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熟悉的的站台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看着那熟悉的环境,那熟悉的通道,那熟悉的广告墙,唐誓几乎要哭出来了。
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度尽劫难,走出黑暗,重见光明。那一步一步之间,唐誓有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悲哀和幸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更没有想过自己能这么快逃离那个该死的地方。一切就像一场悲伤而痛苦的梦,现在这个梦醒了,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这场梦醒了之后,自己所经受的痛真实存在,那种伤害也在。当自己两手空空的回到这个原点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自己,一切都在这场变故中被强行改变。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原先的那条生活轨道上去。
接下来,那种灾难性的后果,将会逐一的展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随着它们的到来,自己的生活也好,接下来的工作也罢,都会被冲击得一团糟。到那时,面对那一轮又一轮的折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出来呢?
带着那种又欢喜又悲伤的情绪,唐誓走出了火车站的站前广场,站在路边静静的看着那熟悉的街道,呼吸着那熟悉的空气,心里真的很舒服,很舒服。
“终究还是回来,真好!”心里默默的响起了这样的一句话。
随后唐誓大步的走到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用十分粗鲁的动作,快速的将自己的身上套的那件连帽衫狠狠的扯了下来,再狠狠的丢在地上,完全不顾路人那怪异的眼光,重重的跺了几脚,然后弯腰,用力的将它挤压成一团之后,毫不留情的塞进了身边的那个垃圾桶。
在如此,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唐誓穿着他自己的那件短袖衬衫,冒着早晨微寒的偏北风,快步的往不远处的公车站走去,他要去找那个他最挂念的人。在那个该死的囚笼里,他最牵挂的就是她,她是他想到最多的人,她如同他的父母一样,支撑这他挺过每一轮精神的冲击,抵抗住每一轮强制的催眠和洗脑。
假若,唐誓是孤身一人,或者他心里没有放着她,他的父母和其他重要的人,那一场杀戮根本就不可能终止。或许,或许情况不会如同他设想那样简单,但他可以肯定,在那场冲突中,对方必定要死人。至于要死几个,唐誓只能设想。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宰完那帮混蛋,片甲不留的杀完他们。
这种事情其他人会怎么想,唐誓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就像白科恨自己一样恨着所有的人,无论那些人有没有伤害过自己,有没有作恶,他们都在准备成为,或者正要成为那当中的一员的路上。因此,唐誓断定那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包括自己。
就算自己当初只是旁观,没有对白科说出哪怕一句话,做出哪怕一个动作,自己依旧还是帮凶,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帮到了那些为恶的人。毕竟,他们要的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他们要的是营造那种诡异气氛的基石,而自己就是那基石之一。
总之,在这样对抗中,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强弱之分。假如自己处于弱势,一旦落在他们手里,那些人,所有人都不会放过自己。因为,那一刻他们都急需向组织证明自己的忠诚,以换取组织的信任,而自己就是那个证明品。那时,他们一定会联合一起,狠狠的惩罚自己,折磨自己,甚至剥夺自己的生命。
可假如自己强势,杀他们片甲不留,那些人又会表现的十分的无辜,委屈,似乎他们才是整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他们与这个组织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们也可以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人,一旦获救,,他们一定会恸哭不堪,悲愤交加的诉说自己有多么的无奈,一切都是被强迫的,自己为了保命不得不那样做,他虽然为恶了,但是并不过分,因为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当然,如果他失势了,他也一定会这样做,这样说,因为他只在乎自己,在乎自己的性命。
对于这样的人,唐誓不想过多的评判的,但是他认定的是:对于这种人,最不应该的就是心软,因为他们就像一条阴暗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而想要避免这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干掉他,让他彻底的躺着,那样,他再也无法跳起来在你脆弱的时候给你那致命的一击。
当然,在这清平的世道下,没人可以这样做。所以,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对他们敬而远之,尽可能的远离他们,不和他们有过多交集,只有这样,你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不经意间被他们出其不意的回头反咬一口。
坐上那熟悉的公交车,静静的在车上看着汽车走过每一个熟悉的路口,唐誓心里十分的感慨。原来,自己每一天都享受的生活都是那么的珍贵,那么的难得,尽管这些东西看上去就是那么的平常无奇,唾手可得的,可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突然的失去它。
当它们不再属于你的时候,你除了懊悔,除了悲伤,还能干什么?其实你什么都干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它们远去,然后郁郁而终。
“尊敬的乘客,您好。医科大学一附院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在听到那熟悉的站名的时候,唐誓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在这车开之前下了车。
唐誓十年前来南宁的时候,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这里,第一个认识的地方也是这里,第一个记得的地方还是这里。这里承载着太多唐誓年少的记忆,更是让他立志发奋的起点。
晃了晃有点迷糊的脑袋,唐誓沿着桥底,走到了一个陈旧的报刊停旁边,跟老板示意了一下,就拿起摆在那窗口的电话,拨通了女友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疲倦的声音,唐誓浑身都觉得踏实了。
“你下班啦?回来了没有?”从那疲倦的声音里,唐誓知道了她昨晚上了夜班。
在唐誓被骗进去的第一个星期,女友成为了一家新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店长。也就是那个时候,唐誓的谎言被那些传销者识破,并找到一个新的威胁方式。刚开始,唐誓意识到自己出事之后,他一直坚称自己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在女友打来报喜的电话时,一切都被拆穿了。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她竟然还得上夜班。想到这里,唐誓当真有些心痛。虽然这是她的工作,但终究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要让她自己谋生。
“刚下班,你在哪里?回到来了吗?”女友用着那疲倦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关切的问道。
“我回来了,在医科大一附院外面桥底报刊亭。”唐誓用着那有点哽咽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满是内疚的在等着最后的结果。
“你等我,我等下就到。”说完,女友连句再见都没有说出来,就挂了了电话。
在这冷风中,衣着单薄的唐誓,就那样呆呆的站在路边,看着那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的他,当真与这个时节,与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这要是放在以往,唐誓一定会觉得无比的尴尬,但是这一次,他毫无感觉,他只是看着,就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每一个看着他的人。
在这种时候,面子有什么意义?在这么一大群陌生人面前,面子又有什么价值?如果没有人帮助,如果自己不坚强,不能好好的解决面前的困暖,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丢脸的时候。或许到了那时,自己才是可怜的,毕竟所有人看自己不会再是这种怪异的目光,而是一种冷漠的怜悯,好心的说不定还会在自己旁边丢上一块几毛钱,施舍一下自己呢。
这就是这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冷暖相间,悲苦不离。虽然唐誓经历的不多,见得不多,但是他也开始明白,这才是现实。活在这里,不要太多的美好的幻想,而要平心的看待它,承认它的残酷。
只有认清并适应这一切,活在当中才能行走,而不至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于它美好的一面,唐誓并没有否定。但同样,对于他阴暗歹毒的一面,唐誓同样没有否定。
有好的,就必定会有坏的。有大劫大难,就会有阳光彩虹。只是,这毕竟不会是每个人都能有幸拥有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会死在劫难当中,见不到风雨后的彩虹。
当然,风雨后不一定就是彩虹,说不定风雨后还是风雨,或者是漫长的黑夜。对于这样的论调,才是唐誓心里最认可。因为,他知道,所有的灾难过后,必定伴随着十分漫长的恢复期,这一段时期才是最致命的。有多少没有死在灾劫中的人,死在灾劫后的那漫长的枯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