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玉芳的生日,常三一家围坐一起吃着生日蛋糕。孩子们打闹着,给寿仙擦了满脸的奶油,寿冠上到处都是,她们和着音乐的节拍唱着生日歌,摇头晃脑的不亦乐乎。常三不知怎的,模模糊糊地感到那摇摇晃晃的玉芳,好像和记忆中的明秀的影子重叠起来了。
好不怪异,几十年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常三自己也说不明白,这记忆的链条又不知不觉地连接到那遥远的岁月了。
在那个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年代里,常三常常因为饥饿而苦恼。
这天上晚自习,常三因为饥饿强忍着,和咕咕噜噜叫着的肚子抗争,他苦着一张难受的脸,把肚子使劲地压在课桌边沿上。
晚饭时,常三因为赶作业,到厨房去迟了,取回用网袋装着的红苕,被先去取的同学们撬得稀烂,没有一个完整的。
常三只有拔开苕皮,捡了一点稀糊糊的红苕吃了,那情形比狗舔食稀屎好不了多少。这会儿,叫他怎么不饿呢?
常三握笔的手都微微地抖擞着,他不自觉地在心里暗暗地问着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我这样是为了什么?我何苦这样作贱自己?”
他的眼睛开始模糊不清了,书上的字迹也不成个体型状了,真的就是一粑黑。
常三干脆放下手中的笔,用手指轻轻揉捏着鼻宇之间。
“给”明秀悄悄的用卷着的书,捅了常三一下后,递给常三一个烧饼。
常三望着明秀一笑,心里滴咕道:“真是雪中送碳啦!”
可是常三还是没有立即去接,他吃明秀的东西太多了,多得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要了。
“磨蹭什么?快拿着,别人看到不好。”明秀急切地。
常三这才接过烧饼,他没有叫谢,只是冲明秀甜甜的一笑。因为这个谢谢在常三来说,说的实在是太多了,再说多了反而显得生份和太虚伪了。
常三拿着烧饼,仿佛不那么饿了,感激之下不知如何去填补这份亏空的情义……
烧饼是非常出名的金家烧饼(同学们称它金矮子粑粑),一毛钱一个。
常三自已说什么也舍不得买来吃的,因为买一个烧饼的钱,要花去常三差不多两天,烝红苕或土豆的搭伙费。
留着明天吃吧,常三想,明天有堂测验课,这时饿过头了,还挨得住。
“吃吧,上自习前才买的,没冷透。”明秀见常三没吃,低声摧促道。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还是留到明天考试前吃好。”常三对明秀浅笑地说道。
“吃吧,明天我再买。”
“不用了,明天中午是体育课,我到何老师那里去煮。”
“你要打牙祭?”明秀取笑常三道,她笑得那样舒心。
“别取笑我了,我不瞒你说,两分钱一勺的土豆片都不敢去买,要留着做撘伙费用哩。”
“我也想吃了,不如我们分哒吃了,我明天再买。”显然明秀是想要常三吃烧饼,她假称自己也想吃。
常三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就把烧饼一分为二,但明秀只掰了一小半,她说她只是想吃,吃不多。
常三和明秀躲在最后一排,低着头,你推我让的吃起烧饼来。
他们没有耀哥他们大胆,敢堂而凡之地坐在一起,你一勺子我一调羹的,谈笑风生地吃着夏妹妹带的,那香味十足的咸菜,自然得就象一家子一样。
常三比明秀还要胆小,不时的向静姐那边瞟一眼,害怕她们发现他和明秀的暧昧关系。更提防着机灵鬼小春儿,那可是个无孔不入的小家伙。
常三他们尽量压低吃烧饼的声音,也生怕影响同学们。
然而,常三还是乘明秀不注意,留下了一小块烧饼,因为明秀本来就没有吃多少,掰去的那一小半,她还有一下无一下地揪一坨塞进常三的嘴里。
当烧饼被塞进常三嘴里时,明秀忍不住转过头去开心地“嗤嗤”直笑。
有时常三还故意的用嘴唇,包住明秀的纤纤玉指,使明秀不会一定的力气拔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