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清被房间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了,他双眼还是迷糊的,两只眼睛就像黏在一起一样,可是他的脑子比之前清醒了,虽然感冒还是令他昏昏沉沉的,可是他急于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陈义炎和那个宁敏会带他来这里?
他坐在铺位上穿好鞋子,然后走出了房间。外面很热闹,人确实很多,陈义炎正在那边帮忙摘白菜,看到他出来赶紧把他带到洗漱间,帮他挤好了牙膏递给他,然后就又继续摘白菜了。正清不断向脸上撩着凉水,竭力想搞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他麻利的洗漱完毕后,把自己的牙刷和毛巾按照其他人的样子挂好后就出来了。
他刚从洗漱间出来,门外面就有人马上冲了进去。那是个女人,刚进去还在朝外面的人喊:“小娟,帮我看会孩子啊。我马上就出来。”
正清这才注意从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里面看到一个女孩子,慢悠悠的从自己的铺位上滚过去,走到一个小孩旁边,小孩估计有一岁左右,正坐在那里哇哇的哭。那个女孩习惯性的把手伸到孩子的屁股下面,然后就发出了让正清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姚姐,孩子拉稀了。”伴随着这一声,她赶忙坐起来,把孩子端起来快速朝洗漱间门口跑去,里面的姚姐听到连裤子都没有系上就打开了门,她们两个在里面一阵拾掇后,抱着孩子出来了。
刚才端着孩子去洗漱间的路上,孩子还留下了点点滴滴的黄色,很快就有人从厨房拿出墩布给擦拭干净了。那个人边拖地还边递给正清一个凳子,让他坐在旁边等一下,马上就要开饭了。
孩子终于在那个姚姐的怀里吃奶了,那个小娟这才朝洗漱间走去。她抬头看了眼正清,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很快就又转过头进去了。这一刻的迟疑却让正清对她印象深刻,瓜子脸、大眼睛,一米六左右的个子,身材还不错,估计不到一百斤的体重,体型适宜,属于那种稍微打扮就给人亮丽感觉的女生。不过她头发乱蓬在头上,白色的T恤衫稍微有点短,让她上身和下身的短裤之间留下了两三厘米的空白,脚上喇着拖鞋,看正清之后的表情也是无精打采的,似乎对于这样的新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倒让正清更加奇怪,这么有姿色的女孩,为什么和一群老爷们混在一起,特别是还有个妇女带着个一岁大的孩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奇怪?
对于这个房间里面的人,正清已经看清楚,这个房间包括那个一岁大的孩子,一共九个人,八个大人里面两个女的,六个男的。此刻那六个男的除了陈义炎在收拾摘菜之后的垃圾外,都钻在厨房里面做饭呢。
很快就有人往外端饭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姚姐,走过来把凳子摆成一个圆圈,中间放了四个空凳子,端出来的饭就放在中间的空凳子上。碗里面的是挂面,挂面正清很熟悉,以前家里还每年挂一些用于农忙没空做饭的时候吃。正清看到大家很快端出来八碗面条,每碗面条上面放着两片水煮的白菜叶子或白菜干,面中间杵着一双筷子。在三水县,这样在面上面杵着筷子的做法是违反习俗的,因为这样的举动只能用于逢年过节敬献食物给祖宗和去世的人时。虽然正清看到这样的面内心有些抵触,但是没办法,饿了这么长时间的肚子不能不吃饭啊,目前来说先填饱肚皮搞清楚到底这里是什么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他现在希望的就是快点开饭,而且吃面是要有菜的,至少像家里那样,吃面食都会准备一些咸菜、凉菜或者拌菜,作为佐料菜一起吃,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从厨房出来的,围着中间的凳子坐好准备吃饭,什么菜也看不到。等到所有人都坐齐以后,陈义炎给大家介绍了正清,把正清说的很优秀,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和正清认识的经过,所有的人都表示了欢迎,欢迎正清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当然这样还不会开饭,陈义炎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他又让所有人都简单介绍了自己给正清认识,每个人都站起来用三五句话或嬉笑打闹、或幽默风趣、或沉默严肃的介绍了自己。正清对其他人印象不深,只是知道那个叫小娟的女孩学名叫文娟,很有文采的一个名字,芊芊文女,娟娟若素,正清不知道头脑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诗句。每个人的结尾都会有一句话:“我爱我们的大家庭,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唯独文娟没有。文娟的自我介绍很短,就一句话结束了,跟其他人比起来不仅简单明了,更能看出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的性格,更有一点就是她在每一句话后都要看陈义炎一眼,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但是陈义炎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复,哪怕是眼神的交流也没有。
其中还有一个人给正清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根据陈义炎的介绍,他是个大学老师,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笑过,脸上的肌肉也是僵硬的,对于陈义炎的介绍也不怎么在意,更没有站起来介绍自己。陈义炎说这个牛老师,在大学里面觉得干得不开心所以加入到了这个大家庭,不仅这样还把自己的父亲也带进来了。他的父亲今年将近七十岁了,身体很好,在另外一个大家庭里面生活,一家人在这样的家庭里面很幸福很开心。陈义炎说这话的时候,牛老师还是满脸迷茫的表情,那迷茫又透出些渴望,脸有些黑且瘦。
那个抱孩子的姚姐穿的衣服有些脏,头发还是像早起那样的蓬乱,她似乎不在意这些,混迹在这些男人中间还不修边幅,看来她内心是很不在意自身穿着的。陈义炎说姚姐是纺织厂的副经理,辞职专门加入到这个大家庭的,但是正清觉得不像,就着装和行为来看,这个姚姐最多算是农村妇女或者纺织女工。
