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穆公任转念一想,江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爹娘和村民那样的人是好人,好人都被杀了,做好人有什么意义?
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好人,才会被杀,他们是因为太弱了。
所以自己要变强。
做一个好人,就要容忍坏人么?
但如果没有坏人,就不会有那晚的事情。
多一个好人,可能就能阻止那晚的惨剧。
为了阻止那样的惨剧,就该把那种坏人给杀了。
杀一个坏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变成好人,然后一起去杀死更多的坏人。
……
好像脑子里就有好多声音,在拉扯着他的思维,左右着他的想法。他想要背离逃脱一个巨大的身影,可是最终,却发现,自己正在被他所吸引,自己正在向他靠近。
“不要管周围,做一个好人。好人没有绝望,坏人害怕光明。”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放过那些坏人,我要杀了他们。我问心无愧。
穆公任一个吃惊,一颗青李,被他吞了下去,卡在食道,不进不出,难受的很。他醒了过来,起床,到伙房倒水喝。竟然又碰到了她。
“你做什么?”穆公任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她。上一次碰到她,她是来抠烟囱灰的,止血用。
“来喝水。”她转过身,背对那堵墙。手,也背在后面。
“我看看你的手。”
不过手,还是完好的,没有受伤。
他担心,她会报仇,会在这里面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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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一个哥哥。我有一个妹妹。”就站在伙房里,昏暗的光线,半闭着的门窗。他说道。
“我知道。”白曾青知道的事情,没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你能和我说说你哥哥的事情么?”
“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怎么死的?你觉得谁该负责任?”
“他是逞能死的,怪他自己。”
“你知道我不会相信的。”
“你总是怀疑我会怪罪白老头,然后想办法杀了他。甚至杀了他门派上下所有的人。你会跟一个仇人寸步不离的呆在一起么?”
“我会,如果我杀不了他。”
“我不会。因为我有千万个机会,可以杀他。我只想看着他死。送他上路。我知道,你不相信,如果被杀的是你妹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穆公任已经把她推到了墙上,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又松开了手。
“那你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愤怒。你骗得过别人,骗不了我。你跑路来回,再累,这里也不怎么跳。”她摸着他的胸口,摸着心脏。“但是每一次,你在看别人比武的时候,你的心,都跳得非常快,还有你的眼睛,不断地捕捉着。你一直在偷学武功。”
“我没有。”
“你自己相信么?”她走开了。因为她听到了方才,他的心,又跳得快起来了。上一次心跳,该是看到她的裸体的时候。
她,确实是穆公任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只是,他并不喜欢。
但心跳,就说明心动。
穆公任看着那面墙,面壁的墙。
面壁思过、忏悔反省,这样的事情,不在书房里,不在密林外,不在无人静穆的地方,却为何放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呢?
她却并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了伙房的外面,面壁的墙壁的对面。如果穆公任能够看透这面墙,就会发现,自己和她正面对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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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天一早动身,回来的时候午时还没有过去。比上次快了将近半个时辰。
“放心,不是想你。是想念小黄瓜了。你看看,再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是过年了。”式仪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都能听见外面有炮仗烟花的声音呢。”只是还没有能够震塌半边天的威力,也不能腾空而起让山里的她都能看得见。
“想去看么?”
“不想。”
“那我就不带你去了哟。”这是以前爹娘经常对付她的招数。
“你也不准去。”但以前她都会爬起来,求着要抱着一起去的。“坐在树上看,才好看呢。”
她说的树,是那一棵比圆桌还要粗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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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准备明天一早去集市。
“热水够么?”
“不够,再加点。哥,你给我搓背,我够不着。”
穆公任没有办法,“你几岁了?”
“你连我几岁都不知道么?我们都是属兔的。”
“那你就是十二岁咯。十二岁的小姑娘还要别人给你擦背啊。”过年之后,就是十二岁了。
“你好坏,让你再说。”式仪转过来,拿水泼他。
“好了,裤子都被你弄湿了。”
“左边点,用点力。”
“啊,好多肉泥啊。你是牢里放出来好多年没洗过澡的吧?”
