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以来,真言并没有交到几个实实在在的朋友。在她心里,除了特别的织风算一个朋友,老同学夏瀛算一个朋友,再就只有同寝室的郝琪琪了。
郝琪琪是真言的同班同学。从开学第一天起,她就决心和真言做情深义重的好姐妹。
真言当初来学校报到,胡仙仙和言十五都陪在她左右,尽管远恕到云城也就一个小时。十五帮着真言跑上跑下盖各种章,仙仙帮真言选床位铺床,这一切都让郝琪琪恰巧地看在了眼里。寝室一共住六个人。郝琪琪第一个来报到,真言是第二个。
她看到真言一副“娇小姐”的架势,自觉地帮着仙仙一起给真言收拾行李。帮着选柜子,帮着打水,帮着擦床板,帮着套被罩,仙仙直夸她懂事。
真言的行李太多,漂亮的衣服,各种“瓶瓶罐罐”,她自己的柜子完全不够装。然而,相比真言,郝琪琪的行李就显得很简单,她就是云城本地人。于是,她主动要给真言让半个柜子,然后“自觉”地把真言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自己柜子里摆,嘴上还说着叫真言不要客气的话。郝琪琪的热心,让真言从心底对她感激。
郝琪琪话不多,长相不算出众,性格比真言沉稳安静那么几分。从开学以来,她默默地为真言做了许多“力所能及”的事。诸如,叫真言起床,帮真言打水,给真言占座,替真言跑文学社交稿等等等等。而这其中也包括听真言讲真言的一些小秘密,比如,织风。
真言对织风一见钟情的事只有郝琪琪知道。她听惯了真言在她面前如何如何地称赞织风,也很清楚真言有多喜欢织风,还曾鼓励真言勇敢地去向织风表白,只是真言并不敢,真不敢。
真言对织风的喜欢从来都那么的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到尽量不漏痕迹。她希望并相信郝琪琪一定会帮她保守秘密,郝琪琪也承诺真言不会向任何人透漏这个秘密。
然而,真言绝不会想到,就在真言带着郝琪琪见过织风第一面之后的当晚,郝琪琪就已经和织风表白了。并且,当初织风在“面面俱到”面馆外看到真言旁边的郝琪琪也早已是被她表白之后的事。
真言也更不会知道,郝琪琪之所以可以电话表白织风并不是因为她偷看过真言的通讯录,而是真言实在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背诵过太多次织风的电话号码,有心的她就那么“无辜”地准确无误地记住了。
如果不是真言原本周一上的选修课《文艺美学》被调到了周五下午,或许她还是不会发现任何。
真言和郝琪琪的选修课里只有一门不一样。真言选的《文艺美学》,郝琪琪选的《逻辑学》。一般情况下,到周五上午上完最后一节古代汉语课,真言和郝琪琪就算“放星期”了。然而,这个星期,真言不能早早回家,她必须上完安排在周五下午第一节的《文艺美学》。所以,郝琪琪和平常一样早早就回家了,真言还得“委屈巴巴”地等着上课。
中午,真言一个人去幸福食堂吃饭,刚把饭打好坐下来,就看到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织风。真言有点小开心,早早回不了家,却可以碰到织风这个“福利”,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真言,你怎么没回家?一般这个点儿你不是都在回家的路上吗?”
“别提了,下午得上一节《文艺美学》,周一袁老师不是请假了吗?所以,得补课啊,你懂得。”
”嗯,懂。”说着织风把书和手机放餐桌上让真言帮忙看着,然后买饭去了。
过了半分钟左右,织风手机来电话了,真言随手拿起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郝琪琪”三个字,真言有点懵了。
“琪琪?她找织风干嘛呢?”真言心想。出于礼貌,真言没好意思替织风接这个电话。
三分钟之内,郝琪琪接连打了五个电话。真言越想越纳闷儿。而电话之后的一连好多条短信,真言也“顺理成章”地感到是郝琪琪发的。郝琪琪的这种焦躁与“紧急”让真言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琪琪好像和织风没什么交集啊,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着找织风呢?”
“他俩人什么关系啊?不会在......不会吧?琪琪怎么会......织风也不应该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俩人。”
真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终于,织风回来了。
”想吃个过油肉盖饭好困难啊,半天炒不出来。那,这是给你买的,快吃吧。”说着,织风把一个小碗推到了真言面前,里边是一个鸡腿和一颗卤蛋。
真言随即客气又调皮地说了声:“谢谢。”
”织风,刚才郝琪琪给你打电话了。你回一下吧。”
“哦。没事。吃完再说吧。”织风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明显凝重起来。真言很确定俩人之间有问题,女人的直觉在判断“这种”事情上几乎不会出错。
“织风,你还是回个吧,她好像很急。”真言克制着情绪稳稳地说出了这句话。
“没事没事,快吃你的。”织风没事人一样地一口肉一口米饭地往嘴里拨。
“你俩是不是......”
