大约30块钱。他就是这样,能省的绝对要省下来,不该花的绝对不能乱花。这趟火车要运行两天三夜的时间才能到达他们的第一个中转站—吐鲁番火车站。在那里,他们还要继续转车,去XJ南部,一个叫库车的地方。一处在XJ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那里。从那儿再进一步的分开,到各个小队去。
大部分小队的工作任务都在XJ南部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这里正在进行石油会战。目的是找出三个以上大庆级别的超大规模油田,完全能够与中东的超级大油田媲美。从70年代末三处第一次进疆以来,这里已经连续勘探了将近二十年了,也找出了不少石油,但大场面一直没能发现。所有的石油人都在努力着,为向祖国献石油而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力量和热情。
T69次列车要经过旭的学校,家乡县城,还要经过石家庄,郑州,西安,兰州,嘉峪关,哈密等古今都很有名的城市。漫长的旅途,无数的站台,形形色色南来北往的旅客。
他没有躺到铺位上去,而是一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经过涿县的时候,范阳路上的路灯都已经点亮了。远远还能望见笼罩在一片昏黄灯光下的母校的教学楼。经过家乡县城的时候,他还看到了自己曾经打工的小厂,饭店和燕儿给他买过肉饼的地方。县城的火车站里有穿越铁路的铁制天桥,他和燕儿曾经就站在上面,观看急匆匆行驶而过的火车。偶尔有火车靠站停下,车站工作人员往往要紧张的忙碌一阵子,管理引导乘客上车下车,进站离站。
他不禁鼻子一酸,又差点落泪。
午夜的时候才经过石家庄。这个时候燕儿肯定已经睡得很香了。她一定梦到了他,含着泪,跟他道别呢。他会劝她,他不久就会回来的。他要为他们挣够买房子的钱,结婚的钱,养孩子的钱。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行侠千里。两情长久,不必朝朝暮暮。
话虽这样说,可和燕儿的那份深厚的感情,却还是让他不得不终于落下泪来。他是个感性的人,真性情的人。他深深地爱着她,任何时候都无法割舍。他无法忘记燕儿抄给他的张九龄的那首《望月怀返》: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驶出石家庄,列车疾驰在广阔的平原上,周围的人都已经熟睡。他也爬了上去,在单调而沉闷的车轮和铁轨缝隙撞击的声音中,沉沉而眠。他要自己第二天早早醒来,他想看看毛主席笔下的如此多娇的大好江山,到底有多么壮美。
醒来的时候,火车已过郑州,转向西行,奔向西安。这段铁路两侧已经不见了平原,都是些低矮的丘陵土山。山上长满苍松翠柏。农田很少,偶尔遇见的低洼地才会出现小小的那么几块。一条不太宽的公路就在铁路的右侧相伴而行。“这是312国道,从中国最西面的XJ阿拉山口一直通往东边的海港城市连云港,是中国里程最长的公路。”旁边有不认识的乘客在交谈着,被他听到了,记在心里。
车过三门峡,却没有看到那个中外闻名的三门峡水利枢纽。听说这是个存在很大争议的工程。原因在于黄河泥沙的淤积,导致发电站功能逐步丧失,以及对SX大规模移民,广大平原的淹没,和土地的盐碱化,生态的破坏。这个工程是当时苏联专家的设计,忽视了很多客观的东西才导致了现在的后果。从建成以来,就存在着尖锐的存废之争。
中国人总是会找到理想而理性的解决办法的!旭心里想。
车过西安,铁路特意在这里围着几千年的古城墙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这里发生了多少故事!刀光剑影,环肥燕瘦,汉宫秋月,开元盛世。历史在繁华与没落,战争与和平中,一直地向前行进着。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或者左右历史的进程,一切都是偶然和必然的结合。