“你不给我擦,我擦不到。水又不够了。”
因为澡盆是穆公任自己做的,但毕竟不是木工桶匠,所以还是难免漏水。也亏得式仪闲得慌,竟然用泥巴封住烤干来。她说这是陶器加漆器。只是没上漆。
她还想过要烧一个老大的陶制澡盆的,只是没成功。也幸亏没成功,穆公任笑话说等她进了“澡盆”,自己再放些香料,就是大碗鸡汤了。
这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有来历,都包含着两个人的回忆。
这个澡盆,也用了两年,所以还是有些漏水,穆公任还得在旁边给她加水。
“快点洗啦。不然直接把你扔到锅里去。”门口就架着一口锅,专门烧水用的。天冷烤火的时候,就放到洞里。因为烧的水多,柴火生烟,而且要洗澡,澡盆漏水,所以又搬到门去了。
只有小时候,不知道羞,才会在大门口洗澡。长大了,就躲在家里了。
因为总会有些孩子在旁边起哄,式仪就会哭。
这里,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一切了。
洗完澡,妹妹身上通红,也不知道是泡的,还是搓的,感觉反倒比平常胖了些。
小时候肉肉的样子。
他还是说,都肿了。
晚上还想聊聊天,结果式仪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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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把那些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晒晒,遥祭了爹娘,他们出门了。来回三趟,就是为了办年货。
因为不方便,多存些东西,也是好的。
晚上逛了夜市,吃了很多小吃,玩得很开心,回来之后,肚子还在消化,都睡不着觉。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不知道说什么。
水热了,他倒了两杯水。
“哥,你说点话。这样我好害怕。”
屋子里烧着火,很亮敞、很温暖,两个人靠得很近,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是这么胆小呢。那就说说胆小的故事吧。你以前胆子很小,把你放到地上,你就转头。抱着大腿,往裤裆里钻。说不定你就是这样长不高呢。”
“我还能长呢。”
“是啊,你还能长大,能长漂亮。以前我说你丑,娘就打我,你就笑。爹也笑。”
式仪又笑了。
“你以前可喜欢哭了。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是娘不在,没人理你,你就一个人跑去睡觉了。睡醒了,就忘了。”所以每次惹哭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让她哭累了,自己去睡一觉。然后一切又都好了。
“我都知道啦。”
“后来长大了,就不行了。我要是惹了你,你就非得要回来。记仇着呢。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你有一次,把爹的一本这么厚的书,全都尿湿了。爹还以为是泼了茶。”
“小时候的事了,你不准笑。”
“是了是了,你小时候老是喜欢这样说话,这样命令人,大家都说爹娘太宠你了,都成大小姐了。”
“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你还小呢。不记得很正常。”说也奇怪,反倒是早期的事情,他记得非常深刻。
“你不是明知我不记得,所以来骗我的吧?”
“我说你记得的事情,就没有意思了。你都记得。”
“那就说你的事情。你不是比我早出生十二年嘛。”
“我啊,我小时候别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然后把他们打服了,就成了老大。”其实是他的想法多,孩子贪玩,都听他的。“都是些男孩子玩的东西。掏鸟蛋、摸鱼、打雪仗,还有挖田鼠,把别人的田埂给挖塌了,还被人告了状。”
“爹没打你?”
“没有。很失望吧。不过后来爹让我读书。我不想读。还是会偷偷跑出去玩。还用竹竿去捅蜂窝。”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自己跑了,路过的王婶被蛰了。”
“是娘和你说的吧。有段时间,娘特别神,什么事都猜得到。我趁爹不在出去玩,娘说要下雨,我不信,结果真的下雨了。那时娘还会帮我。我要是闯了祸,怕爹生气,就先和娘说。娘那时候身子不好,就在家门口晒太阳,很少出门。出门的时候……”
“爹总让你跟着。”
“这也是娘告诉你的?”
……
就这样,形成了习惯,总有些时候,他们会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下来,聊聊以前的故事。哪怕是说过好多遍的往事,都听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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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都凉了。穆公任倒了重新从壶里倒了两杯水,喝了。
“准备睡觉。你就这样上来?”穆公任拦住她,“快去尿尿,我怕你明早起来尿床了。”
那也是她的一桩“罪”。
她回来,穆公任已经把床给热了。
“快点进来,不然就凉了。”
式仪脱了衣服,一下子感觉小巧了很多,钻进来。然后把头发给解了。
她不喜欢用什么首饰,也不喜欢编辫子,偶尔用布条打个结,更多时候是用两丝头发束缚住其他头发。
“你头发很长了。要不要明天给你剪一剪?”
