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真不小心!”说着,一个老警察快步走上去要扶石亮。
突然,两人都惊喜地叫了起来,
“石亮!”
“秦伯伯!”
石亮急忙爬起来,一老一少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时,那位姑娘才回过神来,十分惊讶地说:“哎呀!石亮,原来是你呀,可把我吓坏了!”
“对不起!小雨。”石亮怪不好意思地对秦小雨说,接着回过头来,看着秦所长问:“秦伯伯,你身体都好吧?”
“好!好!这不,今天想休息一下都不成,让秦小雨硬缠着要陪她逛书店!唉!就是辛苦呀!哈哈!”秦所长微笑着望了一眼自己的爱女戏谑地说。
秦小雨白了她爸一眼:“谁让你整天忙,整天忙哩!”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石亮,这一年多来,你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到处都在找你呀!”大家稍一平静,秦所长就迫不及待地问,然而他看了看书店里买书的人越来越多,就说:“走,石亮,咱们回家再说。”
石亮原本想先回家看看,然后在返校时再来看望秦所长的,可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个正着。这咋办?看来今天赶车是不行了,也好,就先去看看这位令他敬重无比的警察伯伯,再说,快一年没见秦小雨了。
到了看守所,石亮面对这所曾呆了两个月的地方,苦笑着摇了摇头。秦所长家就在看守所傍边的职工集资楼里,不足七十平米的两室居,虽然简陋但是拾掇的倒也干净整齐。
一进家门,三个人就一边喝茶水,一边说话。
石亮就把自己去年黑夜出走,西京车站被抢,后遇胖姨以及凤眉山救人和考取西农大等事一一讲了出来,最后,石亮很小心地从一个黑皮包里取出了那张入学通知书,递给秦所长看。
秦所长高兴地说:“孩子,有出息!看到你这么进步,我太高兴了!”
秦小雨也凑热闹地说:“好哇!石亮,咱们又是同学了!你考的就是我们学院的大专班。”
“是吗?”石亮一听,很高兴地望着秦小雨说,“那太好了!”
“哼哼!真是阴魂不散!”谁知秦小雨却白了他一眼嘻嘻的笑了。
石亮的脸“呼!”的就红了,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秦小雨见他那不自在的样子,刚要在说话时,房门被推开了,炊事员老王把饭菜送了进来。
秦所长站起来说:“来,石亮,我叫灶上给随便做了四个小菜,今天就算给你接风洗尘吧!小雨,你去把那瓶陈年老酒取出来!”
石亮不好意思地说:“秦伯伯,这太麻烦了!”
“嗨!这孩子,还跟伯伯客气个啥!来,快来吃饭,咱们边吃边聊。”秦所长看到石亮走出了阴霾,取得了如此的巨大进步,打心眼里高兴。
秦小雨出来把酒给他们斟上,但是很认真地限制说:“老爸,可只准你喝一杯哟,石亮嘛,也不能多喝!因为他现在是个学生了。”
看着秦小雨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严肃的样子,秦所长苦笑着说:“好!好,好,就一杯,真是比你妈还小气!”说完端起酒杯朝石亮一扬:“喝,石亮。”
石亮端上酒刚要贴嘴,秦小雨又发话了,十分不满意地说:“喝,喝,喝!先吃点菜呀!”说着把一块鸡大腿放在了石亮的碗里,并撅着嘴巴白了她老爸一眼。
石亮不好意思地说:“这、这,给秦伯伯吧!”
秦所长急忙劝止地招呼说:“吃吧,在秦伯伯家里,别拘束!别客气!”
秦所长给石亮又挟了一筷头“凉拌粉丝”后,说:“石亮啊!你也是的,走了一年多,连一封家信都不给写,可把你爸害苦了呀!当时,他到处找你、打探你的消息。
那天,他来找我,我先是吃了一惊。看上去他比第一次见到时,简直判若两人。削瘦、忧伤、精神恍惚的看了很叫人难受啊!面对他,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后,我只有劝慰他说:‘老石呀,你放心吧,石亮在这儿已经清醒了,他以后不会再走错路的,我坚信,他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看看!这不?’”
听了秦所长的话,石亮的心里酸楚得很,眼泪充盈了眼眶。他似乎又清楚地看到了父亲在风雨中辛勤劳作的场景和忧伤、痛苦、悲凉、无奈的神情。
看到石亮那心酸的样子,秦所长把话峰一转:“好啦!过去的事咱们就不再提了,来,石亮,吃菜!好好吃!等会儿伯伯再给你讲点高兴事哩!”
秦小雨耐不住急,嗔怪她父亲:“老爸,讲就讲呗!还要卖关子,快说说听听!”
秦所长这下可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酒后,才眉飞色舞地说:“石亮呀,你们村这一年来的变化也不小哩,村里通上了电,也办起了小学。”
“真的吗?”石亮吃惊地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里长沟一线天,一弯套着一道弯的小山村这会儿也通上电了?真是难以想象!
“是千真万确的!孩子。而且教书先生就是你的父亲呀!”秦所长更清楚肯定地给他说。
“唉呀!有这么大的变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弟弟可以上学了,村里的孩子们都可以念书了!”石亮很兴奋地说。
“是啊!你爸也可以为山村的教育事业,发挥发挥他肚子里的墨水了。”秦所长又补充说。
“真想不到!真让人想不到啊!”石亮这时激动的只有这句话了。这一年多来,他多少次真情所向,多少次梦回故乡,多少次泪湿枕巾?他已记不清了。乡愁就是一张网,一根藤啊!
