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课的学生多了,康老师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这些学生哪有心思上课。若不是文件规定:逃课超过百分之三十,一律不给颁发毕业证书,他们才懒得在学校浪费时间。虽然原来上课的学生少,但校园总算安静,真正想学习的学生不会受到影响。现在却好,上课时,下面的声音比老师的声音大。老师在黑板上写字,下面纸条乱飞!更可笑的是,班内有几对学生已经订婚了,到学校上课后没多久,一方就叫着另一方悔婚。原因很简单:发现对方不合适。不合适的前提,当然是发现了更合适的对象。
学生们为此打架,连家长也牵连进来。订婚时,男方是需要给女方下聘金的,这让悔婚变得异常复杂。牵涉到钱,家长可要好好算算这笔账了。你家女娃找我家男娃悔婚,那好,聘金要一分不少的吐回来,包括女娃到男方家吃过的饭,买过的衣,全部要换算成钱吐回来。若是男娃找女娃退婚,不好意思,我们女方一分钱也不会退给男方。
为了在悔婚时要回钱或是不退钱,家长会悄悄的到学校抓第三者。第三者,这可是铁证,不给对方任何一点反驳的机会,乖乖退钱或认栽。
康老师苦笑,这是什么世道,一群糊涂的家长,带着一群糊涂的孩子,在本该学习的年纪,为了婚事机关算尽。这样的氛围,会不会影响到李梦心和赵静雨呢?这可是他最看重的两个学生!
距离期末统考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们可要努力了。能进入全县前400名,来年就能才加优秀学生竞考。在竞考中表现突出,被深河城第一中学破格录取也不一定。
他最近听到一点不好的风声,班长白皓月在追求李梦心。声势不小,每天都送一束玫瑰花,但都被李梦心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为了让局面不至于变得太糟糕,他决定全天守在教室,希望他这个班主任、南开的高材生,可以镇住学生和家长。
赵静雨早上来到教室,发现班主任坐在讲台上。
“老师,早!今天第一节不是你的课呀?”
“不是!快期末考试了,我抓一下纪律,免得耽误你们学习!你每天都第一个来吗?”
“我跑着来上学,所以出发早点!”
“好好复习,给学校挣点光。让他们知道,双井中学也可以出好学生!”
赵静雨阳光的笑了笑,肯定的答道:“嗯!”
许多同学嘻嘻哈哈的跑进教室,看到讲台上的班主任时,立刻收敛的笑容,乖乖的坐到位置上。对于这个教学认真、才名广播的老师,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敬畏和愧疚。记得初一时,家长可是削尖脑袋把自己往这个班里塞,希望有个好老师带。逃学之初,康老师又到家里跑了好几次,苦口婆心的劝。无奈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混一张毕业证有什么用呢?最终还是辍学了。如今,毕业证直接和结婚证挂钩了,他们不得不再次来到学校,只是该如何面对这位老师呢?
白皓月来到教室,手里照例捧着一束玫瑰花。他一眼看到讲台上的康老师,右手像装了弹簧,嗖一下背到了身后,小心翼翼地向座位走去。心里嘀咕着:老师怎么来了?还来这么早!
康老师看了白皓月一眼,淡淡的说:“期末考试快到了,大家要抓紧时间复习。一个月,只有一个月时间,希望大家能像初一的时候一样,静心学习!不想学习的,请做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从今天开始,只要有空,我会和大家一起上课!在此期间,希望班干部要以身作则!”
课堂上变得异常安静,听不懂的学生只好选择睡觉或是看小说。康老师看到这些,除了苦涩,什么也不能做。对于这些学生,他们能安静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课间,梦心问王芳:“如果有人给你写情书,却是抄的别人的,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这种人直接无视好了,根本不用搭理的!情书都抄!”
“情书写得很感人,我想道原版的情书是写给谁的,我该怎么办?”
王芳不可思议的看着梦心:“梦心,这可不像你,原来你对这些根本不在乎的。现在你的行为,像极了一个吃醋的小女生,一定要扒出到情敌是谁。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感觉情书写得非常棒,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生才是情书中的主角呢?”
“好啦,不强迫你承认了!说说,这封情书到底怎么回事?”
梦心把收到吴东情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听完后,王芳有些吃惊,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原稿是赵静雨写的?!那我劝你还是别找女主角了!赵静雨作文写得那么好,随便替吴东写点什么,就是一封完美的情书!”
“可是我感觉情书绝不是随便写写的样子,真的是写给某个女生的!”
“简单,拿着原稿去问赵静雨!”
“谁知道吴东的原稿是怎么来的。我直接拿着原稿去问赵静雨,那算怎么回事,恐怕还要闹误会!”
