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西安事变正在酝酿之中,这是影响中华名族历史进程的大事,不过对于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来说,这样的事,其实什么也不是。
在距离狮子岩40里以外的周家,有一户人家,姓苏,家里先辈靠开大烟馆子发家致富,到现在已有三代了,三代人的经营使得这个苏家,在周家乡这个地方富甲一方,尽管所有人都痛恨入股,可是谁也不敢跟苏家人明着干,也就使得苏家的生意经久不衰,一直到了现在。不过苏家人丁不旺,在老百姓眼中这就是作孽做多了遭上天的报应了。苏老板膝下只得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败家二,一天到晚的抽大烟,真是自家生产,自家享受,苏老板还有一个孙女,年方四岁,乖巧可爱,苏老板,却并不喜爱,因为家产没人继承,所以他给孙女取名苏若,意思是,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谁又料得到,小姑娘以后还真就应了她的名字,‘苏弱’啊。不过现在看起来,苏老板的愿望怕是没法实现了,因为苏家正在举办儿媳的葬礼。
苏家大院外挂满了白花,就连门口的树上也都是,院子里已有不少宾客,想来都是些周家乡的富人,不过他们是诚心来悼念,还是来探探苏老板口风的,就不得而知了。苏老板坐在主位上收着来往宾客的礼,说些客套的话,滴水不漏。苏若跪在母亲棺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要她跪在这里,她给你们说她要去找娘亲,人们都是面露悲色,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知道他的膝盖此时专心的疼。来往的人都在说:“这个孩子怎么自己的娘死了还什么都不知到,就像是别人的娘一样。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奶奶说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人明白她,我想问她,但还是住了嘴。奶奶说她遇到爷爷后方才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暖,我想问她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但是见她的故事还在继续,又不忍打断,混乱的记忆里爷爷的故事中似乎也找得到答案,哎,罢了。且听听奶奶接下来说些什么。
苏家儿子,苏老三,因前面有两个哥哥,所以人唤老三,不过她的哥哥们全都死于肝病,可能是遗传。苏老三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女人,女人很是风骚,看起来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翻云覆雨的鱼水之欢,苏老三一脸满足,看样子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满意的,不过这个身边的女人怎么看就不得而知了。
“老三,你婆娘死老,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去你们家咯。”
“你急啥子嘛,我爹不好办的嘛!现在啊!还是我爹当家,要是哪天我爹把苏家交给我还不是我说老算啊!”
“老三,你个龟儿子,你先前说你有婆娘,你说她活不长,你说她死老旧带我回家,现在又把你爹搬出来,你莫不是哄我的哦!”
“哎哟,你看你,咋个就翻脸老嘛!这么多年!未必然你还不晓得我老三的心么,我老三可是真心对你的哦!”
“哎呀,老三,我晓得你是真心对我的,我就是想要个名分嘛!要不然我们这样不清不楚的,被你说出去笑话。”
‘****的瓜婆娘,你还要名声。’老三心想。“哎呀,好咯,既然你真心对我,那么这个名分有要来咋子嘛!苏家早晚都是我的,是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啊!”
“老三,那你说好久嘛!总要有个时间三!我是个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总要有个限制嘛!”
“哎呀!好了,好了,你就在将就几天,等我婆娘入土,我就去给我爹说哈!”
老三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就不是这个一心向钱的女人知得到的了。两人又经过一番云雨之后,苏老三才不舍的回家。
老三回到家里,已是晚上了,灵堂前除了几个负责看守的伙计,就是,苏若,苏老板夫妻已经睡去。苏若还是跪着,她只有四岁。我很惊讶他能跪这么久,我打断了奶奶,奶奶说就是这样的,小苏若的确是跪了这么许久,奶奶回答得很平静,就像小苏若一样平静,我试图看透奶奶的双眼,却一无所获。
“爹你回来啦?”苏若。
“若儿啊!回来了!家里没啥子事嘛?”
“爹,没得事,就是他们说娘死老,爹我想去找娘。”
“若儿啊!你娘不会回来了,来别跪了,去跟爹拿点吃的来。”
“爹你自己去嘛!我不去!”
“黑泥这个小女娃娃,还怪得!老子喊你拿点吃的都不去。”老三说这一巴掌打在苏若脸上,苏若脸上顿时肿得就像那五指山。
“哎呀!少爷,你不高兴嘛!也不要拿小小姐出气嘛!小小姐还这么小的嘛!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一个伙计抱走了苏若,转身去了厨房,只是富贵现在还不知道,他这一抱就抱了十七年啊!