“想不到!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哩!”秦小雨接口说:“我爸他们看守所和你们村,结成了扶贫对子。老爸常到你们那山沟里去跑哩,明给你说了吧,他今天又准备上山哩,硬是被我给缠住了的!”说着秦小雨又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秦所长的左胳膊,“嘻嘻”地望着石亮笑。
“秦伯伯,我们那里山高路远,辛苦你们了!”石亮感激地说,“可要保重身体呀!”
“辛苦啥!扶贫帮困也是我们党的一项重要工作嘛!今年夏季,旱象十分严重,山里的群众生活肯定不好过呀!前两天,我们所里的全体干警自愿捐了一些钱物,我们准备抓紧时间给村里送上去哩!”
秦所长的话,使石亮心里热乎乎的。他想,只要有党和政府的关怀,有秦所长这样的好干部们的真抓实干,象他们山村一样贫困落后的地方,一定会尽快脱贫致富的。
谈话间,墙上的报时钟清脆地敲响了十六下,好象在不住地提醒和督促石亮:“小伙子,该出发了,快回家看看去!”
石亮再也坐不住了,他把怀子里酒一口喝净,歉意地说:“秦伯伯,小雨,我该走了,我现在很想、很想家!”
“你走的到吗?现在都下午四点了。”秦小雨问。
“没问题,赶得到!末班车还未发哩!”石亮有点心急地回答。
秦所长思付了一下,站起来说:“好吧,孩子,伯伯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我们也就不留你了,走吧,我送你。”
下了楼,秦所长用一辆偏三轮摩托车,把石亮送到了县运司门口,恰好赶上了最后一趟发往北山客车。
。。。。。。
今天是婿河镇逢场的日子。
虽然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了,可是还有些山里的汉子携妻带子地在小街上转悠着,他们也许觉得这也是一种精神享受吧。
石亮下了车,在小街西面的山旯里方便了一下,就快步踏上了那条干燥、贫瘠、窄小、弯曲的回村之路。
山道上静悄悄的,偶尔吹来一阵凉风,把那些凌空伸入路中的树枝拨弄得频频摇动,每当遇此,石亮总是高兴地向它们挥挥手,自作多情地说:“谢谢!谢谢你们啊朋友,谢谢你们的欢迎!哈哈!”
走过了两道弯,又翻过了三道梁。石亮爬在一个小山泉里喝了几口水,洗了一把脸,刚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
突然,一阵山歌从前面的山峁上飘了过来:
“进长沟(呕)翻光山……(安安)
十里八道弯……(安)
沟里的石头大如山
山上的木头小如椽
进长沟……(呕)翻光山(安)
男人多是光棍汉
女人都势急地往坝里钻
如今我们这里通了电(哎)
可还是没人给把红线线牵
哎……这是为什么?……
呀唉!……
因为就是我们太没钱!
唉……呀!啊,
这个****的钱!
……”
“是二驴子!这家伙又想女人了。”石亮苦笑着说:“肯定又是喝醉了!”
他没法再坐下了,噌的站了起来往前赶路。
走过一片橡树林,果真见二驴子把左腿架在右腿上,双手抱着后脑勺侧躺在一棵核桃树下,正在闭着眼睛瞎唱着。一个空酒瓶也斜躺在他的一只又脏又臭的黄胶鞋口上,逗引了数只绿头苍绳在他身旁飞出扑进地吵闹着。
石亮悄悄地摸过去,突然从树后跳出,大喊一声:“不许动!”
二驴子正在悠哉、乐哉!咋听一声断喝,吓得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见前面一个着装入时的青年小伙在对他笑,很是奇怪。
他急忙揉了一下醉眼,仔细打量:“啊唷!是石亮吗?你这个冷怂娃呀!你把老叔的魂都给吓丢了!”二驴子既吃惊又埋怨地骂道,并且举起了地上的一只臭鞋来比划着,一副打人的样子。
石亮“咯咯咯”的笑着说:“二驴叔,你看天都快黑了,咱们赶紧往回走吧!”
二驴子看了看天,穿上了鞋,突然又生气地说:“好!咱们走,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哩!”
石亮在二驴子穿鞋的时候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云州烟,递给二驴子说:“二驴叔,请你品尝、品尝。”二驴子瞥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笑了一下,急忙拆开取了一支,先在鼻子上嗅了嗅后才掏出火柴点燃,使劲猛抽了一口,说:“好、好!不过,石亮,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一年多,你钻哪里去了?害得你老爹好惨啊!”
石亮就长话短说的给他说:“二驴叔,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住我爸、我弟以及关心我的众乡亲,不过,叔,我终于考上大学了!”说着掏出了那份录取通知书让二驴子看。
二驴子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哈”地大笑着朝村里跑去,好似疯癫了一样。
二驴子一边跑一边喊着:“石亮考上大学了!考上大学了!大嫂,桂花嫂子呀!你听到了吗?你儿子考上大学了,你可以安息了,可以含笑九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