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取宗门第一，会靠自己的本事，不用县尊大人施舍。”王源道。
大师兄不愿意，是因为他不想王源以身犯险；
可王源不愿意，竟然是……
还“舍不得”这“宗门第一”的名头么？
大师兄略有些尴尬。
“小源，今年你不过十六，这第一，这州学——晚两年对你来说，也无妨。”大师兄道。
“我要去。”王源沉声道。
“不准去！”大师兄脸沉了下来：“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他猛烈地咳嗽起来，按着胸口喝道：“只要我还在，这第一，你想得，不过我，是休想！”
大师兄很少拿师兄的威严出来压他，现在却面寒如霜。王源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权势”这个词的恐怖之处，别说是开国郡侯家的小侯爷，就是眼前一个低层的“圣族”，县尊，也是到师尊这个层级的天下强者不得不重视并礼让三分的。
州学即使汇集各地精英，在这些统治者眼中，不过是一个猪圈，有需要猪肉了，取来杀之，毫不足惜——不幸的是，偏偏这一年州学又要沦为“猪圈”。
不会有人来主持公道，人世界的道理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强者定下的。
王源并不畏惧他的责骂。面无表情。
“我的话你没有听见么——”大师兄怒了：“退回去！这儿没你的事了！”
王源摇摇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第一，州学的资格，我今天都要拿到。——替大哥也拿到。他本可以做到，却倒在了这里。”
大师兄沉默了。
连最大的依仗——篱庐皇帝的神剑也失去了，不知他哪里还有自信要拿这第一。——这股执拗地劲，确实与王泉如出一辙。
“你们谁拿第一，我都没意见。只要这个人有足够实力，我对上面都能交得了差。”县尊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笑道：“既然你们谈不拢——那还是校场上见真章吧。”
两人都不出声，算是默认。
县尊大笑：“今天是走不了了。”跨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对遏云宗宗主道：“您的弟子们，倒都是有锐气的。”
师尊报之以哂，并不答话。
“家伙事不用搬下山了，搬回来吧。”县尊对手下人招呼道。
……
“天下成规，三局两胜，第一局单比招式，指定兵刃；第二局自选兵刃，第三局随机兵刃。兵器都从我带来的这三十六柄兵刃中选——本县今天带来的，种类齐全，就连时兴的某些新兵器我也有——就是在州学之比中，也未必比我这更齐全了。”县尊指着九架兵器架笑道，“你们二位可以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两个人走到兵器架前，观察着县尊带来的各式兵器，利刃与钝器，闪耀着寒芒。王源还时不时拿起一两件掂量一下分量。
在正式的比斗中，都是如这般，使用官方提供的兵器——为了防止出身不同的人在兵器上吃亏，也是为了检验对不同兵刃的掌控力，以此最合理地判定双方的修为深浅。
换言之，就算王源的篱庐皇帝的神剑不被罚没，在通行规则下，他也是无法使用的，因为对对手不公平。
宗门自己比斗时，没有按照通行规则，一来条件做不到，而来大家都知根知底。但当身份变成了县学的武子，这样的规则就不可避免。
县尊也很在意能不能挑一个合格的人献给小琅琊侯做“炉鼎”。
……
大师兄只在一旁看，并不上前。
“为了这个小兄弟，岳秀才你是大废了苦心啊，可是这小家伙却不听你的。”县尊坐着没事道：“刚刚上山时，有个事我还没讲——有几个人拦路喊冤。喊什么冤呢？一个说被人把耳朵打聋了，两个披麻戴孝的说有人把他们师兄杀了，还有一个——要把自己家传的宝剑献给本县，惩治某人欺师灭祖之罪——这些事都联系到一个人的身上，连本县都难免心生讶异——世间竟有此等恶人么——”
众人不难判断出，县尊说的这个几个人，自然是张成、韩照、赵亮、魏崇民几人了——难怪今天没看到这几个人，竟然跑去找县尊告状去了。
“冲着宗主的面子，为尊者讳，本县本不欲在今天说你宗门内部之事，”县尊敲着扶手：“可是我这一看你对这人的态度啊，就纳了闷了，到底谁是好的，谁的是坏的——你又这么袒护他，你是好的，还是坏的？”语气中已经有对岳君实的不满。
怪不得县尊乐见王源去送死，原来是因为他本就笃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
可王源近期的所作所为，与“好”字有沾边么？
大师兄继续沉默。
“回县尊、师尊，兵器王源已经看好了。”王源仿佛没听到，回话道。
“闲话少说，那就开始吧。”县尊摆手道，让他们自己争去吧！“老‘教谕’大人，这第一局，你先给一位指定一把兵器吧。”
师尊近些年少管宗门杂事，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自己去：“老夫却之不恭——这第一局，就给王源一柄大枪吧。”
县尊道：“既然老教谕给王源指定了兵器，那我就给另一位指定一把吧——唔，大枪威猛，当用一柄刚烈的兵刃相对，我挑……狼牙棒，如何？”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县尊——
狼牙棒？
这是什么思路……
王源主要用剑，师尊给他选了枪，既不算偏袒他又给了他发挥的余地——毕竟枪法的捅刺与剑法还是有些许的想通之处；
县尊却给大师兄选了狼牙棒……
狼牙棒……
说实话，这兵器上不得什么台面，在大家映像中，也只有山贼恶霸善用此器。
大师兄如今体虚力弱，给他这么一把沉重的兵器简直是戏弄他。
可县尊的脸上就是带着不掩饰的戏谑。这是对对方不听话的略施惩戒。
“你二人可有异议？”县尊懒洋洋道。
“没有。”王源道。
“……没有异议。”大师兄看着一人多高的狼牙大棒，不由得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