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文也是一名中医,而且是一名祖传的老中医,秦家祖上共计三十七代,代代以行医治病为生,更有七位祖先曾经当过太医,这种荣誉,在全华夏仅此一家。
姚文才曾经有幸见到过一次秦广文亲自出手为人施针,那还是八年前,一名军队高级将领意外坠马受伤,骨折之类的都是小伤,最要命的是那位将军的脑子摔坏了,这不是骂人的话,那位将军坠马的时候头部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导致颅内出血,再加上一路颠簸,血液凝聚成块,挤压到一根神经了。
当时情况危急,如果不把血块打散,势必会造成失明,更严重的,瘫痪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那位将军才刚刚五十岁,正是仕途春风得意的时刻,突然遭此伤害,打击可见一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整个天海市人民医院没有一位医生敢为他动手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脑袋搬家也不是没可能,再加上当时的医疗水平并不先进,动手术也只有两成把握。
眼看那名将军就要失明瘫痪,秦广文站了出来,仅仅只用了七根银针,短短一个小时,就让那位将军苏醒过来,在秦广文连续七天的照料之后,那位将军竟然痊愈了。
那是姚文才第一次见到秦广文出手,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秦广文出手,因为在那一次之后,秦广文彻底不问世事,每天和三两好友钻研医学,鲜少露面。
据姚文才所知,似乎是那一次秦广文透支了太多的心血,导致身体一蹶不振,也正是那一次,姚文才听说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词——阎王针。
阎王针是中医的一种施针技巧,据传乃是神医扁鹊所创,全套针法共有一十八针,每一针都有夺天地造化的功效,若是能一口气施完十八针,令人白骨生肌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广文从六岁开始学医,如今八十有余,钻研这套阎王针至少有七十年以上的时光,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做到连施七针,而且还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这套针法的神奇与困难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么一套几乎不可能还有人能学会的阵法,似乎就在眼前这个大男孩的手中被展现出来,这让姚文才难以置信。
“这肯定不是阎王针。”姚文才咬了咬牙,心底告诉自己的这不是真的,但总有些底气不足。
李逸沉撇了撇满头大汗的姚文才,不明白为什么车里的冷气明明很足,这个医生为什么还会满头大汗。
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额头上的汗珠并不比姚文才少,只是他全神贯注,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孩的身上,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吸了口气,李逸沉的瞳孔微微收缩,脑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刺痛,李逸沉眼前一黑,好死不死,这时候救护车好像正在过减速带,速度还没降下来,这一下,李逸沉的头直接撞到了车厢上。
不止是李逸沉,就连姚文才和那个小护士也被晃得东倒西歪,车厢里不少瓶瓶罐罐掉了一地,姚文才和小护士顾不上自己的安危,连忙去扶那些东西。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这一撞,李逸沉的脑门撞出了一个小包,但是先前那种刺痛的感觉却是消失了,李逸沉的神智也逐渐清明起来。
就是现在。
李逸沉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女孩小腹下有一条血管微不可查地鼓动了一下。
“七星针。”李逸沉低喝一声,右手在檀木盒上一抹,手中多出了七根大小不同的银针。
七针在手,李逸沉的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的场景,有扁鹊替王公贵族疗伤,也有扁鹊为寻常百姓续命,还有扁鹊施针煎药等诸多场景。
蓦地,李逸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扁鹊的身前摆了一只兔子,兔子的腹部已经被鲜血给浸透,透过毛发,还能见到不少的内脏混合着血水流了出来,而扁鹊面色不改,右手在檀木盒上一抹,和李逸沉之前的动作完全一样,右手再一动,七根银针像是七颗明珠,在白兔的腹部扎根,呈现出一个七星形状。
就是这个!
