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坛子,陈思漫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就给装好了,而且两大袋子糖差不多也用光了。剩下点儿,便给了三妹和四弟冲了糖水喝。陈思安自打喝到了甜水,总是缠着陈思漫要糖水喝。陈思漫决定下次多留出些,给自家弟弟妹妹冲甜水解解馋。
蓝莓装进了坛子,就等着发酵了。这天,下午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棚子里的骡子也微闭着眼睛。大哥随着爹去了学堂,三妹跟着娘学绣活,小翠哄着四弟去睡午觉。
陈思漫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正无聊的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就听院子大门被推了开。陈思漫回头,只见一个微胖的大婶走了进来。
大婶瞧见陈思漫,笑眯眯地说道:“漫丫头在家呢。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你刘大叔也是身体不好,也没来瞧瞧你,现在可是都好利索了?”
陈思漫愣愣的看着这个大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她:这人谁啊?我不认识呀!
大婶见陈思漫没反应,接着又问:“你娘可是在家呢?”
还没等陈思漫回答,范氏从屋里听到了动静便出了来,看到来人,热情的迎上去笑着说道:“刘婶好久没来我这儿了,怎的今日过来了?”说道便拉着刘婶往屋里迎。
陈思漫这时反应过来了:刘婶,想必就是隔壁的邻居了吧,就是前段时间蘑菇中毒的那家。见着她们进了正屋,陈思漫忙起身,也跟了进去。
“漫儿,快去给刘婶倒杯水。”范氏吩咐着陈思漫,又对刘婶说道:“漫儿这孩子命苦,前段时间落水大病了一场,这也是刚好没多久,但这脑子跟以前不一样了。”说完,叹了口气。
作为隔壁邻居,陈家发生的这些事,他家自然是知道的,那夜他家的独生儿子刘大宝还跟着一起找人了。要不是自家老头子中毒躺床上起不来,估计也是要一起去寻人的。
这个正屋正对着大门,坐北朝南。这个小院虽是破破旧旧,但还是个标准的小四合院。正屋相当于客厅,有外屋,旁边还有一个小套间,是里屋。陈思漫给刘婶倒了杯水,便进了里屋看陈思柔绣花去了。
范氏与刘婶在外屋聊着天,声音能很清楚的传到里屋。她们聊的无外乎就是东家长李家短。而大部分都是刘婶在说,范氏在听,偶尔也应一声。范氏虽在这个村子里一住就是十年,但也因着这个院子在村口,属于比较偏的位置,所以她跟村民并不是常走动。往来比较多的,也就是这个隔壁的刘婶。
就听刘婶又问到:“前几天就见你家男人赶着个骡子车,还以为跟谁借来用的。今儿一进你家门,就瞅见了那头骡子。你家咋突然有钱买骡子了呢?”女人通常对八卦感兴趣,尤其还是这种农村妇女,更是喜欢到处打听事儿。
范氏也不好告诉刘婶自家女儿会酿酒,而且还卖了好价钱,便说道:“这畜生是花了不少银子,但光靠我那点儿绣活肯定是买不来了。我身子不好,出不了远门,小四儿也小,但也需要出门看看。我从娘家带来的首饰虽说当的差不多了,但还剩下一样,本想留给漫儿以后当嫁妆,但想来还有好几年,漫儿又不喜欢那些个花哨,便决定也给当了。”范氏本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但突然想到了那天二女儿说的那两件首饰,便拿来当了说头。陈家搬来这些年,村民也都知道他们是从大地方来的,看气质就不像是村里人。陈家男人又识文断字,而村民能识字的却很少。头几年见着陈家没进帐,但也能过日子,后来打听到是带了些值钱的首饰一件一件的当了过日子。
刘婶听了也没说什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昨天你家那骨头汤还真是香。像咱这种穷人家呀,见个油星都难,这大骨头虽说没肉,可骨头里那骨髓可真人是解馋。”说完尴尬的笑了笑。范氏明白,这是想跟她再要些大骨头
“不瞒刘婶子,这大骨头也只是那天漫儿去镇上交绣活,看到肉铺收摊还剩下的,便要了来,也没多少,一次就都做了。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得着,我给您送过去。”范氏不好回了人家,但家里也真是没有了,便先应了下来。
刘婶高兴的应了一声“哎”,又是一时无语。只见她低着头,两只手来回的搓着,似乎有话想说。范氏问道:“刘婶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
刘婶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陈家娘子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这老婆子有话就直说了。这几年我家大宝跟你家男人也学会了不少字,这春种也忙完了,我跟他爹商量着也不想让他回学堂再念书了,咱又不考秀才。你家男人见多识广,能不能帮着我家大宝给谋个活计?”