“若小姐,来不哭哈!富贵叔叔给你捏个面人玩啊!”苏若并没有理会他,她不知道父亲为何打她,她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奶奶,家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见她,她很伤心,她觉得富贵叔的肩膀是那么温暖,是那么安全。
第二天是出殡的日子,作为周家乡的首富,苏老板给媳妇的葬礼也算是豪华了,慢慢的两大箱子陪葬品,让很多人大叹可惜,要是给活人用该有多好呀,现在就要深埋地底了。漆黑的棺材由上好的柏树制成,通体漆黑,在阳光下油油发亮,路人皆叹:“我死的时候要是也能有这么一副棺材,免得被凉席包裹,也就死而无憾了。”送葬的队伍长达一里地,前面是男人后面是女人,苏若抱着苏老三抱着排位,虽然很是不快,但还是满脸悲伤。唢呐吹的震天响,二胡拉的人心凉,苏若拉着父亲的衣角,看着路边的路人,听着他们的议论,听着他们口中的父亲,她知道今天是母亲出殡,但她更想知道母亲去了哪里,是的,她有太多想知道,太多太多了,多到奶奶都记不起了。
道士举行这古老的仪式,嘴里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如果不是在葬礼上,你一定会为这个道士的行为大笑不止,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得很,就像是着了魔,又像是游乐园的小丑,神神叨叨的,样子可笑。挑夫们把两大箱子被葬品率先挪近了墓室,放在两边中间是放棺材的,接下来就是抬匠们的活了,一副棺材有八人抬,棺材里是死人,私人入棺前会在棺底铺一层柏树叶,其上铺寿布,至于寿布几层,就得看死者生前命了寿布由死者女儿送关系好的姐妹也可,若是都没有就有自家置办了,苏家媳妇由于年轻不能叫做寿布,只能叫做裹尸布,在上就是死者了,死者着寿衣至于首饰那就全看家里的经济了,不过就算是在穷的人家一条手帕还是必要的,苏家媳妇自是不消多说,生前的首饰全都戴着,再上就是寿铺盖了。死者入棺后回由道士把尸体拨正,就是对准棺材的中线,,如果死者身高不够,就会用草纸填满,以免在抬丧德过程中偏移了位置,更有其坏心的人会用砖头瓦片填满,坑的就是那些抬匠。抬匠们弓身进入到墓室,八个人一步一挪的把棺材推进墓室,这时候道士出场,把棺材拨正,就是棺材的中心线,对准墓室的中心线,然后鞭炮齐鸣,家属可以在墓室外绕坟三圈见死者最后一面,绕圈是道士会给每个家属分些米,叫做良米,并说些恭喜主人家的话,就算是冲喜了,然后家属会在孝布上插上柏树,以祈求死者保佑,后人平安长命,接下来家属会在第一时间跑回家里说是跑得快发得快,回家后还会把垫棺用的石头藏起来,说是金石可以保一家发财,最后就是那些抬匠们的收尾工作了,封墓室,盖土,葬礼也就算是结束了。
葬礼结束了,奶奶没有在继续讲他的故事,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给我讲这场葬礼,不过我倒是从这个故事中知道了全部葬礼有关的事情,从人死后,到出殡的一切礼仪,奶奶一点也没拉下,全部细致的讲了个遍。
“老幺啊!这下我就放心老。”
“奶奶,放心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你说出来我去给你办好。”
“哎呀,这个都给你说老,就没有老,这样你去给我烫杯牛奶,回来我接到给你讲。”
我给奶奶烫了杯牛奶,还特地试了试温度,很合适,就在回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那个苏若,后怎么样了,为什么爷爷给我讲的故事里没有这个叫苏若的,他和爷爷有关系么。还有那个苏老三简直太可恶咯嘛!简直不是人嘛!”
“老幺。”奶奶似乎有点生气:“你不许这么说我故事你的人,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不过你啊!真是有点傻,居然一直不晓得谁是苏若。”
我一下记起来了,奶奶不就姓苏嘛!苏若莫不是就是奶奶,奶奶就是苏若,我说,我真是个孽畜子啊!哎!奶奶的故事刚要继续,我就听到大娘的声音。
“林希,你是不是又偷我的钱老,说是不是。”林希是大娘的孙儿,我的侄儿。
“没有。”林希语气坚定。
“没有那是那个拿的喃!未必然我的钱会自己长脚跑咯不成啊!你自己说出来,是不是你偷的,不然我今天要你娃好看。”
“呜呜,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不信你去问幺爸嘛!今天一上午我都在他旁边,祖祖给他讲故事,他给我讲题。没有就是没有。”林希哭着说。
“那我的钱喃!难不成这个家里来贼老吗?”
“哎呀,大娘,林希真的没偷,今天一上午他都和我在一起,莫不是你放放到哪里忘了,你再找找嘛!”