“哦。”式仪突然转过身,胳膊肘直接转到了穆公任的鼻梁上。给他撞出了辣味来了。
“啊。好痛。你是怎么了?”
“没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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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你跟着我吃苦,后不后悔?”
“我就你一个哥哥,不跟着你还跟着谁啊。”
“我不是说跟着我,是说吃苦。”
“你不让我跟着你?”
“我是说这句话的重点啊。”
但是式仪的重点却是跟着谁。吃苦,并不是重点。
跟着哥哥,就算是吃苦也没关系;如果不是哥哥,就是享福她也不开心。
“你说爹娘看到现在的我们,会说什么?”
“只要你快乐,他们就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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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回到倚山宫。
现在的他,本不需要在继续扫地,也不用再去打柴。
因为有足够的柴火了。
但是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就借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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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的那天,纪成正在等他。
“又回去了?”
“请假了,我也回来了。”
一切都按照规律,没有人能够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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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道成来找他。他不是找穆公任帮忙的,而是请他原谅的。
他想了起来,秘门的武功,是轻易不能示人的。可是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将来练出来了,练给穆公任看看的。
“那你好好练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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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过段时间就要走么?”文道成很吃惊。
“还没决定什么时候走,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你别说出去。”
“放心,我嘴巴很严的。两个月后,有人来找掌门比武,你可以看看再走。”
二月十四号。穆公任记得很清楚。他听十七说过的。
“师妹喊我,我先走了。”道成匆匆和穆公任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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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和他对阵的人,是吕梁秋,是文道成口中的天才。
他输得起,他没有必要赢。
他还记得,以前李问道曾说过,如果他真的能够取胜,到时候看他条件,也许可以决定让他练武的。
只是,他已经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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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文道成有空。
“我想和你较量一下。”
他想起了师兄弟们,尤其是禹师妹说的话,让他专心练功,不要和穆公任走在一起。
穆公任真的在从自己这里偷学武功么?
穆公任并没有用全力,他有所保留,却没有刻意隐藏。
文道成是第一个知道他的身手的人。
“原来你这么厉害。”文道成才知道,他可以打得过自己的。
“我只是找寻破绽。”
“我不相信。”
“那你用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使过的招式来。”
要说从来没有在穆公任面前使过的,那就只能是秘门的功夫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相信了。他问穆公任是怎么炼成的。
“我只是想着去破解它。”破解所有星相派的武功,哪怕是没有见过的。“记得约定。”
“我知道。”他答应穆公任保守秘密的。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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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师哥,你有空多练些剑,别总是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他在套你武功呢?”禹清信说道。
“他,可能也不用吧。”
“是他看不起星相派的武功呢,还是你看不起?”
潘盛适时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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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穆公任没有看到道成。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秘门的功课紧了,他没空出来。后来看到禹清信等三个人路过,她一脸仇恨的样子。
后来一打听。听说道成犯了事。
被罚抄心经一遍。
他知道很可能就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他不能去看道成,这样只会让他更加不能解释。
所以他决定帮着道成,去抄那本心经。
刻字,远比他想象的困难。
字迹,完全体现了一个人的情绪。他发现手“抄”的心经,根本就没办法蒙过去。没办法代替文道成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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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放下了刻刀,从寒阴山走出来,就碰到了吕梁秋和庄灵泰。
他们两个年级都比自己小,而且对自己还算有恩。所以穆公任对他们倒是有些好感的。
可是这一次,他们上来就要和穆公任拼命。
他们是在试探穆公任的身手。
“你们三个,在这里胡闹什么。”是十七星。
两人转身离开了。
穆公任这才没有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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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还是会有演武。演武之外,也会有一些额外的较量。往往不是单人的,而是分组分派。不过广场中的那根旗杆,是没有再用了。
偶尔,白曾青也会出来,看看大家练功,开个讲堂,和大家说说心得。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让她,代替白曾青,来看看。
“师妹。我是该叫你师妹吧。”赵春走过来对十七星说道,“我想和你讨教两招。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找另一个师妹来和你比比。”
他说的是禹清信。她也早就想和十七星比较了。
“你的师父排第几?”
