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表姐:“喵喵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表姐说:“当然提起过你。”我说:“她提起我时说过什么?”表姐说:“她说你和她性格不合适,让她感觉不到你爱她。”我说:“我可以为她去死,难道这还不说明我爱她吗,我比任何其他人都要爱她。”表姐说:“我毫不怀疑你可以为她去死,因为我知道你确实可以做出很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但问题是,喵喵并不需要你为她去死,她或许更需要你在她来例假时帮她洗洗菜煮煮饭——这就是你们性格不合适的地方。”
表姐说:“另外,喵喵还跟我提起过你生活作风有点问题,跟很多女孩子乱搞过。”我激动得站了起来:“自一年前和喵喵分手之后到现在,我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也许是我过往的生活作风太糟糕,所以表姐明显不相信我说的事实,不过表姐假装相信了我:“我相信你和她分手之后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你很可能又会蠢蠢欲动地去勾搭其他女人。”
表姐这句话让我很难回答,因为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如果我得到了喵喵,那么我又可能重复以前始乱终弃的历史怪圈。我撇开话茬,问了表姐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喵喵为什么结婚结得这么早呢?”表姐说:“早吗?不早了!她都谈了三次恋爱了,当然该结婚了,人都是谈恋爱谈着谈着就结婚的呀,再说她一直就念叨着想要早一点结婚呀,别告诉我她没跟你说过。”
表姐说,喵喵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能成贤妻良母的人,但事实上她已经证明了她是一个好妻子,而且很快她也会用事实证明她是一个好母亲。表姐说,喵喵心里完全没有我猜测的那么多七七八八的想法,她一点都不深刻,她一点都不深邃,她是一个简单的人,她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而且她想要得到的并不多。
表姐说,喵喵结婚的事特别简单,喵喵想结婚时刚好碰到了现在的老公,他和她很合得来,他也想结婚了,他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的想法也从来都很简单,他想要得到的也并不多,所以她就和他结婚了。
表姐说,爷爷的死给喵喵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爷爷死之前有个遗憾,他老人家一直想亲眼看到自己的两个孙女成家,这样他老人家才会放心地离开。喵喵表姐的婚礼爷爷倒是参加了,可喵喵的婚礼爷爷却没等到。
表姐给我看了喵喵结婚时的录像,婚礼不算太气派,也没什么新意,所以没给我太多感觉,倒是喵喵出嫁前端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时的样子给我很大的震撼,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神圣,神圣得让我退却三分。
我瞟了一眼表姐家里的电话机,向表姐提出了一个请求:“你能和喵喵通个电话么,我想听听她的声音。”表姐很为难地说:“这样不好吧,万一喵喵要是知道了你在我家,她会不高兴的,她告诉过我,如果你来找我,我就什么都不要说给你听。”我可怜巴巴地说:“我保证不出声。”
得到我的保证和再加送一套化妆品给她的承诺后,表姐打了个电话给喵喵,她俩彼此以猪互称,表姐说:“猪啊,你在干吗呀?”喵喵欢快地说:“猪啊,我在收拾东西呀,准备回去了。”表姐说:“你没去你老公家吗?”喵喵说:“当然去了呀,我在公公婆婆家住了好几天呢。”表姐说:“过完元宵节,我去找你吧。”喵喵说:“唉,趁着我家的小闺女没有出生你就赶快来吧,否则等我家的小闺女出生了,就没床可以给你睡了。”
这个电话听得我热泪盈眶,喵喵的声音那么真切,真切得好似她人就站在我眼前,我想大喊一声喵喵的名字,我想告诉喵喵我回来了,我想告诉喵喵我去年差点就死了,我还想告诉喵喵彤爷已经死了。
表姐提醒我说,喵喵离开我以后,活得幸福多了,她跟她老公快活得像是两个活宝,所以请我一定不要去打扰她:“你就当喵喵配不上你吧,她只是个世俗的小女人,不适合找你这种雄心壮志的大男人。”
回去前的那个黄昏,我驱车去了喵喵家,然后在叉路口的加油站停了下来。喵喵的家是一栋很普通的两层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209国道旁,每天都有数不清地车辆从她家门口经过。我看向喵喵卧室的窗口,想象着她是怎样在喜怒哀乐中长大的,怎样在一个清晨背着行李离家南下的,又是怎样在一个冬天从那里回来的,再接着是怎样喜气洋洋地嫁人和更加喜气洋洋地怀孕的。我泪流满面:“喵喵,你就这样长大了。”
我哆嗦着掏出手机,使劲翻看通讯簿里的名字,直至翻到最后一个人,也没翻到一个此刻适合聊天的对象。我推开车门冲到公路上,然后又从公路上跳下田埂路,在田埂路上跑得精疲力竭,云层中透露出了几片夕阳的颜色,使得原本混沌的阴霾天空变得有层次起来,我抬头直视夕阳:“时间果然不等人。”
嫂子一直在督促我把户口转到那里,很黑色幽默的是,我落户的派出所就是当初喵喵陪着我去自首的中东派出所,人也许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是人一定能两次踏进同一个派出所。旧地重游的感觉并不好,像是掉进了油锅一样渴望尽快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