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此时之后,他便有不少时间可与她相守,但是,却不想因为自己这几日的沉迷,却忘记了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因为在冷萧国的国主冷孤云突然造访之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搓手不及,不是因为冷孤云是天朝最强劲的对手,而是他竟带来了前来和亲的小郡主,人称之十六国之最的美人倾城。在历代的皇朝中,十六国向怀月国进攻美人原本是正常之事,但是他偏偏在他与萧童的感情有所进展之时,突然前来,怕是早已听到什么风声,想借和亲之名前来一探虚实
诚然,他并不在意冷孤云前来的意义在何,因他与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来二往,想来也打听到了自己不少的私下秘密,倘若不为权势拉拢,或者意有他谋的话,他没有理由会将自己的表妹嫁入他的后宫之中
萧童的身子在太医的调理下,渐渐有了起色,但他还是一如往日的要秦安监督她的一日三次药膳,甚至为了怕她少服,下令要秦安将剩下的药碗带回宫中给他检查,因为萧童是个聪慧的女子,就连赵传那个忠主的奴才都能被她压制住,可见她的确非同一般女子,至少是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无法比拟的
想到此处,他心头也宽慰了不少,如今朝中纷乱,欧阳氏与暮氏也正如他预料的一般,开始立为两派,这场面令他熟悉,因为当年,木氏也是如此,他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将这种矛盾推向无法挽回,令她们自相残杀的一步,但是想着,却莫名的会走神,思念起自己已经有数日未见的人儿
自萧童大病之后,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与不让冷孤云生疑,这几日里,他每日都去不同的嫔妃那儿小坐,但是为了不落下刻意之嫌,他极少过问皇后之事,甚至在这七日里,连‘凤栖宫’的大门都不曾踏进,道是有几次路过梅花林时,顺道去了‘重阳宫’下了两盘棋
有时也会一时兴起,到三更时才起身离去,却又让秦安驻守在门前到五更天,他知道,他这样的作为,在后宫之中,怕是除了欧阳红玉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但是她却偏偏能忍下,即便是梨花带雨,也会强装笑颜的对他道:“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就不远送了”
或许,就是因为欧阳红玉的毫无顾忌的付出,才让他喜欢聪慧的女人,因为她识趣,懂得不多加纠缠,不会像皇后那般愚钝,百般纠缠,甚至哭哭啼啼,令他想起这个女子,就会心生厌烦
这一日,暖日高照,冷孤云对秦安说要在皇宫内四处走走,作为礼仪之邦,他也不以规矩压制,便示意秦安随他去,冷孤云心高气傲,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二人就已结识,只是当年,他的父亲冷心高是父皇的手下败将,今日相见,他对他而言,本就是‘败将之子,也敢言勇’,只是,他不动他,随他四处走动,只为城主十六国的表面和平,毕竟,此刻,他最重要的事情,并非与他争斗,而是先铲除他朝中的‘闲杂人等’
可是,那日‘子夜亭’中的一幕,让他怒不可懈,令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是错的,他应当立刻杀了冷孤云与他的表妹,再将冷萧国化为飞灰
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冷孤云会遇见萧童,更没想过,那日的萧童竟如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迎着柳絮飘飞的风中,伸出纤细素洁的玉手把玩着无意中落入美人手的成球柳絮,而后在清风中吟起了一首他从未听过的词句: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
漂泊亦如人命薄,空??,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叹今生谁舍谁收?