赵春的师父,是***业。辈分排行第八。而白曾青排行排第二。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该喊她师姐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叫过师父吧?”潘盛在旁边开口。要是真的按照她说的,岂不是连同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要管她叫师姐么?他可不想这样。
这也让不少在场的弟子很是气愤。他们想做掌门的弟子却不能,可是掌门收她为徒,她还不乐意。
“我没有辈分,没有身份。”因为禹清信已经是秘门中人了,“不用你让,我们来比较一下?”
有些弟子很好奇,大家都围了过来。这些人当中,有些是讨厌她嫉妒她,但是也有爱慕她的。只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因为唯一一个和她走得很近的人,穆公任,被孤立的后果,他们也看见了。
“站住。”禹清信拦住了她。
大家都热闹起来。禹清信也算是很漂亮,而且人也好,不像她那样冷冰冰的,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欠了她几贯钱一样。这里面很多人都和她一样,不满十七星。只是自己也不敢乱来。
十七星又绕道去了。
面前是不少弟子,为首一个,就是上次推倒她的,都默默让开了道。
“等一下。”赵春伸手。
“别碰我。”
“只是切磋一下身手而已。”
她突然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力道并不大,他却抱着胸口疼得厉害。
“现在,你满意了?”
大家都没看懂,却都知道,这肯定不是星相派的武功。
潘盛想知道她的来路,按住想要出手的禹清信,暗示自己的两个弟子去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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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演武的时候。
穆公任也来校场观看。
但是这一次,来的不是十七星,而是白曾青。
大家都惴惴不安,不过白曾青也没说什么话。说话的是代掌门李问道。
但是同样没有提及那件事情。
好像没有人知道一样。
有弟子问白曾青,“师姐呢?”
“她生病了。”
“那要不要找大夫?”
“不用。快好了。”
他忘记了,掌门就是最好的大夫。
不过周围不少人都很恨他,因为上次的事情,没有他的份,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
穆公任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也只是远远得看着。他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感觉。好像是很复杂的气氛。
十七星确实非常漂亮,穆公任虽然不喜欢她的性格,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心动。那些弟子当中,肯定也不乏其人。可是她最终没有像禹清信那样,成为大家眼中的明珠,实在和她的性格有关。羡慕、气愤、嫉妒、爱慕、自卑、傲慢……好像有太多的想法。
穆公任提前出来。他在路上,他有问题要问白曾青。是关于《回春诀》的。
之前,他把书交给妹妹,让她好好学。但是她也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穆公任带着书来,问穆公任。今天终于是找到了机会。
“你自己好好琢磨。”
“我不知道该怎么练,我怕走火入魔。”
“把书放起来。你跟我进来。”
穆公任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决定教自己的。不过穆公任让他保证,绝对不能说出去。他答应了。
“这真的是一部内功秘籍么?”穆公任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反正是看到这个名字,他和式仪都以为是医书的。总不至于练了这功夫就能返老还童吧,真要这样,白曾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只解你疑惑,不教你修炼方法。这是一部内功的修炼方法。修炼好了,也能对身体有好处。”
接着两个人进了山谷。穆公任看到谷口那间小木屋,门是关着的。
离开的时候,白曾青让他自己琢磨,不要再找人问了。
他不想让人知道,穆公任拥有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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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日子,文道成出来了。他看到穆公任,却没有叫住他。
等到穆公任从寒阴山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不知道穆公任进去干什么,去了那么久,等到穆公任出来,他便溜了进去。
在一棵大树下,他发现了还多竹简,上面刻着《心经》。边上有一堆灰烬,他知道烧的不是木片,而是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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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穆公任旁观的最后一次演武。最后一次。
十七星出来了。这一次较量,依然是分组的,只是不像之前那样,由抽签决定分组,或者黑白子决定攻守,而是随意。
穆公任心说,这些人若是联合起来,分成一组,那就好看了。
不过他当然更希望的是,每个人自成一组。那他就可以看上很多场比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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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曾青的告诫,下一次回去的时候,他把那本书有交给了妹妹。
那天,他下山,觉得有人在身后,躲在山里,发现是赵春。
他说是要去山下买药。顺便说起那天的事情,和十七星发生争执的事情。当然都是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说的。
“她真的那么厉害?”