出了西安,就是咸阳。肥沃的关中平原上,庄稼生长得很是茂盛。到了宝鸡,火车开始钻隧道。隧道有长有短,过了一个又是一个。铁路沿着山脚,顺着山谷的走势蜿蜒曲折,艰难行进。山越来越大,谷越来越深。河道内全是石子。火车一会儿在河的左岸,一会儿在河的右岸。河岸陡峭,怪石嶙峋。从地理课本中回忆起来,这里应该是渭河。黄河较大的支流之一。当前河水不是很多,像小溪一样,不知疲倦的流淌着,水受着重力的作用,寻找着一切可能的路径向下奔去。相反,人是必须一直向上努力的。
不知道过了多少道桥,穿了多少个隧道。爬坡的时候,火车速度降到比自行车还慢;下坡时候,更要压着速度走。不停地刹车,不停的拐弯。有时为了给别的火车让行,还要在不知名的小站或备用铁轨上临时停车。往往在这些地方,当地的山民会用长长的竿子挑着个篮子,里面放着苹果,山楂等土特产,举到打开着的车窗跟前叫卖。这些特产都用塑料袋或网袋装好,三四个一袋,上面写着价钱。旅客一旦有买的,就拿上一两袋,然后把应付的钱放在篮子里,这样交易就完成了。交易很公平,很默契。这也是人与人之间诚信的一种表现。
山里没有几间房子是砖造的。大部分都是土坯房。屋顶是泥和草混合而成的泥浆做成的,坡度很陡。大概是因为山里的雨水很大才采用的这种屋顶。但地理书上说这里属于半干旱地区呀。
农田只有山脚和河道之间的那么一小条。本来就不多,还被铁路和公路占去大片。土层很薄,随山坡自然向河道倾斜。看来灌溉不是很容易的事,庄稼长得也不会很好。山坡上都是杂草和灌木,看不到什么稍有经济价值的树木。
看来,这里的农村比华北还要落后最少20年。这里人们的温饱解决了吗?联合国制定的贫困线标准是每人每天的消费低于1美元。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估计大多数中国农村仍然处在贫困线以下。中国还需努力。没有任何人能够以任何理由或借口浪费一粒粮食,一分钱。
铁路在兰州附近有一大段沿着黄河的路。终于看到黄河了。黄河在这里刚刚从山里绕出来,离源头不是很远。河水不是很浑浊。但流速很快,水量也不小。过了兰州,就是武威,张掖。这个时候铁路已经钻出山区,驶入河西走廊了。两边是青色的山脉,真的像是个走廊。火车就在山脉中间宽阔的山谷中穿行。这段路基本上是沿着古长城的。古长城已经快消失殆尽了。这里的古长城和BJ的八达岭长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里全是用土建造的,看上去就是土墙。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或者人为破坏,大部分土墙已经坍塌在那里,只剩下一溜胡乱堆积的土窝窝。偶尔还能看见和长城连接起来的不大的院子,可能是古时候的兵站。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发现一个半个的烽火台仍旧不屈地矗立着,凝视着每一位过客。它们肯定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多火车,汽车,以及这些车辆发出的沉闷的吼叫声。
金张掖,银武威。这里的富饶堪比华北。地广人稀,连片的肥沃的土地满是庄稼。田地里劳作的女人们,都戴着围巾,脸色是好看的苹果红。估计这里的风很是不小,冬天也很冷。旭的一位中专同学老家就在张掖。他分到了QH油田。总部在敦煌,鸣沙山、月牙泉、莫高窟的敦煌。这趟火车也会经过那里。
越向西走越荒凉了。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戈壁滩。荒凉。紫黑色的大小石块铺满地面,从山顶漫撒过来,一直延伸到铁轨下面,穿过铁轨,又伸展向另一侧的山上。戈壁滩几乎寸草不生。低洼处偶尔会见到一块块操场般大小的干涸了的被太阳晒得龟裂开来的灰白色泥塘,那肯定是夏天难得的暴雨后的积水所留下的遗迹。
酒泉,嘉峪关,玉门,狭小的居住地,广阔的戈壁滩,天地辽远,人迹罕至。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柳泉站,就是敦煌站。这是GS的最后一站,再往前走就进入XJ境内。这次要行驶大约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XJ第一个大站: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