“不是,不要乱猜。”
“你都没听我把话讲完。”
“不用讲完,什么都不是。”
“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还不敢承认。都瞒着我,你俩实在可以啊。”说完,真言低头吃起了鸡腿。
织风听得出真言阴阳怪气里的含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织风平和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你就告我你俩什么关系就可以了。”
“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哦,你当我三岁哦。”
“如果硬要说什么关系,她喜欢我,就这种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保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你不怕她埋怨你?”
“没为什么,我相信你的为人。”
“好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了,上学期的事了。”
“上学期什么时候,我经常和她在一起,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她不想让你知道吧。”
“可以。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你确定?”
“确定啊,只是她实在也没做什么,平常会时不时问候一下我,经常给我发一些完全和感情没什么关系的话,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俩也实在算不得朋友。基本上都不见面,偶尔碰到都不打招呼的那种。”
“唉......”真言无话可说。
“不说这个事了。我下午也和你去上课吧。你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上完课陪我去买双球鞋吧。行吗?”
真言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可织风就是觉得真言怪怪的,似乎很受郝琪琪和他之间的这个事情的影响,他其实也能够理解真言,毕竟郝琪琪是她嘴里的好朋友,他又跟她“很熟”,她心里会失落很正常。
下午的那节《文艺美学》,真言完全没有听进去,尽管有织风在旁边,而当她听到织风手机一条又一条短消息的振动声时,心就是莫名地疼,生疼生疼的。此时此刻地她很想责怪织风,可她实在没有任何身份。至于郝琪琪,她就更想不明白了。
陪织风挑鞋子的时候,真言话很少,似乎只会对织风的选择点头或摇头,显得很是心不在焉。织风纵然理解她的“失落”甚至懊恼,可在织风看来,这件事的性质也并不至于让真言的情绪如此低落,除非......织风不愿意再往下多想。
买完鞋子后已经下午六点四十了,织风送真言坐上了回远恕的最后一趟大巴,自己的心里开始莫名的烦闷。
真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她想不明白郝琪琪的做法,她的心很痛很痛。
“琪琪,你在干嘛啊?”她下意识地给郝琪琪发了这么一条信息。
“没干嘛啊,我回到家随便吃了点饭就睡下了,到现在还没起,你呢?到家了吗?”
“到了,我在想是不是还是应该跟织风表白,长此下去也实在不是个办法。想问问你的想法。”
“额,怎么说,我之前一直叫你跟他表白,可你顾虑那么多,所以,我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郝琪琪的话说得当然没问题,真言的心情复杂到极点。
整个星期天,真言过得失魂落魄,哪怕仙仙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她也完全尝不出味道,只是蜻蜓点水地每道菜都简单吃了一口就关起门来休息了。仙仙和十五以为她只是太累,便很识趣地不去打扰她,毕竟他们的女儿从来不向他们隐瞒什么事情,要真有事也一定会和他俩说,所以也就没再多想。
这个周末对真言来说格外得难熬......
晚上来到学校,她终于还是决定同郝琪琪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于是把她带到了物电学院的教学楼里,郝琪琪则完全搞不清状况,不知道真言要跟她说什么事。
“你喜欢织风对吧?”真言倒问得直接。
“对。怎么了,不可以?”郝琪琪承认得爽快,反问得挑衅。
“那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不清楚。”郝琪琪回答得很含混。
“你背着我跟织风表白,还牵扯这么久,就一点都不感到心虚羞愧吗?”真言问出这句时声音很是哽咽。
“别,我没把你怎么着,别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感到心虚羞愧?不觉得。”
“你明知道我喜欢织风,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样了?不地道?不仗义?算是吧,那又怎样?凭什么你喜欢的我就不能喜欢?”
“就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这种语气,你没资格质问我。你以为我是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呵。”
“那咱俩这朋友是没得做了对吧。”
“随便,我无所谓。去年临放假前的期末考,我天天给你在自习室占座,你人在哪里?你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真是看错你了。”
“随便。你总觉得别人就应该怎样怎样对你好?你凭什么?凭你简单凭你傻?可笑。”
“我只觉得你无耻。”
“你少来,他是你的?尹织风是你的?”
“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什么了,你的价值观我理解不来,也不想理解。”
“言真言,我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人。顺便告你一声,如果不是你在我面前反反复复提尹织风,烦烦遭遭又可笑地背诵他的电话号码,我也不会有他的联系方式。”
“然而,他并不喜欢你。”
真言说出这句话时,郝琪琪顿觉心痛。
“那又怎样,他喜欢你?不见得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郝琪琪扭头走了。
真言哭了,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到底是言真言,不是郝琪琪。她做不到像郝琪琪那样地若无其事云淡风轻。而再想起郝琪琪平常那副岁月静好不争不抢的模样,她也已经搞不清楚被讽刺的究竟是郝琪琪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