“肯定比你想的要厉害。不过我也是大意疏忽了。”
穆公任心说,她终究是白曾青的弟子,武功很高也是正常的。
幸亏没有得罪过她。
和他分别,穆公任这才回去。
式仪告诉他,关弄梅又来过一次。她需要些草药,所以式仪就把她平时见过的灵芝之类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式仪告诉他,关弄梅就住在不远的梅花村。
“要不,你就住在她家好了。”
“不要。我就要住在这里。”
“好。你要小心点。我下一次可能不会很快回来了。”
“知道了,我等你。”
希望之后,就不必要妹妹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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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已经决定离开了。他不想在招惹任何麻烦。所以他也不再热心那些人练武比试,自己也没有在拿起木剑。那已经被他烧掉了。在他将整个寒阴山都扫了一遍之后。
他只想等到二月十四号,见完最后一场比试,然后就离开。
他还是照常的打扫着那条山路,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上,将会有人走过。
好像还不会很少。
因为除了他得知的两个名字,似乎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前来拜山。
有些是星相派的旧人,因着节日,前来拜贺的,有些则不然。
他也不清楚来者何人,但是那些人会和白曾青交手,而自己则会想办法去观看那场比试。
他觉得,那些人就是在代替他去和白曾青比试的,所以他要好好将这条路扫干净。
也算是为白曾青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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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未暖,花未开。路上还有冰霜。
穆公任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文道成了。猜想又是在练什么武功。
其他的弟子,好像也比较安静。
李问道还是同样的主持着山里的事务,偶尔也会出山。
***业也走出了房门,教授弟子练功。
只有何寻情,还是一样贪酒,又让弟子出去买酒了。
穆公任又见到了那个柳镖师。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已经整整两年了。
“你还好吧?”
穆公任点点头。
“孙,叫什么名字,我一下忘了,他呢?”
“孙良,他下山了。”
“哦。我还有事,先走了。”
穆公任继续打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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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偏殿碰到文道成,文道成和他说要练功去了,先走了。
前头,禹清信在招呼他。
他还记得当初修葺这殿宇。他又将这里打扫了一边。
头顶,是瓦片。他当初就是上去翻新的。
在过去,就是星相派的内部了。
那里,他从来没有进去过。
他又换了一条路,依然还是坑坑洼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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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以前还想着爬上去,去看校场那头的比武。
打柴回来,他还记得自己和文道成躲雨的地方。
挑水的时候,他还能指出自己丢弃带血的断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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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拿起了那把扫帚。破旧得只剩下一点的扫帚。
似乎只有扫地,才最值得去做。挑水劈柴,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
只有扫地,做了也可能和没做一样。
只有这时候,他才有心情,他数过,一共两千一百三十五步。
“小兄弟,借过一下。”穆公任专注扫地,却没发现,身后还有一人。
看他身材,加上那爬山的动作,实在是让人有些好笑。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他也是来找白曾青的。
因为他直入了那个山谷。很多人,包括不少星相派的弟子,都还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呢。
难道他也是星相派的弟子么?
但万一不是呢?
穆公任有些不放心,于是在后面也跟着进去了。
刚走进去没多久,就被她拦住了。
“刚才……”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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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很厉害。”
“什么很厉害?”
“武功。我听说你把赵春都给打伤了。”
“他本来就有伤。”
“你是不是摔伤了?”穆公任看着她的脸。
“被人打的,难道你看不出来?”还是上次和那群人的冲突。
她这样直白,穆公任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无话可说,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站着。
过了一段时间,看到那个矮胖的身体出来了。
十七星跟着他,穆公任则钻了进去。
不像是比试,没有丝毫打斗的迹象。
“怎么回事?”穆公任好奇。
“我不认识他。”
她跟在白曾青身边,已经有八多年了。看那人的样子,若不是世仇,就该是故交了。又是来做什么呢?