“林浩啊!要得嘛,我就再找找。”转头对林希:“找不到才跟你说。“
我跟着大娘在她的家里找钱,说实话我不想干这事,因为这样就得翻她的东西,但是我又不想她怀疑到我身上,还是去找把。前没有找到,我倒是发现了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我在大娘的床下找到了一个布袋,这个布袋很眼熟,与我在奶奶枕头边看到的那个极其相识,我很好奇,大娘房间里怎么也有。
”大娘这是啥子哦哦,里面全是铁砂子,是干啥的哦?“
”哦哦,这个没啥子,可能是装修的时候留下来的。“
很明显大娘并不愿意告诉我。我自然以没有多问,不过对于铁砂子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知道这是用来避邪的当然是民间迷信的说法,我虽不信但还是,知道一些。可能大娘是看奶奶身体不好,为她祈求平安的吧,但是奶奶为什么让我扔了呢?我想不透,所幸就不去想。算了反正钱也找不到,也没了心情继续听故事,不如就去买点奶奶爱吃的菜回来把,这免得看大娘生气的脸色。
”大姨。“在街上看到了大姨,兴许她也是来卖东西的吧。
”林浩啊!你要走啊!“大姨很惊讶!
”我不会走,我去给奶奶买点菜。“
”哦哦,就好。”大姨似乎松了一口气。
“怎么老!”
“这个,你大娘这几天对奶奶怎么样安!”
“还可以吧!说不上太好,但也不是太差。”大姨似乎在担心什么。
“大姨,我看你这是在担心啥子样,发生啥子事老!”
“哎,其实也没啥子。”大姨似乎不像告诉我。
“大姨有啥子事你就说嘛!侄儿子现在都是大人老的嘛!”
“既然你都这么说咯我就告诉你,那天你回狮子岩我们在大娘家的事你晓得不?”
“你们为了一块钱吵架?我晓得啊!”
“你还有不晓得的。你奶奶听到我们吵架,她是个老人自然希望后人好,所以就说话阻止,那盒晓得这个姓颜的简直不认人,说你奶奶老老,这些是就不要管老,你奶奶说她是老了,但是她还是要管我们这些后人的事,姓颜的就说,你也要管得到嘛!你奶奶本来就要强怎么肯忍,就说她就算是死老还是要管,死老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管事,这个姓颜的啊!拿起铁砂子就给奶奶打去,打在床板上咚的一声,把我都吓了一跳,你奶奶就说,啥子哦,我赶紧把你大娘拉开,你三姨夫和大姨夫又都走老,我又做过手术,一个人又整不过她,不过还在这个姓颜的海有点良心,就出去老,你奶奶还嘱咐我千万不要给你父亲他们说免得后人吵架,我这个当女的又不好违背老人的意思,这个颜爆鸡一句话把你大姨夫三姨夫都骂了个遍,哎,我也是不晓得怎么办啊!现在他们都不想去你大娘家,她看到我呀,也跟看到瘟神一样,你呀就多照顾到点奶奶,免得受那个颜爆鸡的气。”
天昏地转,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如果我在,我会怎么办,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父亲,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得了大娘,我不知道我见到她会干些什么,我不知道奶奶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奶奶的难过又多难过,我不知道如果大爷知道了他们家会不会散,我不知道大娘那些儿女们会不会知道这些事,如果知道了会怎样,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开始怀疑世界,怀疑这个世界上的人,我看着他们,他们带着面具,他们穿着美丽的衣衫,他们画着美美的妆,他们在人世间穿梭,他们得到上天的眷恋,他们文明,他们褪去了兽皮,他们站在世界的巅峰,他们藐视所有的起他生灵,他们充满智慧,他们活了近千年,怎么就成了这样。万能的盘古,美丽的女娲娘娘,还有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和西天如来,以及西方的上帝耶稣,你们能不能给我个答案;老子庄子孟子孔子,还有墨子韩非子,你们号称先贤你们说的书,你们的话都成了经典,为什么不给我个答案,只要一个就好,我别无多求。当然我没有得到答案,天神不会说话,先贤已经死去,活下来的还要继续活下去,我还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还有故事需要我讲,还有故事要我去听。
最后我还是告诉了父亲,尽管我不想他伤心难过,但我还是想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发生了什么,因为如果是我我也想知道。父亲表现得很平静,我有些惊讶,不过我没有问父亲,或许我真的就只是个后辈,父亲只是叫我照顾好奶奶,就挂了电话,我知道父亲哭得极惨,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说她从未看过父亲哭泣,而现在父亲在夜忍不住了,这把忍字头上的到终于还是刺穿了。父亲没有做出我想像的举动包括后来二爸知道以后也没有。这一切的理由都是——奶奶说她不愿意我们后人为了她吵架,为了她不和。我想着或许就是这个八十三岁高龄的老人心愿吧!我的奶奶啊,一辈子为了儿女,真的是一辈子,不多不少,刚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