陈思漫在里屋听的清清楚楚。她也听明白了,这是想让自家爹帮着他家儿子找个工作。爹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读上书,连学费都收不上来。这个刘大宝就是欠费生之一。刘婶找着自家帮忙找工作,估计也是想着自家以前从大地方来,有门路吧。
范氏却犯了难。要是十年前在京城,给个小毛孩找个活计那还不容易,可自家跟京城都断了十年了,现下也不可能回去。范氏紫皱着眉头,刘婶就在旁边等着。
这时陈思漫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了看坐着的两个人,一个犯难,一个期盼,便对刘婶说道:“你家大宝多大呀就要找工?”
刘大婶没想到这个丫头突然问这个问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范氏忙说:“漫儿落水生病后,很多事情记不得了,但人也好像突然长大了,很是懂事。”
刘大婶又打量了一下陈思漫,心下也觉得这个俊俏女娃得了失忆症也是怪可怜的。便说道:“你大宝哥最是疼你,你却不记得你大宝哥了,他知道得多难受呀!不过这个也怪不得你。”说完发现自己似乎说话不妥当,抱歉的看了看范氏,接着对陈思漫说:“你大宝哥今年十四,转年就十五,也该谋个事儿赚钱了。再不找工,怕是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了。”
范思漫心里一阵唏嘘,这刚十四岁呀,还是个男生,当妈的就开始担心找不到工作娶不着老婆,真是时代不同,人也不同!
就听刘大婶接着说:“我家田也不多,现在他爹也能下地活动了,这点儿田我们老两口就够了。我们也不想大宝以后一辈子跟我们似的窝在这个穷山村里靠天吃饭,想让他出去见识见识,学门手艺。你们经常去镇子,能不能帮着找个营生?”刘婶见范氏没答应他,又跟着提了一遍。
陈思漫见着自家娘坐在那儿黑着脸也不说话,便接了话说道:“刘婶子,这个我娘也做不了主,万一答应了,回头找不到合适的,那不是诓了您嘛。等晚上我爹回来,我们问问爹,有了消息马上去您家跟您说。”
刘大婶听陈思漫说完,也觉得是那个理儿,便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天儿也不早了,老头子还等着我烧饭呢。”说完,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对范氏说:“陈娘子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陈思漫送刘大婶出了院子,范氏一直坐在屋子里没动。等陈思漫再回来,就见范氏黑着脸说道:“咱家啥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一个月能去几次镇子,就算去了,能认识谁呀!这事儿不是不想帮,帮他家大宝找的不好了,埋怨咱们;不给找肯定又会到处说咱家清高,连个小忙都不肯帮。”范氏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刘婶子人不坏,就是喜欢贪小便宜。他家大宝小时候总喜欢在咱家吃饭。那时候咱家刚来没多久,靠着带来的银子和当首饰,日子过的到不比别人家差。刘婶她也觉得总吃咱家饭过意不去,偶尔端个汤拿把盐的。自打上回那个蘑菇汤,她也是不敢再往咱家带吃的了。”
看的出,范氏对这个邻居也是挺矛盾的。一方面,出身于豪门大院的官家小姐,与村民之间多少都会有彼此看不惯;另一方面,刘家人本性不坏,也向陈家示好,只是范氏不知道该如果跟他们交往。
陈思漫很理解范氏,安慰道:“娘,咱们尽力而为吧。”刚说完,突然想到什么,走到范氏跟前,抱着范氏的胳膊认真地说道:“娘,我听刘婶说他儿子也识字,您说我去问问聚仙楼的掌柜,看能不能去那儿做个伙计?”
范氏爱溺的刮了下陈思漫的鼻子,笑着说道:“你这个鬼灵精,怎的一下子就想到那儿去了。虽说大掌柜订了咱家的酒,但咱跟他们也没那人情,不是想让他们收个人就能收的。再说,做个伙计,虽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但你刘婶的意思是想让大宝学个手艺。”
陈思漫也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算了算了,晚上等爹回来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也没跟刘婶把话说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