穆公任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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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寻情又去买酒了。
但是穆公任知道,他不只是买酒去了,而是打探消息。
江湖上已经有些风闻,说是有人会找白曾青挑战。
穆公任也知道,这就是李问道让弟子抓紧练功,不让他们出去的原因。
就像他一开始就看出来禹清信喜欢文道成,也知道她有时候会以为道成看上了十七星而生气。然而喜欢十七星的,却是一直都只是练功的吕梁秋。他看得出,庄灵泰是个很聪明的人,绝非只是运气、剑走偏锋。他知道赵春曾经跟踪过自己,士清、周岚的武功远比他们的地位要高。他也知道,秘门有超过七十五人,有些人相互并不知晓,比如***业,也是秘门之一。
但是他也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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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赶我出山?”穆公任还奇怪,为什么白曾青会找他。
“这里,并不需要一个长工。”
“我还在受罚,寒阴山还没有扫完。”穆公任是在说谎。
“你不是星相派的弟子,当然也不用受到责罚。工钱,我会让人给你付的。”
“你觉得我是为了钱,在这里的么?”
十七星在远处,也能听到这句话。
“那你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的?”
“三年前,我去天地盟找你。正好是冬天了。你没在。”
“我知道,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了。所以我知道你有个妹妹。你说你有事要找我,可是三年过去了,你从来没有开口说过。”
“我说过。”
“我告诉你,那年在洞庭湖,我看到了他们两个,王杀和胡仁,就是你在那里遇到的想要杀你的两个人。王杀原来叫王兴,父亲是个地方小官,一家人都被砍头了,只有他,被忠心的老仆以自己晚年得来的独子代替,才得以逃脱。所以他要找当时杀他一家人的那个官员报仇。那个官员,当时就在岳阳楼上。胡仁,那也是他自己改的名字,仁义的仁。也许也不是。他的母亲是胡人,他的父亲是普通的农民。他母亲是躲避天灾才逃到内地来的。因为边境争端不断,时有冲突,她是胡人的身份被揭穿,被杀良冒功。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之后十年间,那支驻扎的军队,上上下下,全部被砍了脑袋。”这件事情,当时震动极大,每天晚上,士兵不凑足十多人不敢站岗。“他把这些人头都送到了对面去。”没有杀良,也没有领功。
穆公任听他说着这故事,却又对这两人有了些理解。“但是也不能乱杀无辜。”
“仇恨湮没了理智,就会遮蔽一个人的双眼。这才是最危险的。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仇恨,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牺牲了。你后来去天地盟找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不过当时,我尚不知这事。不过你放心,他们再也不能作恶了。”
“你杀了他们?”
“他们的仇恨太大,是杀不死的。也许哪天,那个官员死了,王杀的仇恨,也就能消除了吧。”
十七星转身离开。她知道,白曾青只是把他们给关押起来了。并非官府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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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穆公任不明白,他们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他说因为教胡仁武功的那个人知道了胡仁的所作所为,见他不收敛,就要废了他武功。结果被他给杀了。可能是觉得伤感,呆不下去,就离开四处游走。然后就碰到了王杀。胡仁决定要帮助王杀报了杀害一家人的仇恨。
总之,两个人都被抓住了。事情已了,穆公任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是来学武功的。我说了,我不会教你武功,也是我不让师弟收你入门的。你只是这里一个长工。你做多少事情,我付你多少钱。”
“那我付你钱,买你武功,可以么?”穆公任这只是气愤。“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那两本书,交给我?”
穆公任真的希望,那两本书还在自己身上,以便自己可以摔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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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下山么?”她在路口,看到他红着眼。
他不说话。
“马上就是二月十四号了。”
穆公任到时候可以和那群来挑战的人,一起上山的。他也决定这样做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想要赶你走,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要给你答疑解惑?给你秘籍?不许你透露给别人?”
但是他也不让自己加入星相派,给他报酬,不让他学习星相派的武功。
“那你知道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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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道,这个青年很冲动。他也担心穆公任这一点。
“你只要答应两点,就可以留下来。”他也不想将一个人逼到绝境,因为经历告诉他,悬崖往前一步,不是飞升,就是坠落。
而决定的因素,不是意志力、是非感,道德观,不是人格信仰,而是命运机缘。
因为突如其来,你没得选择,来不及选择。
“你不是星相派的弟子,和星相派没有任何关系,不能使用星相派的武功,也不能说自己和星相派有关。”
穆公任点点头,自己本来就是这样做的。“第二件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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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还要下山么?”她的脚下,是穆公任的包袱。但是看样子,是不用下山了。
“我要下山去。顺便陪我一起去了。”
“我还要扫地。”这是他答应的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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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你留下来,但是却没有和你说原因?”
