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翠子孙一大堆,却感到没有一个谈得拢的。并日渐寡言少语了,郁闷之极。
她望着窗外池塘里,秋波涟漪的水面上,漂泊着的临尽枯萎的荷叶。
深情地吟诵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如果宋人辛弃疾尚在,无疑一定是她的知己了。
她甩了甩脑壳,嘲笑自己。
仿佛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中的意境便是她当今的处境。
她惊叹自己与古人心嗝如此相通。
是自己思潮复古?还是古人当时太激进了?
丈夫撒手西去时的情景,如同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她索性拉开房门,走出屋子,去领略感爱这深秋的气息。
“叽叽叽。”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滑开屏幕锁,接道:“喂,是他姨呀。
哦,我在外面溜达呢。嗯,还好,还好,你别挂念。
嗯,好的,你也注意身体,他大姨父还好吧?哦,那就好,那就好。
好,好,挂啦。”
简短的问候通话后,没什么事情就挂了。
姐妹俩虽说还有许多要唠的,但都惜钱,于是没特别的要说,就挂了机。
一彻又恢复了平静,牛大妈晏翠竹漫无目的的瞎转着,她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一彻都是那么孤单寂寞。
晚霞浓浓的洒在那些枯萎的植物上,给它们染上了死色一般的蜡黄。
牛大妈不由得又想起丈夫临走时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煞白煞白的白被单,隐盖住了那些罪恶的行径,没人去撩拔那死神来临时的迷雾。
牛大妈自己也不愿去究根问底了,追出来了又能怎样?其实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大儿子、大儿媳妇儿他们大抵明白,或许也就是只瞒着她吧,怕她受不了那种打击。
唉,不弄明白也好,省得幺娃子三鑫这个家又要四分五裂了。
与其牛家闹腾得鸡犬不宁,不如就这样溪水潺潺,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这样老头子你就太冤枉了,唉,为了牛氏家族你就当一回冤大头吧,委屈你了。
晏翠竹不由得撩起衣襟,揩了揩填满眼眶的泪水。
“叽叽叽。”牛大妈的电话又响了,她掏出来一看,这回是大儿子牛浩宇的。
她忙推开滑锁,只听见电话里:“妈,你在哪儿,我们到你门口了。”
牛大妈这时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出了居民大院半里外了,于是忙冲着手机道:“你们等一哈,我回来了。”
牛大妈急急忙忙小跑回家,累得她喘气吁吁。
王娅茹抢上一步,替牛大妈揉搓着背部,道:“妈,你慢点嘛,我们多等一下怕什么?”
牛小宇从包里拿出一小瓶农夫泉,扭开盖子递过去:“奶奶先喝口水吧。”
牛大妈摆摆手,干咳了两声,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衣兜里去掏房门钥匙。
四人一同进了房间内,还没落坐。
娅茹就开口了:“妈,你搬到我们那边去吧。”
“奶奶,你的房间,妈妈上午就收捡好了。在我隔壁,方便,只是离客厅近了些,我要高考了,家里看电视的时间会少些,就是看,声音稍微开小点也没得事的。”小宇一股脑儿讲了这些,他惟恐奶奶挑剔房子不好。
其实,要老人搬家的主意还是余彩蝶出的,她说牛浩宇他们都猜得到,史天妍与公公去世有关,作为妻子的牛大妈,不可能一点不晓得。
让她继续住在老幺家,对牛大妈的生话和身体都会产生不良影响的。
建议牛浩宇把老人接过来住。
牛浩宇采纳了彩蝶的意见,跟娅茹没费什么口舌。
娅茹就同意了。
屋里最高兴的还数小宇,催妈妈赶紧替奶奶收拾房间,吃过晚饭便一起过来接了。
本来牛大妈住惯了这里,还有些犹预。
看到小宇忙着替她捡这捡那的,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大家七手八脚,忙了好一阵,便上了楼下的小娇车。
小宇把奶奶的房门钥匙连同他留下的字条压在方桌上,这才带上门到楼下坐车。
他把自己的特坐副驾驶室,硬是让给了奶奶,自己坐后面,扶在奶奶坐椅的后背上,不停地说笑着。
刚搬完尾箱里的东西,一辆红色轿车就驶进了银河小区。
车一停稳,史天妍就窜下副驾驶室,一路喊叫着:“妈,妈。”
史天妍一进门,就双膝跪地求牛大妈回去住。
牛大妈既以搬出,又岂能搬回去?
最后史天妍流着热泪道:“妈既然不肯回去,那就在大哥这儿住些日子吧,这房门钥匙,就留在妈这儿。
妈什么时候想回去住都可以。吱唔一声,三鑫就来接您。”
说完,史天妍双手伏地叩了两个响头,并起身离去。
一傍跟着的牛三鑫,手里拿着车钥匙象霜打过的茄子,蔫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