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而后,又闻她轻叹一声,轻柔道:“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剑眉一拧,眸光望向她微微失神的模样,突然间心头一窒,她这句词是什么意思?何为‘半世浮萍随逝水?’这不该从她口中说出,因为他已决定会一生陪伴着她
就在他思绪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心一惊,眸光顿时冰冷,但却只见冷孤云的身影突然临空跃向她。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跳,刚想现身护着她,但是却见冷孤云颇为有兴趣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则是一脸警惕的望着冷孤云,脚步后退之时,他竟突然就强硬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握紧了拳头,心头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想法,那便是想知道,像她这样单薄冷清的女子,在面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不相信她,可是,此刻,他的嫉妒之心,与想到她可能会对别的男人温柔之时,心头涌起的酸涩与疼痛就令他无法安身,所以,他忍住了冲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站在石柱后,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可是,这一次,却是他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因为他看到了冷孤云碰了她,他碰了她的头发,并且暧昧不清的念起了她刚才说的那首词
怒火与嫉妒在这一刻涌进了胸口,他猛地冲了出去,但就在此刻,一路寻他的秦安却气喘吁吁的大叫道:“皇上,奴才听说冷国主来花园了,皇上”
|秦安的叫唤让他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一些,他克制着自己几乎就要冲出去的身子,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在秦安的脚步声接近之时,故意别过首,怒道:“冷国主何处?”,但眼角的眸光却满是怒焰的凝视着前方的二人
秦安喘息着,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此刻还没有找到冷国主而动怒,于是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息道:“奴才听说冷国主一路前来‘御花园’,因而,一路追来”,说着,他四处一望,带着几许兴奋的道:“皇上,您看那穿黑袍的人,不正是冷国主么?”
他假装此刻才看到,冷应了一声,一甩长袖,大步朝他们走去,而秦安则是怕冷孤云再次不知踪影,忙在他身后小步跑着,叫道:“冷国主,冷国主”
萧童在听到秦安尖锐的声音时,似乎一怔乐观,他眯起双眸望着冷孤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神情回首,而后,只见萧童那素洁的身影如同九天仙女一般,旋转着婀娜的身姿,瞬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流星十八里步’,他的心一跳,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虽然他早已经知晓那夜用‘流星十八里步’逃离的黑衣女子是她,但是此刻她的身子已经几乎复原,竟将那十层功力运用得如此完美,瞬间便消失了无踪影。如此上乘的修法,她究竟师承何人?
对于萧童,他看得出冷孤云已经兴起了几分兴趣,他不动声色,不想在自己的敌人面前因她的事而乱了阵脚,他喜欢将事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除了她之外,他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的失误,可是此刻,他却莫名的想要报复那个即使在别的男人触及了她的发肤都依旧淡薄而不动声色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在乎,毕竟他从未经历过情事坎坷,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能因为冷孤云的一个轻薄动作就妒火中烧,可是,在看到他们二人暧昧的那一刻,他竟是怎么都无法管住自己的那股冲动,竟是生硬的对秦安下旨,道:“冷国主已经到达天朝数日,朕一直主随客便,今日也该让朕的爱妃们见见冷国主的威仪了”,说着,强硬的平息自己心头的不快,笑道:“传下去,速请四夫人与充容前往‘吣心宫’小聚”
秦安领旨退下,而冷孤云则是一脸笑意的望着他,满身惬意的道:“皇上的后宫必然是姹紫嫣红,今日臣下可是有眼福了”,他的剑眉一拧,心头更为恼怒,但却负手洒脱的道:“即便是姹紫嫣红,也比不上冷国主带来的仙株,是朕有福了”
冷孤云哈哈大笑,他一向都是如此,将一切都掩藏在笑里,而他,则是陪以冷笑,少许,二人一同走进了‘吣心宫’,在亭中小坐,并派人去请了三弟前来
冷孤云与三弟在多年前就已认识,因而并不生疏,二人客套两句后便开始欣赏起‘吣心宫’的景色来,‘吣心宫’在他登位之后,根本没有丝毫改变,曾经在太祖之时,太祖为其心爱的清漪贵妃大肆扩建寝宫,更是在这‘吣心宫’内建造了所谓三十三重天的辉煌场景,只是在清漪贵妃仙逝以后,这曾被喻为‘天上人间’的宫殿基本上都已经被封闭,只因当时耗尽无数财力人力,为警示历代帝王不得如此为之后,便只留下‘长生殿’、‘未央殿’、‘养生殿’等八大宫殿作为帝王寝室,更是将后花园中曾经以花海之称的华丽景色压于‘观月台’下,永远陪伴着逝去的这段爱情神话长眠于地下