李逸沉神色一动,右手如雷霆,在女孩的小腹上一闪而过,下一秒,女孩的腹部顿时出现了七根银针,呈现出一个北斗七星的方位,和李逸沉方才脑海中的形状一模一样。
姚文才一边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不断的将车厢里倒掉的瓶瓶罐罐捡起来,正当他的手伸向一包纱布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一声低喝声,姚文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姚文才的眼神在也没回过来。
那个说他庸医还对他不敬的青年,手中闪过一抹银光,随后姚文才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了女孩小腹上的七根银针。
“这,这......”姚文才张大了嘴巴,嗫嚅半晌。
他是西医不假,但是天海市人民医院最出名的就是中医,所以在耳濡目染之下,姚文才对中医也有所涉猎。
他的中医水平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一个爱好者,但水平不行不代表他的眼力不行。
纵然他连银针都没摸过一次,但他却深知施针的难度。
李逸沉刚才这一手施针手法,彻彻底底的震撼住了他,让他失魂落魄。
李逸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说最开始的三针是止血,刚才的七星针是留命,那么他接下来要施展的阎王针,才是真真正正的续命,为这个女孩续命。
说是续命一点都不夸张,别说女孩只是重伤还没死,即便女孩现在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此时此刻的他,都能用十八根针把女孩救活。
阎王针对别的医生来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但在李逸沉的眼里,这只是扁鹊诸多手段中的一种,甚至算不上最好的。
轻轻擦去女孩额头上的血迹,李逸沉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炽热,这个时候,沉浸在中医奥妙中的他,眼里已经没有男人女人之分,也没有什么生命可贵,他的眼里,只有试验品。
没错,李逸沉现在是将女孩当成了一个试验品,用来实验自己从扁鹊那继承的医术。
李逸沉狂热,但还不至于疯狂,尤其须弥戒不时传来的清凉感,让他在全神贯注的时候,还保留了一丝本心。
李逸沉的动作缓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迅若雷霆,而是细心又珍惜的从盒子里抽出一根最短的银针。
细心将银针碾进女孩脐下一寸的地方,李逸沉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一抖,那根银针顿时扎进女孩的血管里。
银针一点小鬼散开。
这是阎王针的第一针,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阵。
这一针要切断伤者心脉和血管的连接,让伤者暂时进入一个假死的状态,同时麻醉伤者的腹部,为接下来的施针做准备。
就在李逸沉抽出第二根银针,准备继续施针的时候,异变突生。
咚!
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救护车里的三人顿时站立不稳,被抛了出去,一时间天旋地转。
出事了,这是李逸沉的第一反应,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在撞击救护车,否则无论如何,救护车的侧面都不会被车撞的。
姚文才也很快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李逸沉,拉了一把小护士,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始还有些慌张失措的小护士点了点头,情绪稳定了下来。
姚文才伸手去拉后车厢的门,但是没拉开,姚文才不信邪,又使劲拉了两把,车门还是一动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车厢门被撞变形了。”李逸沉淡淡说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姚文才有些气馁的踢了一脚车厢,听到李逸沉的话,回头狐疑望向他。
“因为我靠脑子吃饭。”李逸沉嗤笑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查探起女孩的伤势来,刚才的撞击他们三人都吃了苦头,偏偏女孩因为被固定在病床上,并没有被抛来抛去。
“你!”姚文才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小护士及时挡在了他的身前,他真想和李逸沉较量一番。
李逸沉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在李逸沉看来,姚文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看上去脾气不错,但是满脑子都是老学究的想法,而且还有些冲动。
李逸沉伸出手,抽出了第二根银针,这是盒子里最粗的一根针,说是针,其实都有铁钉粗细了。
在银针上哈了口气,李逸沉左手在女孩腹部一按,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坚硬感,他右手的银针在坚硬的部位上一扎,顿时一股黝黑的血液涌了出来。
接下来,李逸沉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的银针也变得更加奇怪,有一尺长的银针,也有短的只有指关节那么短,粗的像铁钉,细的像丝,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
一连十八针,饶是李逸沉继承了扁鹊不少的传承也难免有些乏力,这种疲惫是灵魂层次的,除了休息休息休息,没有别的方法能消除。
所以李逸沉在女孩的呼吸变得沉稳绵长的时候,很干脆的靠着车厢躺了下来,似乎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姚文才看着大大咧咧闭上眼睛的李逸沉,心里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于情,李逸沉骂他庸医,还嘲讽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于理,李逸沉确实挽回了那个姑娘的一条命,还展现出了超凡入圣的施针技巧,让他大开眼界。
在情与理的交织下,姚文才显得有些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