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微信中获悉,继安在渝江北区购置了新居,大家非常高兴,来自各地的恭贺声声不断。
常三毫不犹豫,直接说:“今后上渝,住继安家去了。”
“欢迎阿三来重庆耍。”继安马上道。
“哈哈,火车站又少了一个露宿的流浪汉啦。”常三笑道。
“阿三,你说笑了哈。”
“你还别笑,那年(90年代初),我还真在火车站露宿过。”常三感慨地说。
“现在不得了。”安肯定地。
“现在,现在我们的朋友(同学)遍天下。”
“就是。”继安直接举手点了赞。
那年春天。
大病初愈的常三,告别了亲人,逆风而行。
天渐渐地暗荡下来,常三便和自由流动的农民工兄弟,一起潮水般地涌向峡江火车站。
火车站前的小广场上,早挤满了黑芽芽的一片,青一色的外出务工的农民工。
一群群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挤在一起。
被一阵阵的夜风吹拂着,常三打了一个寒颤,牙齿不由得对搕了一下。
唉,今天晚上,只有露宿广场了,好在人多,常三想。
男男女女的,老老少少的,大都背着提着大包小囊的行李,到了这里,都甩在地上。
有的斜里歪挎的靠着,有的干脆一屁股榻在上面,搭拉着脑袋,半闭着眼睛打着盹儿。
他们丝毫不敢放松半点儿警惕,因为兜里还揣着,那点东拼西凑的,可怜巴巴的盘缠。
这时天气也故意和这些可怜人儿,开起玩笑来,下着毛毛细雨。
常三把母亲收给他的,一包南瓜子拿出来,分给周围的苦命人,大家拨着瓜子,聊着天,打发着时间。
谁说时间最宝贵?这时的时间却是那样的无聊,也是那样的难熬的。
细雨朦胧,夜风袭人……
天渐渐的快要亮了,东倒西歪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
常三知道,这是快要去排队购票了。
“小荣,你去买票吧,我在这里望到东西。”常三想,让年青人去挤挤票吧,自己偷偷懒。
“要得。”小荣起身消失在参差的人群中。
常三把小荣的行李拢了拢,又紧了紧捆行李的尼龙绳子,上船时扯松了的。
仲春的峡江火车站,人头攒动,人们呼出的热气,使温度增高了许多,常三解开了外衣上的纽扣,让热气散散。
突然,一个叼着过滤嘴香烟的瘦高个擦肩而过。
“哎呀!”常三马上发现裤腰上被刀片划了一条口子,里面的一包神女峰香烟无影无踪了。
常三庆幸,自己技高一筹,把盘缠细软藏得深,只损失了一包香烟。
望着被划破的裤腰,他还是心痛一大路。
这时,一群人闹哄哄地冲过来了,小荣被一个手臂带有纹身的小子推搡着。
“怎么啦?”常三睁大眼睛问小荣道。
小荣急切地:“我都排到(售票)窗口了,他伸手过来帮我把钱递了进去,接了票。
过后,他说帮我买的票,要我到他饭店里吃饭。”
常三从小荣三言两语中,听明白了。
原来小荣遇到了饭拖,本来花五到十块钱,给饭拖买包红塔山香烟,就能摆平的。
无奈这时的小荣却突然冒出一句:“反正要吃的,不如就去吃点?”
“你去吧,我不饿!”常三气得咬着牙,他恨不得撕小荣一口。
然而这种场合,常三又不能声张,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明哲保身,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放个响屁。
“你去吃。可没得钱给的哟。”常三只好亮出被划开的裤腰。
那个有纹身的小子傻眼了。
“搜。”另一个饭拖诡秘日眼的,眉梢往上一挑。
“对,搜。你们几个也一样要搜!”有纹身的小子,显然是个雏儿,这时那有犯众怒的道理?
二十几个农民工兄弟,齐刷刷地站起来了,有的还拄着挑行李的扁担、锹把和木头棍子。
他们虽然没说话,但一个个怒目圆睁。
常三说话了:“兄弟们干,大不了我让航吉船上的黑哥下来一淌,把他们扔长江喂王八。”
“你认识船码头的黑哥?”刺有纹身的小子问道,话音失去了应有的硬度。
“黑哥跟我们豹哥是拜把子兄弟。”常三借势,又抬出了豹哥。
这招显然凑效,饭拖们彻底软蛋了。
“这次就当我们帮黑哥的忙吧,请代我们问候黑哥一声。”饭拖们说完就撤了。
临近检票了,广场上一下多了十几个佩戴臂章的工作人员,他们把买了票的旅客,和没有买票的旅客左右分隔开。
“请工作人员注意,列车已进三道,列车已进三道。请安排旅客检票进站上车。”喇叭广播后,全场像一锅烧滚的粥,马上沸腾起来。
工作人员立即提高嗓子,吆喝道:“坐好。不许乱动。”
好一阵,才恢复了平静。
这时工作人员才跨到,第一排与第二排中间,让第一排起立,依次进站,如此这般,有序进行。
常三总算检票进站了,他在回首时,十分感激地对帮他推了一下行李包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同志,你们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大哥你小心点。”
天大亮了。
太阳染红了远处的天边。
朝霞洒在雨后的峡江火车站的站台上,映着常三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