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日,是世纪官司开庭的人子,三家被告几乎同时收到法院开庭推迟的消息,王曼、江国庆心知肚明是由于画像突然现身的缘故,马明则是一头雾水。唯一没有收到消息的是江明帅,他们一行百余人将法院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江明帅千方百计托人刺探辉秦酒会,辉秦酒会上全是大神,王曼一定会借此机会谋求舆论和社会精英的支持,说不准还会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阴谋,否则她也不会将酒会定在开庭的前一天这个奇怪得令人浮想联翩的日子。江国庆、马明都在邀请之列,他们都是第一次被邀请,可见王曼一定会有所动作,夯实他们联盟的基础。可是受托之人带回了令人万分沮丧的消息,酒会上王曼没有一个字提到官司,仿佛它根本不存在,私下里议论的人倒是不少,全是马路消息,仅江国庆和马明为什么会被邀请,就有十几个不同的版本。江明帅有点慌了,对手太过冷静了,一点破绽也没有,仿佛有必胜的把握,根本没将他江明帅放在眼里。他的律师团则告诉他这是一种心理战,要他从容应对,且看明日他们的神通。
一大早七点来钟法院门口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衣着光鲜的都市精英,有衣衫褴褛叙利亚难民似的社会底层人士。新闻记者来得早无可厚非,他们那么敬业,就是想多抓眼球。江明帅的律师团队顷巢而出,男男女女的有十五人之多,他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三个律师负责法庭的较量,五个负责在法庭里率领上访专业户和东江家堡的村民准备在法庭里随时起哄声援他们的律师,五个负责法院大门外的人群的安排调度,剩余的两个则负责外联,他们一方面应付各路媒体,随时了解掌握被告的各种信息,一方面和法院领导层进行沟通。东江家堡村民在江明帅的鼓动之下来了近千人,他们被一分为二,有头有脸的进入法庭旁听,普通群众则简直就是球迷的嫁接,敲锣打鼓高举横幅标语,内容无非是血战到底还我祖宗之类的。来自全国各地的上访精英们也被一分为二,负责法庭内外的气氛引领、调动和媒体的特写镜头。说他们是精英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其他方面的专长,而是他们是非常专业的表演艺术家,他们扮演己方的父母、兄弟姐妹、孤儿寡母或亲戚朋友,一方面如丧考妣声泪俱下地控诉他方的罪行,一方面义愤填應地声援庭审,他们分寸拿捏得当,表演入木三分,是庭审取胜的有力保障。他们和他们的律师们配合转战全国,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每一次胜利就更加坚定了他们跟定律师的决心,即使搭赔进差旅费和贵如黄金的时间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都是有冤枉在身的人,而律师们也承诺下一个或下下一个胜诉的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位。
近几天气象部门都在发布寒潮蓝色预警,二十二日早上寒潮达到鼎盛。黑云低垂,寒风怒号,大雪纷飞,落地成冰,落在人身上则如天火滚落,又密又烫,二十米以外不见人影。东江家堡的人都裹了厚厚的防寒服,武装得仅露两只眼睛。可怜的是那些来自外地的上访专业户,他们或是由于经济上的原因或是由于经验上的原因,都衣着不是很精良,南极的企鹅似的在寒风和大雪中瑟瑟地抖着。鼓冻住了,锣也不响了,横幅也失掉往**人的气势,半卷不开地斜靠在法院的外墙上,仅有几个字可以看清楚。媒体本该是要拍锣鼓宣天、气势如虹的大场面的,暴风雪是一层妨碍因素,打击了人们的热情,被告一个也不出庭,则从根本上瓦解了所有人的斗志,包括媒体,庆幸的是还有暴风雪,这种鬼天气在西安也是少见,他们可以将拍摄的目标转移。
九点多钟了,被告还是没有露面,旁听席上的人坐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猜测为什么被告现在还没有到庭。原告席上的江明帅他们和他们的律师也坐不住了,也不时交头接耳。法院的人审判庭仅有几个维持秩序的法警,不管人们问他们什么,都是一味地摇头。江明帅的律师团里的头头进入后面的法官工作室,询问里边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几个被告现在还没有到庭?”
“天气不好,路上堵的跟停车场似的,你们再等等。”法庭的女书记员回答道。
“你们是怎么搞的,说好了八点半开庭,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天气突变,谁也没料想到,你们再等等吧。”
“他们也是,不知道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早点上路。法官呢,我要见法官!”
“你有什么事?”区法院的王法官进来问,“本次庭审主审的是市法院的法官,他还在路上,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其实哪有什么法官在路上,根本就没有庭审,人家法院就是要治治这帮目中无人的家伙。
“法官也没来?”头头反问。
“堵车,怎么了?”
“合着你们法院将我们当猴耍,被告不到庭我们能接受,法官不按时到庭你们怎么说?”
“情况特殊嘛!”
“什么情况特殊,你们就是蔑视法庭,蔑视我们,你们什么工作态度,我要投诉你们!”头头高声叫道。
“哈哈哈哈,”王法官笑了,“说道蔑视,首先是你们蔑视法庭,践踏法律,法庭作庭前调解时你们为什么就是站在法院外不到场,我们推迟了三次时间,你们还是没有人到场?要投诉我们可以,现在请你出去,等着开庭的通知。”
“我们再等半个小时,如果你们还不开庭的话,我们就向市级法院上诉,你们也将成为被告!”
“行,你们我知道,什么本事都有,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就凭你们蔑视法庭这一条,你告到哪里我们也奉陪到底!”
头头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回到审判庭,只告诉江明帅再等等。他满脑子是王法官的话,法院好像和被告穿一条裤子,可惜的是刚才没录音。这个时候旁听席乱得就像菜市场,人们不停地四处乱窜。法院外的人像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地注意着审判庭的消息。
书记员看着那头头灰溜溜地走了,问王法官是怎么回事,她自从到法院工作以来还没有碰见主审法官和被告同时不到庭的状况,整个审判庭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哪有什么庭审,法官和被告来了那才是怪事呢!”
“没有庭审,那原告那么多人来做什么?”
“哼,他们,也就是活该,谁叫他们蔑视法庭在先!这也是法院要教训教训他们,要他们为自己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庭审早就取消了,主审法官和被告都收到消息了,所以都没来,至于他们我是故意没通知,让他们在风雪里好好清醒清醒,也杀杀他们的傲气,狂气。我本来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告诉他们庭审取消了,让他们回去,你看他那个态度,人还没丢够,就让他们再多忍受一会吧。”
快十一点的时候,王法官当庭宣布庭审取消,何时开庭另行通知。王法官的一句话恰如开启了水闸,审判庭的人开始向外涌,连带着推动了法院外的人群,不到五分钟人走得干干净净。江明帅悲哀地看着他的战友们不管不顾地离他而去,什么同宗同族啊,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的律师团向王法官提出抗议,我法官说推迟庭审是市法院的意思,叫他们有意见去那里谈。目前看来唯一在推迟庭审中吃亏的就是江明帅了,律师团和上访专业户的路费、食宿费等等,他又要破费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