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至1989年春)
那次被晓红的一撞,倒使他回过味来。他对老师一项视为权威,曾经就告诉过晓红,要信服老师,不能自己干自己的,老师的经验是财富,我们不要“瞎子摸象”盲目摸索。这回反倒是晓红一下子提醒了自己。就是这种对老师的绝对的信任使自己差一点误入歧途。看来以后学习还要靠自己,对乡中老师的教学还得擦亮眼睛啊。
借散农忙假的空,他向老师们借来教学大纲和参考书,挑灯夜战,白日黑夜的抄写教学目标,重点难点,整整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在农忙假结束的时候,她整整的抄了满满一本笔记。
以后,在每次上新课之前,他都要对照,教学目标重难点进行预习,听课的时候,凡是教学目标要求的就认真听,老师没讲到的或是讲的不深入的,自己先努力去研究,实在弄不明白,就去问老师。这样他的学习准确的把握了重点,学习效率也提高了,学习负担也不觉得重,学习反倒也轻松了不少。
在期中考试后他的名次上升到了班级的第4名。
成绩下来的第二天中午,在学校操场的树荫下,郝放、格非、岳冬三人正在那里吃中午饭。郝放的饭盒里是高粱米干粥,一个咸鸭蛋,这在当时已算是很奢侈了。岳冬是两块玉米饼子,一块黑的发亮的酱瓜子。格非则是拿了两块牛油白面饼,两个西红柿。油饼已算是稀罕物,这初冬的西红柿才算是无价之宝了。原来岳冬的姥爷退休在家,在院子里蒙了一个大棚,不种别的就种西红柿。等别人的西红柿拉秧,他的西红柿刚刚熟,这冬天蒙西红柿还不算稀罕,稀罕的是,他能做到春秋冬三季西红柿不断,这可算是最稀奇的。
格非显然西红柿吃多了,倒是对岳冬的酱瓜子特感兴趣。而郝放和岳冬两人也把格非的油饼分来吃。
这三人正津津有有味吃的正香。远远地晓红从操场另一端走了过来。对郝放道,“哥,我姑让你帮帮我学习,我这次又考砸了。”郝放被晓红这样叫了,突然一愣,迟疑间看晓红早就脸色绯红,眼神里有些紧张和慌乱。他马上明白为什么晓红要冒充他表妹。没等他回过味来,岳冬在旁边戏谑郝放,“傻愣着什么呢,你妹子和你说话傻呆呆的看什么?你不帮妹子,我来帮了!”
“去你的,就你那成绩还帮我妹子,当我妹子的书童都不够格!”郝放一拳捣过去。
格非在旁边则偷眼扫了一下自称郝放妹子的女孩。
淡绿色的小袄,浅白的长裤,已然褪去了一年前的生涩和稚嫩,站在眼前靓丽逼人。格非岳冬都认得他,在镇中的时候,和她有一个月曾在一个班,后来分班了,一年下来,来来往往总是碰面,虽没有说过话,但她在人堆里一站,却总是最惹眼,身材要比同龄人高上半头,白白净净身子苗条,要想不认得她都难。
一年多来,没听说郝放念叨过这个表妹,今天这表妹到自己来认这表哥了。心下正在疑惑,听到郝放正对表妹说,“你想怎么个补法呢?也没什么时间,要不你和物理老师说说,调到我们班来。”这物理老师是和晓红一个村的,让他帮这个忙应该是不成问题。
晓红见郝放这么爽快的答应,忙说道“好的,一言为定,以后就靠哥多帮忙。”一边和郝放说着,一边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看晓红走远。格非不禁赞叹道,“郝放真有你的,有这么漂亮的妹子也没早告诉我们,你隐藏的可够深的。”
“有个表妹,还要炫耀一番啊,这也不是自己的什么宝贝。”郝放辩解道。
第二天,晓红一早就来郝放他们班上课。全班就岳冬那儿有一个空位,老师就暂时把晓红安排在岳冬那里。下课的时候,格非早从临班跑过来找郝放,见岳冬和郝放从班里出来,没等他们开口,就说,“真是高效率啊,说调班,今早就过去了。”岳冬神秘兮兮的对他道,“你猜和谁一张桌?”
