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很长时间了,其实,我从小就和你在一起。我对你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却已经不再认识你了。你不在了,也许是死了,也许还活着。每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我知道,我都是在看着自己。以前我从未质疑过你。但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我不再对你言听计从。我从你的那个荒诞的牢笼里挣脱了出来。
我自由了。
可是没有了我,你却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像一汪死水,静静地躺在那里。
再见了,虞慧兰。——虞慧兰
一道刺眼的光扎进了我的眼睛。渐渐地,光芒暗了下来。灰暗的天花板,嘀嘀嘀的仪器声音刺耳地钻进了我的耳朵。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特有的难闻味道,我皱了下眉,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些画面,全部都是梦魇。
我这是在哪里。
“她醒了,她醒了!(She’sawake!)”我听到一个女护士用带着拉丁美洲的英语口音喊着。很快,就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了过来,他拿着些仪器对我做了些基本的检查。
“你感觉怎么样?(Howdoyoufeel?)”我迷茫地看着四周。
“你感觉怎么样?(Hello?Hi?Howdoyoufeel?)”医生又问了我一遍。这时,我才对周遭的环境有了反应。
我在医院,国外的医院,我……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吗?(Canyourecallyourname?)”
虞慧兰。
这三个字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是的,我叫虞慧兰,英文是HelenYu。
然而,我刚想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张嘴发现不对劲。半晌,我只是张着嘴,不断地发出咿呀的声音,却怎样也说不出一个单词。我看见医生皱了下眉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旁边的仪器也在急促地嘀嘀嘀地响着。我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床上,无论我如奋力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
我在哪?我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他们为什么绑着我?
时下,惊慌的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一股强烈的疼痛冲击着我的额头。
救命!救救我!我的头好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
我想大声呼救,却根本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只是在急促地呼吸,想要说话,想要问医生我到底是怎么了,遗憾的是,我只能发出“呜呜”或是“啊啊”这些完全没有含义的声音。
突然,肩膀就是一沉,一下子我就被旁边的医生给按住了,他一边喊着护士来帮忙一边对我说:“冷静!冷静!别紧张!(Please,youhavetocalmdown!)”
冷静?!我为什么被绑着?!我为什么说不了话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哪里听得进去他们说的话,继续奋力挣扎着。
突然,我的大腿上一阵刺痛,胡乱扑腾地四肢瞬间使不上力气。我无法再挣扎,安静地躺在了病床上,甚至有些困倦,想睡觉。紧张的情绪,转瞬就消失了。耳边仪器的声音也平缓了下来。
“你可能患上了失语症。我们还要进一步对你进行检查,你还记得你昏厥前发生的事情么?(I’msorrytoinformyouthatyoumayhaveaphasia。Meanwhile,weneedtocheckyourcondition。Canyourememberanythinghappenedbeforeyourcoma?)”三秒钟后,我才意识到医生在问我。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随即,一个恐怖夜晚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有个人!小船!海!这些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地闪现着。
瞬间,恐惧,害怕,寒冷,它们占据了我的身体。刚刚平缓的仪器又一次嘀嘀嘀地急促地响起来。
“放松放松,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Takeiteasy。Everythingisgonnabefine。)”护士安抚着我,而医生离开了病房。
“把你想说的话写出来,可以吧?(Canyouwritedownthewordthatyouarewannasay?)”说完,护士拿了份笔纸递到我跟前,然后给我的手松了绑。
“你还记得昏厥前发生的事么?(Canyourecallwhathappenedbeforeyourcoma?”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拿起了笔:‘我好像被人害了。(Iwasmurdered)’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我与大学里的学长学姐一起去华人区的‘聚点’酒吧。在美国,不到二十一岁不得饮酒,虽然有这个法律,但是实际上有很多空子可以钻。像‘聚点’酒吧这种在华人区的酒吧,美国警察基本上不会管。所以,这个地方是不到二十一岁的我唯一可以饮酒作乐的地方。我记不得跟我一起去的都有哪些人了,只记得我喝了很多酒,把洋酒啤酒甚至是果汁都混在了一起,到最后,我几乎都走不动路了,两眼睁不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半梦半醒当中,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将我送进了出租车。一坐在车后座上,我便马上就睡着了。
后来,头晕恶心把我从睡梦中拖拽了出来,寒冷的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迷糊地微睁开眼,远处可以依稀看见楼宇和灯火,但是周围却是一片漆黑。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小船上,身下的木板还不时地发出渗人的嘎吱嘎吱声。虽然直觉告诉我不妙,但是体内过度的酒精却不能让我产生适当的应激反应。
在不远处,坐着一个人,一个女孩儿。
那个身影我很熟悉,似乎天天都有与她相见。
那不……正是我自己的身影么?因为她正穿着我今天穿着的衣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剩下内衣了,怪不得感觉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仔细一看那个人,我就看到了她的脸。
那张脸,很漂亮。
但是当我看到那张脸后,一下子就被吓得退到了船的另一端,因为那张脸……不正是我自己的么!
“你……你你是谁?!”我惊恐地几乎都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在寒风中瑟缩地问。在那样一个漆黑的海面上,在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上,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正晓有兴致地看着我。
“呵呵,”她只是轻声笑了一下,然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是虞慧兰啊。”
她的声音……也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我开始以为这只是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噩梦。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但是并不管用,这根本不是梦!这一巴掌反而是缓解了我醉酒的状态。可越是清醒,就越发感受到,周遭黑暗中,笼罩的恐怖,正在一点一滴地吞噬着我。
那一时间,我知道自己几乎崩溃了,一味地否定着自己所见的事实,一边胡乱地在船上抽搐着。
当船几乎要被我晃得翻个儿时,那个声称是我的女孩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然后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肚子上,剧烈的腹痛和醉酒的眩晕让我一下子吐了出来。
她说:“我是虞慧兰,而你什么也不是,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永别了。”
她的语气十分冰冷。
紧接着,她把一个什么东西,踢下了船。一瞬间,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我往船下拽,我拼尽了最后的意识和力量想要留在船上。可那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我可以抗衡的。最后的努力,也只不过是让我又多抢了几口水。
没出几秒钟,我就浑身抽搐,笔直地向黑暗的深渊,坠落了下去。
寒冷,侵蚀着我的身体,刺痛着我每一寸皮肤。苦涩的海水不断地涌进我的身体。片刻之后,一切感觉都变得模糊,麻木。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