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漂浮于半空中的水晶球之上,乌鲁蒂亚侧着脸,眼角朝着后方紧追不舍的两人看了一眼。她渐渐有些恼火,她可是炼狱七眷属之首,实力自然无需赘言。可是她主动放弃的猎物,现在却追着自己不放,这怎么能让她高兴得起来?
看来还是把他们解决了,再去找杰尔夫吧。
她选择了一块断崖边,这儿没有多少树木,视野空旷。她收回了水晶球,轻盈盈地落在地上。
飞速行驶的【云】也在这儿急刹车,差点儿把露西甩到下面去,幸好她双手环抱住了扶寇的腰。两人从【云】上跳到地上,【云】像是烟花一样消散了。
“她就是‘时间之弧’乌鲁蒂亚吗?”在搭乘【云】行驶的过程中,扶寇向露西大致地解释了他们所追击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所以她看到眼前这个妖娆动人的女人才有这么一问。
扶寇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答应露西,可以带着他过来,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个女人开战,但是万一他们还是不得不用魔法较量,露西的星灵魔法还是很有作用的——乌鲁蒂亚只能控制没有生命的物质的时间,不包括星灵。
乌鲁蒂亚却不知道露西的魔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呵呵,还带上一个女人来追我,你是有多自信啊,‘百科全书’?”
露西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对自己的藐视,气得鼓起腮帮子,就要说点什么。
扶寇抢在露西前面说:“露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小,也许你会因为她而大吃一惊,从此改变对人的看法的。另外,你可能误会了,我要追你,不是想和你交战,而是想和你谈谈。”
乌鲁蒂亚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眼神变得更为冷漠起来:“哼哼,男人果然是一种不分时候都会发·情的生物。”她将手中的水晶球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前。
“你又一次误会了。”扶寇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我是来谈谈关于你的母亲乌鲁的事情的。”
乌鲁蒂亚眨了眨眼睛,露出厌恶的眼神,说:“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灌木丛里在这个时候滚出来一个男人,他赤着上身,眼神灼灼地盯着扶寇,问:“扶寇,你说的乌鲁难道是……”
扶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格雷,在【战争地图】早就显示他在附近了。
“是的,我说的乌鲁,就是你的师傅,同时也是她的母亲。”扶寇回答说。
格雷不敢置信地望向乌鲁蒂亚,可是在看到她那和乌鲁几近相同的面孔,他又不得不相信下来。
乌鲁蒂亚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格雷,然后对扶寇说:“然后呢,你主动提前那个已经消失的女人,想要说些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可是你的母亲啊!”格雷无法容忍有人用“消失”这种儿戏般的字眼形容乌鲁当时的伟大。
“她不是。”乌鲁蒂亚冷冷地说,“她早就不是了。”
眼看着乌鲁蒂亚和格雷就要吵起来,扶寇却平静地站在那儿,语出惊人:“为什么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呢?因为我也是她的弟子。”
在场剩余的三人都以一种震惊的眼神望向他。
“很难以置信吧?那么让我从头开始讲起,我相信你们应该也能够理解了。”
于是扶寇将他在迦尔纳岛与乌鲁的相遇以及直到乌鲁的灵魂彻底消失的故事简略地向这群人讲述了一遍,这又是他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现在终于能够说出来,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格雷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一手揪起扶寇的衣领,愤怒地说:“你说乌鲁她在迦尔纳岛上就寄宿在了你的身体里,她还目睹了我和利欧的战斗,她之后一直都在你的身体里看着我?对吧?可是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将这种重要的事情隐瞒到现在……”
露西着急地过来劝阻,说:“格雷,你没有听扶寇说了吗,那是乌鲁的意志,她希望给你们留下的最后的印象是在那一刻,而不是寄人篱下,这不能怪扶寇……”
“我知道啊!”格雷咆哮着,他面孔都扭曲开来,说,“可是我还是很恼火,我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混蛋狠狠地摁在地上,把他一脚踢到海里去,把他掐死……”
他双眼通红地盯着扶寇,没有人能够理解格雷现在的感受,那种与自己最爱的人再一次擦身而过的感觉。
所以扶寇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格雷发泄。
而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大笑声却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动作。他们都看了过来,却看到了一个笑得前仰后合的乌鲁蒂亚。她笑得眼角弯了起来,嘴角也勾了起来,双手捂在腹部,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
“那个女人……真是活该啊……既然沦落到只能够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躯体中等待死亡,真是窝囊……她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就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报应吧?哈哈哈……”
乌鲁蒂亚的笑声与话语比起露西的劝阻更有效地让格雷迅速松开了扶寇的衣领,他咬牙切齿地朝着她走去,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乌鲁,即使是她的女儿……她不在世界上了,也有我来替她教训你!”