“该不是和郝放吧?哪有这么巧?”格非道。
“和你大哥我,昨天我还说教她,郝放说我只配给人家当书童,结果这美女今天就追我过来了。”岳冬笑道。
“你艳福不浅啊,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啊!”格非羡慕道。
“我可是有自知之名,人家是奔他表哥来的,我这就把位子让给郝放,让他好好给她妹子补习吧!”岳冬的回答让格非到很意外。
“大哥就是大哥,格非你跟大哥多学着点吧,也就你爱往歪里想”郝放对格非道。
这三人正说笑间,上课铃响了起来。三人赶忙往各自的教师跑。
下午的时候,岳冬和郝放就换了位子。
看晓红那个高兴的样子,笑的像盛开的一朵花一般。
晓红这次期中考试下降的名次比上次郝放的还要惨,本来以她的升级成绩,在乡中能排上第六七名没问题,她经过从县附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乡中,这次考试却齐刷刷的下降了8个名次,考了第14名。这可是在乡中,这个成绩还比不上镇中的名次了。而从同学们那里打听到郝放却又考到了班里第4名的成绩。本来郝放也曾经下降过几个名次,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人家又成了班里顶尖的高手了,不得不佩服。她想起了暑假时郝放给她补课的事来,这郝放可不是白给的,这乡中的老师敢说有不少从学习方法理念上还跟本上郝放呢,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自己的成绩很快会上去呢。
但人家一个男生又怎么开这个口,男女生在乡中都互相不搭理,我去找人家,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呢。于是她就独自导演了这一出冒认表哥的剧情来。
虽是毕业班,乡中的老师抓得并不紧,学不学全靠自己。老师们上完规定的那几节课,剩下来全部是自习,一天至少有三四节自习课。这在镇中和县附中都是难以想象的。老师们为了提高自己的成绩,嗜课如命,见自习就抢。学校最后就把自习全分到各科名下了,就这样还见缝插针的在中午和晚自习的时候进去辅导。
乡中老师们却不在乎什么成绩,考多少总是那几十块钱。一年到头还跟不上农民养一头老母猪赚的钱多。赚这三瓜俩枣,谁要是为拿成绩拼了命,那还不笑掉了大牙啊。所以,乡中老师对课一向是有尊又让,谁愿意占就占,越是如此,老师们越不去抢课。
自习课多对别的同学感觉无所适从,不知道干点什么。但对郝放而言,却把自习课安排的井井有条。每天四节课,数学一节,理化一节,语文英语一节,政治历史一节。他从新华书店买了一套历年中考试题和模拟试题集。还有一套综合复习练习。在复习完当天的功课后,就拿出参考书,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做题。
晓红来了以后,她起初是对他百般依赖,见题就问。刚开始的时候,郝放不好意思拒绝,对晓红每问必答。后来整节课整节课的都是在帮她讲解习题了,他的计划也受了影响。这时就对晓红说,“要想真正提高你能力,还得依靠自己,如果考试的话,我不在,你问谁去?”晓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郝放接着说,“这问别人问题是有学问的,一般人问的是答案,而不关心自己的思路和方法在哪个地方卡了壳,这个卡壳的地方其实就是能力的突破口。问问题应该立足于不轻易问,问了就要问出水平来,而不是连脑残的问题也要问个究竟。”
说到这里,眼见晓红脸腾的一下红了。郝放却假装不见,继续说道,“凡事要问,等于把自己的脑袋掖了起来,借了别人的脑袋过来,锻炼的是别人大脑,训练的是自己的手脚,这些方法知识就如酒肉穿肠,没留下多少痕迹,对问者有什么大的用处呢?如果经过深思熟虑,百思不得其解,知道了自己在哪个环节卡了壳,这时再问的话,一点即破,思路豁然开朗,印象特别深刻,思路立马也顺畅了,这才是有价值的问。”
“哥,你真是一个大理论家”晓红听着郝放长篇大论又两眼放光,满脸的崇拜之色。
“你又来了,都是你老问,我才有感而发,理论来源于实践,又去指导实践么!”郝放戏谑道。
“你就是善于总结,将来你不成为一代理论大家,是咱们国家的一大损失呢!”晓红半是恭维半是戏谑道。
经过这一番对话,晓红果然就问的少了。郝放帮她也制定了复习的计划,如何找自己的薄弱环节,如何预习和复习,何时做课外习题等,把她的自习课,甚至回家的复习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重复单调的三点一线,总是漫长而又简单,疏忽间三四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期间也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寒假,除去两头在学校补课,中间的几天假期短暂的几乎忘了是什么感觉。日子就这么慢腾腾的来,又急匆匆的溜走。看着未来总是遥遥无期,看到过去的日子却总是觉得就在眼前,那么快的转瞬即逝,这时间就这么诡秘变换的施展了各种魔法,让人们时而急促,时而慵懒。
但不管时间或长或短,在郝放和晓红的眼里,总是几乎千篇一律的内容,努力努力再努力,奋斗奋斗再奋斗!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郝放考了全班第三名。晓红名次也上升到第八名。岳冬依旧是老样子,不好不坏,总在20名左右晃荡。而格非这次考试破天荒的进到了15名。还是多亏了他的外语,每次都是在班里第一。这次又考了95分。数学这次考到了75分,给格非高兴的不得了。因为有史以来第一次突破70分大关。这次考试的进步当然多亏了郝放的帮忙。
每天中午吃完午饭,他就帮着格非忙活一阵。岳冬在一旁却总是很悠闲的逗弄格非,“三弟,你应该和我学,没有二弟那聪明脑瓜,还不如来一个车到山边必有路,何必强求自己!”
“大哥你别老逗弄老三了,感情你毕业就有班儿上,人家格非大老远跑这儿来求学,可不能胸无点墨的就跑回去,你能帮上忙的话也帮帮!”郝放替格非辩解。
这次格非考好了,非得要请客。拉着郝放岳冬到小卖部要了三瓶啤酒,三块牛肉,三人不知深浅的喝起来,结果一个个弄了个红头涨脸,满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