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是皇家订下的黄道吉日,虽然梦凡极珍惜在周府的这几日,但时光还是如流水般飞快的转到了该离家的日子,早膳后,梦凡求了浅春,要与自己家人见上一面,自从册封那日后,按规矩梦凡就不得随意与家人相见,但周夫人还是偶尔会偷偷来看梦凡,每到这时,浅春总是出去支开守在门口的太监,假装不知,就这一点,周府上下均已对浅春感激不尽。
“姑姑,姑姑!”宁儿跑在最前面,向往常一样一头扎进梦凡的怀里。
“宁儿,不得造次,刚才怎么教你的?!”大嫂从后面追来,边追边训斥宁儿。宁儿听到自己母亲的话,赶忙从梦凡怀里出来,跪下行礼,道:
“宁儿给贵人请安!”
看到宁儿这般听话,梦凡心里悲喜交集,忙弯腰抱了宁儿起来,道:
“好宁儿,可想姑姑了?”
宁儿抬头看了看梦凡的脸,又怯怯的回头望了望自己的母亲,道:
“娘说,姑姑变成贵人了,宁儿不能找姑姑玩了。”
话从小小的孩儿口里说出来,让梦凡倍感酸楚,后面一家老小已至眼前,梦凡赶在他们行礼之前制止了他们,她可真不愿看到年迈的双亲给自己下跪。
众人落座后,梦凡看到,母亲与两位嫂嫂均已泪流满面,父亲与两位哥哥的眼眶亦是红红的。无言,仍旧是无言,梦凡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她怕一开口自己又会哭出来,只得伸手抚了抚怀里宁儿的小脸,道:
“宁儿最近可听话?”
宁儿仍旧不敢说话,看向自己的母亲,大嫂见状,道:
“宁儿,还不快把你这几天背的三字经背给姑姑听。”
宁儿的眼神这才欢快起来,用小手勾住梦凡的脖子,道:
“姑姑,我会背三字经呢,我背给姑姑听。”说着就一字一句背了起来,小小的孩儿不知忧愁,背完了仰着小脸问道:
“姑姑,宁儿背得好么?”
望着宁儿纯净如黑葡萄般的眼睛,梦凡怜惜的将他抱得更紧,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蛋道:
“宁儿背的最好了。”然后又问,“宁儿,如果姑姑到很远的地方去,你会不会想念姑姑啊?”
“姑姑要到哪里去?宁儿也要去。”宁儿挥着小手仰头问梦凡。
“小孩子不能去的呀。”
“那宁儿不让姑姑走,宁儿长大了与姑姑一起去!”宁儿握着胖乎乎的小拳头,无比坚决的说。
“乖宁儿,姑姑不走。”梦凡心中酸楚,把宁儿抱得更紧,噙在眼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宁儿在梦凡的轻轻拍打下,居然睡着了,奶娘过来接过宁儿,梦凡这才腾出手来,起身给父母与哥哥嫂嫂各斟了一杯茶,众人拦阻,梦凡凄然道:
“就让莞儿再尽这最后一次孝吧,莞儿日后不能再在爹娘膝下承欢,还要请哥哥嫂嫂代莞儿尽孝道。”
众人不再拦阻,只是眼泪流得更多了。许久,周正武道:
“莞儿此次入宫,要带几个丫头陪侍?这府里的,你且看看有哪个中你的意。”
“莞儿一个不带。”梦凡说的很坚决,这让众人十分诧异,难道就没有中意的?
青儿与佩儿听到,双双跪下,哭着说:
“小姐,带上我们吧。”
梦凡侧过脸去,不愿再看她们两个哭泣,心想,她们哪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啊,历史上的建文四年,后宫一把大火,烧死众多妃嫔宫女,多带一个进去,便是多害一条人命啊!虽然自己立誓要改变历史,挽回悲剧,救出允炆,但那也只能是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两人见小姐不理会,一人抱住一条腿,继续哭着哀求。周夫人见状,也含着泪道:
“莞儿就带了她们两个吧,她们自五岁起就服侍在你身边,最了解你的喜好,日后到了宫里,多有些得用的人也多些照应。”
“娘,我已经决定了,一个也不带,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必再让她二人在里面虚耗大好年华呢?过个一两年,还请娘给她们二人寻个好夫婿。”梦凡的决绝更让两个丫头哭得伤心欲绝。
“莞儿这是何苦呢?你看两个丫头哭成什么样子?”大哥看不下去了,也求情道。
“大哥,我这么做也是有我的道理,你们不必劝了。”
佩儿听言,已是哭得昏了过去,只余青儿哭道:
“小姐莫不是嫌弃我二人了么?呜呜……我与佩儿一直以为今生今世都跟着小姐了,小姐当选贵人,本以为也会带了我二人去,可小姐你——呜呜……青儿死也要跟着小姐……”
梦凡见此情景,委实忍不下去了,亦是泪流满面,心想看这样子,如果坚持不带,恐怕她二人想不开做了傻事,不如就带了她二人,在宫里过个一两年,再找个机会把二人指婚出去吧。想至此,命人扶起了佩儿,道:
“算了,不要哭了,既你二人非要跟随于我,那就须得听我的话。”
“青儿怎能不听话?小姐只要带了青儿去,纵然要青儿死,青儿也不会有半丝犹豫!”青儿喜极,忍住泪水道。
刚刚苏醒的佩儿也跑来抱住梦凡的腿道:“佩儿也是!”
午膳后,一乘皇家小轿停在了大门口,一家人簇拥着盛妆打扮的梦凡送至轿前,周夫人握着梦凡的手,噙着泪道:
“我的莞儿这一入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娘不求你能给家里带来荣华富贵,只求你在宫中平平安安就够了。”
周正武也赶上来,用殷殷慈爱的目光看着梦凡道:
“别人家嫁女儿,都是锣鼓喧天,风风光光,我家莞儿嫁人,虽然嫁得是天下至尊,却不能用锣鼓,实是凄凉,就让这礼花为我儿送嫁吧。”说完,但见许多的礼炮响起,因是白日,看不到美丽的烟花,但就这响声已是十分惹人了。
“吉时到!请贵人上轿!”一名执事宦官高声喊道。
浅春搀了梦凡上轿,坐在轿中,梦凡忍不住掀开轿帘,最后一次用眼光挨个扫过家中众人,父母亲满脸慈爱,双目含泪,哥哥亦是满脸不舍,两个嫂嫂仍在低声啜泣,宁儿躲在大人的身后,眼睛直楞楞的看着梦凡,似乎认不出盛妆的梦凡是自己的姑姑了。
“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