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不会有太多的耐心等待你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来做决定,他往往提前帮你安排好了一切。就像眼前的这场冰雹一样,不期而至的改变了正清眼前平静的一切。
黄土高原的苹果产区每年六七月份最为干旱,只会偶尔来那么几场雷阵雨帮干涸的大地解一解渴。但是,这仅有的几次下雨经常并不会如人所愿,他们在带来雨水的同时,也带来了自然灾害—冰雹。冰雹是一种自然灾害,属于异常气候形态,虽然他并不受任何人的欢迎,但他仍然肆无忌惮的闯入到农户的果园里,随心所欲的侵蚀着农民辛苦一年的所有收成。
这次的冰雹大概持续了四十分钟,直接造成了三水县三分之二的果园遭害。果农的脸上阴云密布,都在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大风伴随着冰雹席卷了整个小镇,沿路的树木有些被风刮倒,稍微细嫩一些的树被拦腰吹折。各家各户房间旁堆放柴草的棚舍也被大风吹到了天上。
果园里面更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大风吹折了很多树枝,他们胡乱的挂在主干上,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枝头的绿叶在风中来回摇摆,有些已经慢慢的变黄了。地上到处是被风吹落的果袋和苹果,果袋已经被冰雹打破了。那些已经有些个头的苹果也在风和冰雹的双重作用下,满脸青肿的躺在地上,就跟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孩子们群殴之后的脸庞一样。
这次的冰雹持续时间长,灾害性最为严重,影响范围也最大。即便是过了几天以后,可怜的果农仍然难以相信这难以面对的事实,有些人宁愿蜷缩在家里睡觉,也不愿意去果园看看灾害状况。这种“鸵鸟心理”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仍然有人希望一觉醒来,眼前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毕竟这所有的一切可都是他们全家辛辛苦苦半年的付出啊。因为一场自然灾害说没有就没有了,谁能不伤心不难过呢,这黄土地里面靠天吃饭的宿命,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改变啊?
问天问大地,没有人可以给他们答案。其实每一次也都是这样,遭遇了灾害,悲伤沮丧难以接受,但是转眼间天晴之后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毕竟生活并不会因为一场灾害而停止脚步,每个果农的身后都是一家老小的吃饭问题。既然苹果遭了灾害,那就要想想其他的办法,看能不能多少挽回一些损失。
冰雹所到之处,所有的农作物都被打散或者打落掉在地上,正处于生长期的玉米也是一样,被成片的朝一个方向吹倒,压在最底下的只能匍匐在地上。这样的情形,老练的农民是不能去有意的将它们扶起来的,因为那样会把他们的根折断,他们就无法生长了。
这里的人们家家都有苹果园,原来的主要农作物小麦和玉米越来越少,只会在成片的果园中间偶尔见到那么巴掌大的玉米地。但是即便面积是这样少,仍然难以逃脱冰雹的肆虐。杆子歪七倒八的躺在地中间,正在吐穗的毛尖部位被彻底打折挂在杆子上,叶子像被人为的剪裁成细条状一样,整个灾难现场和果园是一样的。
正清是在知道冰雹灾害之后的第三天回去的。沿路的凄惨景象像针一般刺痛着他的心灵,上次临走之前的郁郁葱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无尽的苍凉和悲惨,靠天吃饭的人们在自然灾害面前是这样的渺小和无力,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大半年辛苦的付出被强盗般的夺走。看着路边的一切,正清的心里在流血,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做农民太苦了,做果农太苦了。
他想用自己的知识去帮助他们,帮助他们从这样的灾难中走出来,但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痛苦之中。
当他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上地去了。门外面收拾的很干净,“闲话中心”聚着不少人,估计不是在说东家的长,就是在谈西家的短。这些人永远闲不下来,一年四季都有话题,俗话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很多村里的事都是从这里给祸祸出来的。
一些年长的人开始讨厌村里的这个地方了,据说有人跟向荣提过,让他想办法解散这个中心。向荣也没办法,“闲话中心”就是村民们有事没事一起聚聚的一块地儿,不能算什么组织,村委会管不了这个,但是他承诺以后要多去“闲话中心”转转,尽量多了解村民的想法,把一些潜在的问题提前给消灭了。
对于村干部来说,“闲话中心”也有他的作用,其中之一就是上级思想和要求的宣传阵地。每天到了那个点,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谁也没有通知,谁也没有吹哨,所有的人准点准时就来了,这比村委会开村民大会都来的整齐和及时。向荣和新的村委会班子就商定,以后尽量少开会,能宣布的文件和精神,可以借助“闲话中心”这个平台来宣传宣传,效果不比开村民大会差。
另一个作用就是可以发现村里面的一些问题,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还有人说,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村干部树威风的地方,像以前刘青林一样,总是吆五喝六的在这里安排村里的事。但对于最后这一点,向荣是从内心反对的。自己就是一个平常老百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树威风?刘青林的那一套包括他在内的很多村民都看不起,现在自己做了领导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此时,苏力勤已经在地里劳动了。这次冰雹灾害把他们家的果园打的比较严重,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把吹折的树枝、吹落的果袋和苹果清理出来。来的时候,他带了两个馒头和一瓶水,中午不准备回去了。
把吹折的树枝、果袋清理出来后,他要紧接着把所有的树检查一遍,特别是树身伤害比较严重的,要想办法给涂一些营养液,否则果树后半年有可能从受伤的地方腐烂,那就损失更大了。
啃完一个馒头,第二个啃了一半,他感觉吃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冰雹下的人一点心情都没有,好几天没有上地了。干了一上午活,没感觉到累,反而感觉好像才活动开筋骨一样。他没有休息,继续拿起农具,弯着身子钻到了果树下面去了。
半瓶水,半个馒头,一顶因为雨淋日晒黑乎乎的帽子,一把锄头,几袋刚从地里面清理出来的苹果和果袋,然后就是从地里面不断传出来的正在干活的声音。这是正清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父亲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在支撑着他去外面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他却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
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没有人说得清楚这里面包含了多少感情。那或许是一个年轻人对于家的承诺,对于自己未来的抉择吧。因为在那一刻,我们的主人公苏正清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做一个有文化的农民,让这些可爱的人们慢慢的脱离靠天吃饭的命运。
苏力勤对于儿子的回来还是很惊讶的。他满脸严肃的看了看正清,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脸好像瘦了,估计是在外面吃不好的缘故吧。子女对于父母就是这样,久离父母的孩子每次回家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等等,每一句都代表着父母对于孩子的关心和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