本以为可以吃饭了,陈义炎站起来带领大家唱了一首歌曲,说是这个大家庭的家歌,名字叫《为了出人头地》,所有的人全部站起来,表情严肃、情绪激动的唱起来,正清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曲,只能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听着他们唱。
为了出人头地,我们相约来到这里,
新老朋友的热情,叫我终生难忘记,
感谢我的朋友给我这次好机遇,
我一定会好好把握,在这里干出成绩。
许多年来滴奔波,让我悟出一个道理,
人在没钱的时候谁都会瞧不起,
感谢我滴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们养育,
为了我们长大以后越来越有出息,
不要再过那没有太阳的日子,
不要再为那女孩子,还要我们去逃避,
新老朋友我劝你,千万不要再犹豫,
光辉灿烂的日子在前方等着你,
光辉灿烂的日子在前方等着你。
简单、朴实而又浑厚的歌曲终于唱完了,每个人唱完之后情绪跟之前差别很大,都激情满怀准备着大干一场。唯独文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跟着有气无力的唱完歌曲就眼神似有似无的看着中间的饭碗。终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陈义炎发出来那声浑厚的“吃饭”,家庭里面的成员迅速行动起来,互相将饭碗端给对方。正清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信仰,在这样的大家庭里面越是积极付出给予他人关怀和爱护的人越能最快的获得财富,具体怎么样的财富我们后面再说。
正清仔细端详着这碗白水挂面,经过长时间的搁置,面条已经坨了,相互交织黏沾在一起挑也挑不开。上面水煮的白菜干配上那双杵在上面的筷子,怎么看这都不像一碗饭的样子。肚子的饥饿感让他不得不挑起一团塞到了嘴里,什么味都没有,牙齿使劲的咀嚼只能品尝到面粉特有的甜味,在这种甜味的感觉中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从小到大他吃过的苦不少,什么样的饭没吃过,可是这样的饭还真是第一次吃,没有任何作料,就是一碗白面条,其他人似乎很享受的吃着,偶尔还会有人放下碗筷给大家讲个小故事,更多人讲的都是励志故事,赚钱的故事。
正清大口的咀嚼着面条,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地方,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需要快点吃完饭离开这个环境,向陈义炎问清楚脑子里的所有问题,很多口面条没有怎么咀嚼就直接咽了,他的急躁的性格越是在他着急的时候越给他添乱。
吃过饭以后,陆续就有家庭成员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家,不知道去干什么。在简单的收拾之后,陈义炎带着正清和宁敏也出门了。出门时陈义炎说要带他去绵市最大的公园里面转转,房间里面人太多,环境狭小、空气不流通,让人感觉很憋闷。从房间走出来后,正清瞬间感觉到自由放松,全身也轻松了许多,昨晚有效的睡眠使得感冒好了不少。
门外的垃圾昨天晚上应该被清理干净了,所以门外的臭味没有昨天晚上刚来的时候那么重,正清知道经过一天的累积,到了晚上又是一股臭味,看来,阳台的防晒网不光是遮着阳光,也用来遮挡臭气。这是一处老旧的城中村待拆迁房屋,对面的房子已经被拆除,正在用绿色的网子围着,很多务工人员正在里面清理着上面的砖块和钢筋。总算走到了街道的大路上,宁敏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陈义炎聊着天,正清脑子里面有太多的问题想提问,可是又拽不出个头。脑子里面感觉很清楚又感觉很懵,想问的问题缠缠绕绕最终还没有开口。此时,陈义炎的BP机突然响了,他赶紧就近找了一个电话亭去打电话了,正清和宁敏两个人在路旁的树荫下站着等他回来。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只是远远看着陈义炎的表情,有点为难又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不断的朝电话里面点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时间不长,陈义炎就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比较为难的表情,看了看宁敏跟正清说道:“我有个老乡,在绵市做生意,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一个好项目,能赚大钱,但是他拿不定主意,想让我帮忙去看看。你们知道我也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多少有点经验,因此他来电话求我过去看看,我跟他说我今天要陪朋友玩,最后他差点跟我撕破脸了,说今天不过去以后就和我断交,你说这什么人啊这,断交就断交谁怕谁啊?”陈义炎有点义愤填膺的说落着自己的朋友。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宁敏看了看正清,又看了看陈义炎。“公园里面什么时候不能去啊,可是好朋友毕竟不多,说断交就断交,那以后不会后悔啊。再说了,你们都是做生意的,互相之间介绍生意也是正常的,说不定你去看看,这个项目好了你也去做呢,那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情,不是吗?苏正清,你说是不是啊?”
苏正清内心里面对于陈义炎给自己介绍当老师的工作心存感激,总觉得内心里面欠别人什么,一心想着快点上班赚钱了给陈义炎买点东西表达表达自己的谢意。现在如果陈义炎因为陪自己去公园玩跟自己的生意伙伴断交了,那他内心的愧疚又会增强很多。而且宁敏也说的很对,公园什么时候不能去啊,自己以后是要在这座城市工作的,什么时候想去还不是都可以,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陈义炎。
根据陈义炎的说法,宁敏和他都是新来的,对这个城市都不熟悉,两个人估计半天连公园都找不到,没办法陈义炎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朋友那里,算是玩玩,如果有好的项目一起听一听也是好的。反正学校还有几天才上课,不着急赶着回去。就这样三个人变换了路线,朝着相反的方向朝陈义炎朋友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