“你知道?”
“你有一个妹妹,年纪不大,你肯定放心不下。你是不会甘愿留在这里的。不让你加入星相派也是好的,否则你也守不住那些规矩,不知道要面壁多少次。我知道你一定有强大的动力,让你来这里练武。否则以你的性格,不会忍受那么多人的白眼而不发作的。”他明白,因为她也一样。“你也不会这样抛下妹妹的。她叫什么名字?”
“式仪。”
“嗯。不过规矩可以改。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你听说过这个故事么?母鸡孵蛋,当一个蛋蛋壳要裂未裂的时候,你去帮忙把壳剥开,那这只鸡就还没有长好。身体会更虚弱,以后也会长得更慢。有人帮忙,不一定是好事;一个人走,可以走得更坚定。”
“我读书少,可以说得简单点么?”
她也没读过书,只是跟着身边的人,学了些。
“你是不是想要做武林盟主?你应该知道,往上数三人,都是星相派的人,在很多人看来,这是荣耀的事情。你知道他为什么下来么?”
“因为有人反对他。”
“反对的理由,一个就是说他是靠着师父的影响,才能够上位的。他不希望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你的阻碍。”
每个月付给他工钱,就是让人知道,他并非本派弟子。
“掌门,我是说他,是想让你做掌门么?”
“是你想让我做掌门吧。小掌门,是你说的吧?”
穆公任有些惭愧。
“我哥哥的死,我始终放心不下。他也答应我哥哥,照顾我。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我想,等到他死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样就对得起哥哥了。”这样,就能让她哥哥的遗愿得以实现,也能让她从某种意义上为哥哥“报仇”。她看不上这里,只是她不说出来。
“当初他下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想要弄清楚哪些人暗中挑唆,想要去找一个在场的知情人问问,但是她,就是最好的知情人。
穆公任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他并不擅长和人说话,只是话题涉及到了,他才顺势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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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江湖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汉水八寨的李壮……”
“汉水?我听说过,那里好像有很多恶人。”
她就看着穆公任,看着他说。
“你说,你说。”
“李壮杀了很多人,结果被包庇了。”
“天地盟真的要去抓他,难道抓不到么?”
“我们去过,别人的地头,很难说。”
“那官府不去捉他么?”
“官府管用,他们就不会做大了。他们是管不了的。到时候随便找一个替死鬼,当官的也巴不得。第二个是金凤城主舞九天的。他被杀了,他身边最有嫌疑的女人跑掉了。”她并没有给穆公任“这个我也听说过”的机会。“听说那个女人很漂亮,年纪不到四十吧,传闻是带走了金凤城的很多宝贝。所以很多人想要去追赶她。不过他并不想让人这么做,大家想起来,他曾经和这女人有过接触的。所以说他有私心。总之最后就把他轰下台来了。”
“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
“那舞九天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呢?我听说城主已经五十多岁了。”
“不知道。他没有纳妾,也没有妻室。但感觉对她比家人还要好。”这也是她从很多人的嘴里口气推测的。
是师徒么,就像白曾青和她一样?不过他没有问。“那她偷了什么东西?”
“传闻很多,有武器,藏宝图,宝甲,武功秘籍。也许都不是真的。这些人,说不定是冲着那个女人去的。”
一个快四十的女人,还能有如此吸引力,实在让人好奇。
不过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和他有关系的。CD的龙元阁掌门蜀锦城的妻子,被弟子给抢走了。真正的原因,逃走的两人本有婚约在先。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后来也是他说起的。”
“你知道的事情真多。”穆公任也不敢在小看女子了。
“只是我恰好旁观了。”
其实这些事情,江湖上早已经传开了,只是穆公任没有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不知晓。山里大多数弟子也因为掌门等人的告诫而不敢在江湖上打听;少数人虽然打听了,也不敢让人知道,不会说出来。
“那这次来的两个人呢?”
“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