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作为五代单传,经父母商量,决定把我送去县城读小学。此时恰好四姐也考上了县城的初中,一起赴县城念书,彼此也有个照应,最主要是反正都要租房子了,多放个人进去也没啥事。经历过那被嫌弃的几个月后,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四姐给哥留下的种种童年阴影让哥条件反射的坚决反对和四姐共处一室,孤男寡女,她岂不是分分钟灭了哥。
想到将来可能经历的酷刑,于是大哭起来:“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奶奶也哭起来了:“我也舍不得松儿啊!乖孙啊!奶奶年纪大了,还能看到你几年啊。”
爹说:“县城教育水平高,他可是咱家的独苗啊!一定得好好读书才行啊!知识改变命运啊!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娘也哭了起来:“松儿这孩子重感情,舍不得咱们。松儿这么小,要不还是就在镇上读书吧。”
爹摆摆手说:“不行!放心吧,招男会照顾好松儿的。”
不好意思,一直忘了人物介绍了。我爹生了五个女儿,分别名为:想男、盼男、望男、招男、思男。不知是不是因为姓胡的缘故,胡盼了那么久、望了那么久、招了那么久,一直都事与愿违,咕咕坠地一个又一个闺女儿。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生出来了哥,胡松。因为爹想让哥成为武松一样高大威猛、孔武有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上能打虎,下能捉奸。可惜,在成长的路途中,哥和其它小伙伴的身高差越来越大,最终长成了他哥武大郎。
次日清晨,爹抱着睡梦中的我,上了前往县城的班车。醒来的时候,哥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哥从来没有看到过,水泥马路、成排的商铺、还有那么多四个轮子、三个轮子、两个轮子的车。在我们村,只有泥巴路、全村唯一一家的供销站、牛或者拖拉机。
爹一路抱着我,抱到了县城最好的小学“立成小学”。走进了招生办,打算给我报名。
“你这孩子没读过学前班,不能读我们小学,会拖我们升学率后腿的。”一个倚着座椅靠背坐着,嘴里还嗑着瓜子的中年女人看了看我的户口本,对我爹嫌弃地说道。
我爹疑惑不解:“什么是学前班?我们村里的孩子都是在家教一点东西了就直接送小学了啊。”
“学前班,是一种学前教育。为了让孩子更好的适应小学生活。咱学校为何这几年升学率妥妥的排名第一啊,甩第二名那么远,靠的就是学前班教育。就在咱校园内,咱学校设立了全县唯一一所,进咱们学校孩子都得先去学前班学习一年,不然就会输在起跑线上。当然,其他小学不用上学前班。不过,您想让您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
“您想让您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办公室其它几个老师像复读机一样的重复了这句话。
爹恍然大悟般:“有道理啊!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老师,您告诉我,这学前班要怎么报名啊!”
“还是在这儿报名,午饭在学校吃。今年的入学名额只有五个了哦,您看您是现在交钱呢?还是明年再来啊?”
“马上交!马上交!”就这样,爹为我多交了一年学前班的钱。
“等下,先去县人民医院给你孩子体检,打预防针。”那个嗑瓜子的中年女人说到。
“体检我知道,什么是预防针啊?”爹从乡下来,都没听过这些城里人玩的东西。
“预防针就是让你孩子以后不得病,你想啊,打个比方啊,乙肝预防针才三十块钱。以后万一得了乙肝,那可是上百上千都不一定治得好的啊!这也是相当于给您孩子在起跑线之前来一瓶健力宝啊!你说你打不打针啊?”
“打打打!一定得打!”
“体检打针的时候拿着这张报名单,他们就知道你们要做啥项目了。”
然后爹又抱着我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县人民医院。我看到了很多穿着白衣白褂的男男女女,还蒙着面,许多小朋友在哭,有些大人也在哭,这种场面只在我们村开追悼会的时候见到过。
“大夫,您干嘛穿一身白啊?多晦气。”爹拿着我的报名表和户口,到医院挂号。
“因为我们是干净卫生的白衣天使啊!”挂号的小妹言简意赅的回答道,“二楼体检中心体检,然后去隔壁楼儿科接种疫苗。”小妹开出一张单子给我爹。
然后,爹就带着我来到体检中心,测了身高、体重、视力等常规项目。最后,来到了验血的地方。前面是个小女孩,说啥也不肯戳手指,哇哇大哭。
“你家孩子也是为了上学前班来体检的吗?”
“对啊!立成小学学前班!差点就没报上名啊!她跟我说,就五个名额了!我赶紧交钱把名报了来体检了。”小女孩那淳朴的父亲回答道。
“这句话好像有些熟悉。”爹回想了一下,“不管了,要不让我孩子先戳吧,给您闺女儿做个榜样。”
哥可是很直很直的直男,在女孩面前,这点痛算什么。勇敢的伸出手指头,只见那护士捏紧我的手指尖,一针下去、血流出来了,然后拿管子把血吸起来储存好。可是,看到这血腥场面,小女孩却哭得更凶了。
“咱先走了啊!”爹抱着我,走到了儿科诊室。
“你家孩子营养不良啊。六岁了,怎么才1米02,13公斤。”儿科医生看着体检表上的数字,对我爹说,“比同龄孩子矮了一个头去了,这样孩子会输在起跑线上的,赶紧给孩子多买点药吃,龙牡壮骨颗粒就挺不错的,孩子长个儿效果挺好,咱医院也有卖的。”
“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让多少父母掏腰包啊!发明这句话的人拉动了无数购买力!刺激了多少小费!绝对应该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才对!
此句话一说出口,我爹马上对那医生说:“啊!那你赶紧给我开药吧。”
“好好好,先交钱去,顺便买药,等下上来打针。”
爹把我放在诊室,独自下楼去了。一会儿后,我看到爹拿了好几盒盖子上面画了一只猴子的药回来,对我说:“你以后每天早中晚要按时吃药啊!爹过几天把你和四姐都送到城里就会很少过来了。”
医生先是对着我的屁股打了一针,接着又挽起我的袖管,给我手臂又来了一针。一天之内见血三次,周边又没有其他人了,再怎么坚强的我也哭了起来。“男子汉,不要哭!”医生安慰我道。
此时,又来了一个小男孩,被他年轻的妈妈牵着进来了。
“学前班入学体检完,来打预防针了。”
“我家孩子也是啊!真巧啊!遇上俩同学了。”
“好年轻的爷爷啊!对孙子真好,还买这么多龙牡壮骨颗粒!”这个年轻的女人看着袋子里面的药说道。
“我是他爹!”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女人更尴尬了。
报完名、体检完、打完针,爹带我坐上了回村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