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恍如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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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这天他最后一次见了阿荧,是莞城那边有两家店,他过去代为培训一下,她本来休息不在店里的,但是也赶了过来。

自他去到长安的第二天她去看过他之后,他就似乎有意回避她了,当然不是拒绝来访或者坚决不见之类,而是渐渐少了消息,不太联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而她似乎是很确定自己的,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怕走的越远,最后会伤她越深。自己那时候对她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一面她诚然是个很好的女孩,一面却是离开林妹妹后自己无处安放的难过,他没有跟她说过哪怕一句他喜欢她,有一次她拿这个讲了他才嘟囔了一句,很假,他也许永远不会跟自己喜欢的女孩说喜欢,就像阿聪对阿丽或者财哥跟阿露一样,但他也不愿跟自己不喜欢的女孩说喜欢,阿荧不是他不喜欢的女孩,但也不是他愿意为之倾尽一生的女孩。也许一样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有过了别人的心里,再来别的人总有点不够设身处地,何况原来那别人是那样蛮横霸道,多年后还占据着那地方不肯为别人腾出空间,只是伤了阿荧,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却最终那人流水无情。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怕伤了别人,也怕伤了自己,而这一次,他是真的伤了阿荧了,听说过年那天的晚上喝多了酒,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而那时他在一个人的火车上,什么都听不见。他后来想起,也许自己出车祸伤了眼睛就是报应,人家那样痛彻心扉,都是因你而起,你只伤了眼睛压根就没报应到位,其实该瞎了眼睛的,因为再也没有颜面见人家了,留着眼睛何用?可是终究还是见了,虽然这时候已经有段日子联系疏松宛如路人了,她依然是平日的样子,欢快地走过来,笑笑的,他没有跟她多说话,只是略微寒暄,她也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事情结束他就走了,没有留下来陪她吃顿饭,没有陪她说说话,或者随意走走,都没有。曾经他们说过那样多的话,走过那样多的路,这时都无以为继了,是他不想继续,而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他一向是偏执而任性的,自己认定的事都不会回旋,倒是她送了他过到河的对面去坐车,等了不多大一会,车来了,他们挥手作别,从此再没有见。

不久之后她就调回了中山,然后又辞职换了工作,然后她父亲病逝,他记得不知是之前还是之后她跟他讲过她在她父亲面前提过他,她老父只说北边过来的是不是太远了,而这时,一切都远了,说这话的人已然故去,再不能见,那北边的人徒然活着,也不能见,他只愿他老人家安息,这辈子是不能做你的女婿了,你也原谅他,他也有老来故去或者中途离去的那一天,到时候如能相见,一定陪你饮酒喝茶。再后来她结了婚,生了女儿,为人妻为人母了,一切都跟他讲,讲着欢喜,或者不喜,他都默默听着,觉得她每讲一次,自己就愧疚一次,似乎她的不喜不快乐都跟自己有关,都是因自己而起,而那些为数不知多还是不多的欢喜,也没有一样是自己所给,他就自责起来,人家说悲歌当泣远望当归,他自责到无以复加之时,也只好借了文字借了人家的旋律,来填写自己的心思,长歌当哭,那歌是这样唱的:

一别多年

你串断成连

时过境迁

迁去不到别一边

月光掩面

掩不了惦的念

未加粉饰却那样明显

划心为牢被赦免

教自己离间

一句一句应不了的验

白雪淹田

是我的拖欠

冷日不见

见了你冷的容颜

翻经阅典

缺失逆流的鉴

岁月偏倾颓了从前

残瓦碎砾怎么拣

一番又虚言

顷刻间抚摸着你的脸

故事结了篇

墨迹蔓延

你的幽怨那样浅

却没我每一天

住进你的眼

捻花一点

闻得到那日浮现

采摘才下的鲜

爱若来得及排演

许我重逢一遍

没有谁听到过这歌,因为他从不曾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