“那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去找吴东!走!”
王芳拉着梦心赶往教室,却见吴东在她们位置边转来转去,好像特意在等她们。
“吴东,找你有事,到外面来一下!”王芳在教室门口喊道。
小胖见王芳和梦心在门口等他,立刻一阵心虚,本想采取主动,好替静雨开脱,结果还是被动了。
她们走到一颗白杨树下,干枯的枝头还剩几片残叶在随风摇曳。
“你的信是抄别人?”梦心轻声地问,不知为什么脸竟有些红。
“啊,我抄的静雨的。你发现了啊?!”
王芳在一旁嗤嗤笑出声来:“吴东,你也够笨的,居然把原稿也送人!”
“可不是,我后悔了一个晚上!”阿东弱弱的回答。
马上就要上课了,梦心赶忙问:“你原稿怎么来的?”
“这个要慢慢讲。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见静雨在写什么。,一看,居然是情书。他写完后想撕掉,我拦了下来,感觉写那么多撕掉怪可惜的。就对他说,我喜欢一个女生,但不会写……写情书,可不可以借我参考一下。于是我就……就拿来抄了!”吴东把编好的谎话讲了出来,为了显得真实,还故意结巴了一点。
梦心立刻问道:“你知道他写给谁吗?”
吴东摇摇头。
梦心又赶忙追问道:“那他知道你把情书送给我吗?”
吴东又摇摇头。
王芳看着梦心着急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一切:梦心喜欢的人原来是赵静雨。
吴东此刻非常紧张,自然没有注意梦心的反应。为了表现的真实,他继续表演道:“草稿可以还给我吗?那是我借静雨的,要还!”
梦心的心情显得轻松了一点,拉着王芳向教室走去,丢给小胖一句:“撕了!”
一片枯叶从枝头坠落,划过阿东身旁。
所有这一切,赵静雨都浑然不知。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因为这次期末考试真的很重要,对他,对康老师,都很重要。他知道,这个班是康老师的梦,虽然这个梦已经支离破碎,如果他能表现的好一点,也许这个梦会多一点色彩。他记得初一时康老师对他们讲:他来这里教学是因为他的一个梦,他要让像他一样来自偏僻农村的孩子都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升入高中,考上大学,从这个角落里走出去看看。他的梦显然已经无法实现,超过一般的辍学率,早已让他伤透了心。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老师,班内每一个学生他都做过家访,个别学生家里去过十几次,在他眼里,这些学生都是好苗子,如果坚持上学,肯定会长成参天大树。但农村教学质量的低下,农村古老婚配风俗的影响,让许多学生都放弃了学业。如果注定康老师的梦不能硕果累累,那么,他可不可以做一颗果实挂在枝头,象征秋天!
梦心知道了情书的来龙去脉,内心稍安。至少赵静雨不知道吴东会把他的情书送给自己,这样就有一种可能,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这封情书是写给自己的。当然概率很低,学校有多少女生,她就是多少分之一。
康老师再一次把静雨和梦心叫到办公室。
“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没…。。”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戛然而止,不禁尴尬的相互对视一笑。
“梦心,你娘身体最近怎么样?”
梦心顿了顿回答道:“还是老样子,有时候痛得厉害些,不太痛时可以架拐下地活动一下。”
“你娘的病还是需要到医院治疗的。有困难尽管找老师,我会想办法的!”
“嗯!”梦心点点头。
“静雨,你爷爷身体还硬朗?”
“结实着呢,每天都坚持练拳的。”
“人上年纪了,要让他多注意身体,剧烈的运动就不要做了。给,这个充电灯你先拿去用,晚上在油灯下看书,会把眼睛累坏的。这灯每充一次电可以用六个小时,没电了拿到学校给我,充满你再带回去。”
“老师……”
静雨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师曾到他们家去过三次,都是白天,应该不会注意到家里没有通电的。
“拿着吧!你家孤零零的立在村外,周围没有电线杆,到家里时又看到了桌子上的煤油灯,这才知道你家没有通电。”
“好了,老师不多说,认真复习,争取进入全县前四百名。有困难尽管找老师,任何问题都行!”
梦心点点头,赵静雨则肯定的说:“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一定会进入前四百名,给你争光!”
“傻小子,学习是给你们自己学的!”
从老师的谈话中,静雨和梦心都隐约知道了对方家里的情况,仿佛都不乐观。不知道在为自己悲伤,还是在为对方担心,走出办公室,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
赵静雨破天荒第一次主在动和梦心说话:“学习上有问题,可以……相互讨论吗?”
“好…。。呀……”梦心面向静雨,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