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天了,早已驶出了吉林的省界,今天一早便下起了大雾,外面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而我也开始考虑首先要在哪一站停下。
背包里带着的食品也全部吃完了,我尽量保节省些体能;也选择性的无视了饥饿。准备等到晚上再买一碗方便面。
还好这列车基本是不查票的,实在躲不过的时候由于人多脚杂,假装掏票拖延时间;列车员大多也不会去计较。闲时我便拿出本子,随便画几笔窗外的景色,不过天分实在不佳,连自己也看不下去,于是又撕了;穿军大衣的男人早就下车了;老妇人戴着老花镜在玩着年轻人的十字绣;由于里座没人我便拥有了两个座位,将腿放在座位上休息,这不争气的腿行万里路才刚要开始,而它却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坐车有些浮肿了,我轻轻的捶着腿,半开着车窗,吹着阵阵七月的风,但这几天刚刚雨过,空气还有些湿润阴凉,少了一分躁热。
老妇人不小心将针掉了,滚到了我的座位底下;我弯腰拾起来还给她,她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我内心感慨,没想到这句谢谢竟是这旅途上的第一次对话;她正好趁这个机会歇歇眼睛,随身拿出了一个热水壶,里面泡的鲜红色应该是某种药材,她喝了一小口,好像已费了很大力气,她有意无意地问:“小伙子出门上哪啊?”眼睛却没离开水壶,我愣了一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对我说话,但即使旅途再过无聊,而我是不太想和她说话的,她长得有些像我们初中时候教数学的班主任老太太,一脸严肃像是在审查******。我随口搪塞:“这不是高考完了嘛,想出去旅旅游。”但说完我有些后悔了,因为我提到了“高考”这个词汇,怕她会接着无休止的和我聊下去,果不其然,她驱蛇上棍,由着高考这个话题接着说:“嗯..高考完了,出来玩玩,挺好的,准备去哪上学啊?”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我实在是不想去仔细端详那老树皮一般的脸,把目光转移到了窗外高速后退的一根根电线杆。随口说道:“没决定好呢,成绩还没下来。“而且我也认为,在中国,问学生的专业和学校就像问男人的收入女人的体重年龄一样是一种冒犯,但是总有人会去犯这种忌讳。学生读书十几年,取得的成绩为了在亲朋好友面前扬眉吐气似乎占了不小的一部分因素在内。不过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别人或是羡慕或是嘲弄都是他们自己的权利。当时的我却十分的看不开,也把成绩看作是和处女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对于他人的无意侵略决心誓死捍卫。就像是龙背上的那一块逆鳞一样。
我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觉得就此结束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怪异尴尬,于是又有意无意的回问道,那您这趟出门是准备去哪啊?”她说道:“我老家在四川绵阳,这趟回去看看。”我表示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想要表现出对她所说的话很感兴趣的模样。“她摘了花镜,仔细地放进了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眼镜盒里。半自言自语地说:”最近南方要升温了,这还是在辽宁就已经零上20多度了。“我说是啊,谈论天气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场合都是打开话题的一个很好手段。因为讨论天气变化至少不会有意见的相左,不会有任何的冲突,而且这个话题讨论半个小时还是五分钟实际上都是毫无意义。
她又拿出一袋橘子,自己剥了一个,又说对我说,吃一个吧;我自然不会贸然接受这恩惠,随口说道:”谢谢,您吃吧,我已经吃过饭了。“刚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愚蠢。我们两个可是始终都是在一辆列车上。
不过也感谢这时有时无没话找话的对话,让我消磨了一个上午,期间,偶尔也充斥着,到XX站了啊,这山真高啊,这类的感叹,而她也继续起她十字绣的伟大功业了。是幅山水,上面好像还写着锦绣前程几个字,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
我想,当时和我搭话的若是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年轻人,旅途一定会变得有意思很多。
万幸的是当天下午我就选择下车了,因为估计在下一个大站估计是没法逃票了,于是我收拾好背包在锦州站下了车。回头望了眼这列火车,我对它始终是充满感激的,因为是它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于是我决定给它起一个名字,即使它在铁道部早已打上了车次号的烙印,是个登记在册的公务员,但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给它取名叫”北风一号“因为它是从寒冷的北方刮来的一阵风;但听起来很像一艘船,不是吗?但也正是这阵北风,将带着无数的人继续前行,暂别了北风,等到我下次坐车的时候,也许遇到的会是另一列车,但我宁愿相信带着我南来北往飘来飘去的永远只有一艘北风一号,而在我的心目中我也永远是它的一位船长..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贴切,因为它的船长注定是在火车头的驾驶员,那么..我就去当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