扶寇伸手要去抓住格雷的手臂,因为他还有话要跟乌鲁蒂亚说,不想格雷把事情恶化,可是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如同手环般的印记,接着,天色诡异地变得阴沉下来,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系统检测到魔力入侵,正组织抵御……】
【已扫描完毕,已经彻底清除。】
【系统检测到魔力入侵,正组织抵御……】
【已扫描完毕,已经彻底清除。】
系统一直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然而这个手环印记一直都没有办法被解开。他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像是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怎么回事?这种恐慌的、担忧的情绪……
下一瞬间,他的左腿好像被铁锤猛锤了一击一样,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半跪在了地上。露西吃了一惊,过来伸手扶他,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扶寇也搞不清楚,系统并没有向他解释这股魔力的源头。这股剧痛逐渐散去,他望了一眼乌鲁蒂亚,此时她正和格雷吵得不可开交,所以这股剧痛肯定不是她造成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身上好像被数把刀剑砍过一样,又是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自从有了系统数据的庇护,除了面对比他更强的对手,他已经很少有这种直接的痛感了。
更让人难以理解地是,他现在心中这种异样的几乎万念俱灰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是从哪儿来的?它是我的情绪吗,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怎么了,扶寇,告诉我啊?”
露西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回旋,可是他听到的却是一阵嗡鸣声,雨点不断地在他脸上打击着。
另外一边,乌鲁蒂亚与格雷已经打起来了。格雷使用乌鲁所教授的冰之造型魔法,可是却被乌鲁蒂亚的“时间之弧”克制,将冰块轻松地送往未来,蒸发成了空气。乌鲁蒂亚也用她的水晶球对格雷进行还击。
格雷为了破解“时间之弧”,不惜以鲜血为媒介,将鲜血冻结成冰,因为鲜血与他本身连接在一起,“时间之弧”的效果就无效了。
两人的战斗开始变得僵持起来,渐渐地,他们身上都带上了伤痕,鲜血淋漓。
“给我向乌鲁道歉啊!”
“我才不管那种没用的女人。那一天,她将幼小的我交给了研究院,永远地抛弃了我,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已!”
“那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的意思吗?乌鲁的眼泪啊,你还不知道她有多想要撇开我吗?呵呵,可她应该是内疚了吧,竟然转头就教导了你们三个小屁孩!我恨她,恨死她了!”
扶寇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也动不了,除了被动地感受着这股陌生的感觉以外,就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互相搏斗,互相争吵。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们,不应该再打了。
你们,不能够再打了。
你们还不明白吗,就算我求你们了,别再打了!
看到这一幕,她又会哭给我看的。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温暖的怀抱般的感觉,他出现了错觉,好像看到了那天的乌鲁,正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抱着他,在他耳边歇斯底里地哭泣,央求着他。
他一咬牙,右手捏成拳头,重重地锤了地面一把。
随后,阿芙洛狄忒的立体投影被投放出来,但是,她却是以乌鲁的形象出现的。
“扶寇,我要走了……”
听到这个声音,乌鲁蒂亚和格雷都愣了一下,顿在原地,停止了生死争斗,望向了这边。
“我啊,也一直为自己死去的女儿而自豪,你知道吗,我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的样子哦……”
阿芙洛狄忒以乌鲁的形象,重复着她那一天临走前说的话。
“我自己也明白当年的疑点很多,只是我一开始被悲伤吞没了理智,没能立刻开展调查,后来就一点儿可疑的痕迹都查不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能再见到我的女儿一面,我只能认定她真的就在那天死了。”
乌鲁蒂亚脸色苍白了许多。
“那个乌鲁蒂亚·米尔科维奇,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炼狱七眷属之首’吗?也就是说,她是‘暗黑界的魔导士’啊……我找了她那么多年,却不知道她竟然在‘暗黑界’……她一定活得很辛苦,很孤独吧?”
这里的乌鲁带上了哽咽的声音。
“都现在这种时候了,就算她真的不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宁愿相信她是的,她就是我的女儿,她活着。就像你的父母希望你能活下来一样,我也一样希望她一直活下去,无论她是怎么样的人,无论她恨不恨我……”
乌鲁哭了。
“我如果还活着就好了,还活着就好了,我就能去找她了。如果我还能再待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我能够早点知道她还活着就好了,如果我可以……”
“扶寇!我求求你,这是我最后最后的请求,求求你,求求你,去找她,找到她,告诉她,妈妈爱她,让她平安快乐地生活,让她幸福,求求你,求求你,这是我身为母亲身份的最后一个请求,求求你……”
“谢谢你……”
带着眼泪的乌鲁的立体投影,就那样消散了,就好像那一天一样。
乌鲁蒂亚,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乌鲁的眼泪,乌鲁幸福的眼泪。
乌鲁蒂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几步,双手想要抓住那立体投影消失的粒子,可是她的手什么都没抓到,还让她身体失去了平衡,她倒在了地上。
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满脸污泥的乌鲁蒂亚却像一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坐在地上哭着,双手抹着眼角的眼泪。她嚎啕大哭,好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