对于‘观月台’下的三十三重天之说,他从未见过,只是听闻父皇曾言,那是被清漪贵妃下了诅咒,因而永世不得开启,而太祖在清漪贵妃去世之后,就是站在那用汉白玉砌成的‘观月台’上仰望天空中的冷月,一日一日的思念着清漪贵妃,终在半年之后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将近午时,秦安与赵传二人已经将他在‘吣心宫’中迎请冷国主之事一一向四妃传达,不多时,皇后等人都已经纷纷前来‘子云亭’见驾
她走在最后一个,掩着面纱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清秀的面容上不带一丝表情,那双清澈的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冷清
他心头顿时又是一阵难平的纠结,数日未见,她似乎一点都不曾改变,似乎这里根本没有一样东西是她所牵念的,可是她眉宇之间的那抹朱砂却依旧印在额头上,虽然她自己用了朱砂做了掩饰,却依旧无法遮挡那嫣红的蔷薇
“几位美貌的嫂嫂这才来,让本王好等”三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心神一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是在众人面前看了她多时,为了遮掩,他不禁端起了一杯茶,假装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而后懒散的抬眼望了她一眼,但却不想她也正看向自己
心一动,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但他却随即将眸光转到走在最前面的人,带着几分心虚的对皇后温柔道:“皇后怎么才来?”,接着,在皇后的面容上有了预料中的娇羞之时,心头升起了不耐烦,但在看到站在萧童身侧的欧阳红玉之时,忙起身向她走去
她今日与冷孤云站在一起的场景就那样轻易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清楚的知道,那根本与她无关,可是在他看到欧阳红玉时,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去演一场戏,想知道,她在看到他与别的女人温柔耳语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慢慢的越过皇后,走到了欧阳红玉的身前,当着她的面,他伸手牵起了欧阳红玉的手,在感觉到手心的冰冷之时,不禁暧昧的道:“子辰的身子还是如此,都怪朕”,这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清晰,他想要她听得清楚,毕竟,昨夜他将秦安留在了‘重阳宫’中,已经昭示了整个后宫,他歇在欧阳红玉那里
欧阳红玉面色娇红,而后甚是配合的轻唤了一声:“皇上”,他心头冷笑,但却不知道是笑欧阳红玉的痴傻还是笑自己竟会做无知如此之事,但就在此时,冷孤云的低沉大笑的声音却传来:“本国主一直都以为皇上是一个薄情之人,不想也懂得何为怜香惜玉”
是想打趣他,而是意在萧童,说到萧童这两个字,他突然想起前两日暮铁云晋江之时,无意中提到她的闺名小字竟是‘清漪’,当是他分为惊讶,但暮铁云却惊慌失措的道:“这是臣已故的夫人为小女所取的闺名,‘清漪’二字只为图个吉利”
诚然,在民间,有不少大家闺秀与小家之女都会将名中带月,因为怀月国的由来原本就是一个凄美却又残酷的爱情传说,怀月,怀月,怀念清漪之意,大多女子将名种带月,不过是期望将来生得如清漪贵妃的那般美貌,就像如月一般,木成器当年也许就是期望她能长得美貌如月罢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转首望着她,但却不想她竟对着三弟轻柔一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为一个女子失控到这样程度,他狠狠的抓痛了欧阳红玉的手,在欧阳红玉面露诧异之时,却是不着痕迹的冷到:”清漪,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而后在她双眸露出些许惊讶之时,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又道:“爱妃的眼神是在责怪朕,今日才知晓爱妃的闺名吗?”
或许,她倘若义正严词的抬首,毫无恐惧的迎视他,告诉他,她的确为他今日的行径生气,或许,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至少不会在要忍受这几日的相思之苦后还要继续忍受她的漠视与冷淡,但是,她却低下了首,装作十分惶恐,却又清淡的说了一句:“臣妾不敢”
四个字,她就这样敷衍了他的话,在话落之时,竟是满眸落寂的将眸光转向柳梢之处,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她伤了他的心,却还是要装作一副那样令他于心不忍的模样,他只想看她在乎他的模样,哪怕是一点都好,可是她那个样子算什么?他在她的心里,又算什么?
心,顿时变得冰冷,他猛的放开了欧阳红玉的手,握掌成拳,僵硬的转过身子,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酸涩与隐怒,扯出一抹冷笑,道:“只顾着跟朕的宫眷说话,道是冷落了冷国主,莫怪,来人,开宴”
“奴才遵命…”秦公公尖声喝道,顿时,他似乎听到了众人皆舒气的声音,而他,则是怒不可歇,却又强忍着不外露的一甩长袖,大步走向‘子云亭’旁的‘新月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