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辉望着王晨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九零后的生活方式?不知情,不守礼,不虚伪,不拖拉?他又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又摇头,浪费。他叫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笑着说不用,王晨吃饭从来都不用结账。他奇怪地问为什么,她说酒店都是她们家的,没听说过在自己家里吃饭还要付费的,只要他在单上签个字就行了。账单放在面前,他看见了“辉秦国际大酒店”这几个字,闹了半天他是住到王曼的酒店里来了。这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故意安排?他让出租司机随便找一个住宿的地,他却怎么将他载到王曼的酒店里了?五年多眼前,他走的时候最后看见的人就是王曼,她到火车站送他,五年多以后,他来到西安,第一个见着的人还是她,他又鬼使神差地住进了她的酒店,西安难道就这么小,难道他们真有什么心灵感应?他单身是因为条件不好,她单身是为什么?他满脑子怪念头走出咖啡厅,前台又来了!
“韩辉先生,又有姑娘找你,她说是接您来了。”前台掩饰不知笑意地说。
“你笑什么?”韩辉问。
“对不起,没什么。”前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憋不住笑出声了。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笑的实在是太露骨太狰狞了,韩辉鄙夷地看着她。也是活该不争气,他刚刚想说前台几句,唐莉却花枝招展地向他走来。
“我今天累了,你告诉石总工作的事明天再说吧!”他这句话既是说给唐莉听的,也是说给前台听的。她们还没明白什么状况愣在原地的时候,他已经走进电梯了。人都怎么了,还十点不到都想些什么呀,他愤愤地想。
王晨一看客厅的灯暗着,电视已关了,就知道吴姨不在客厅里,而是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子里看韩剧。谢谢韩剧,下次不敢了。她小心翼翼地关好门,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向楼上逃去。她打开王曼的房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连拍胸脯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王曼看着她的狼狈样,好笑地问:“吴姨不在客厅?”
“想让她训我一顿?”
“谁叫你回来这么晚,我不舍得,不一定吴姨就不舍得。”
“你还怪我呀,天大的冤枉!你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刚才,前台才告诉我你早走了,我紧赶慢赶就到现在了。你一句安慰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幸灾乐祸地盼她训我,你还讲不讲理了?”王晨叫道。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公司说有急事,我一着急就蹦了,将你忘了。”王曼说着将王晨抱在怀里安慰她。
“哼,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我来呢!”王晨撒娇地说。
“对不起,是姐不好,我真有难缠事在,没想起你来。不怕,吴姨要训你,有我呢。”
姊妹们正说话间门开了,吴姨站在门口。姊妹二人一愣,王晨“噌”地站了起来,显得很不安,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王曼也跟着站起来。她面无表情,淡淡地问:“晨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等王晨出声,王曼就抢先说:“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呀?”
“我等晨晨吃晚饭呢,门也开着。”
“哦,我忘记告诉您了,是我拉东西在公司了,让她去取,回来又在酒店耽搁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她吃过饭了,门也关好了,您放心吧。”
“哦,这就好。你也是,晨晨回来晚了,也不说一声,也不让雁石去接一下,现在外边多乱呐。”
“公司有车送她,不用担心。”王曼说。
吴姨看看王晨说:“你也是,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我熬了汤,还热着,喝点?”
“不了,我在酒店吃过了。”王晨忙不跌地摇头说。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谢谢吴姨。”
“那好吧,你们也早点休息。”吴姨说。
“哎。”姊妹二人齐声回答。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吴姨走后王晨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说。她看着王曼笑了说:“也谢谢姐姐。”
“让我看看,吓着哪了,你吴姨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一肚子鬼主意,也就是在她面前装装样子。”王曼笑着说。
“你说错了,我是真怕她的认真劲。你看她整天板着脸,司令视察似的到处巡视,一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不怕她的。”
“怕点好,一屋子人若没有她在岂不反了天了?”
“哼,我就知道你总向着她。”王晨撅起嘴不满地说。
“还生姐气呢?”王曼笑着问。
“哪敢呢!”王晨斜睨着她说。忽然她突然想起似的一拍沙发说:“姐,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我懒得猜。”
“那就算了。我走了,啊?”王晨站起了,朝门口走。
“到底谁呀?”王曼问。
“嘻嘻。”王晨停下来,回过身子笑说了,“我就知道你想知道,这可是独家专访哦,很有价值和看点的。”
“我懒得理你,神神叨叨的,没正行。”王曼转身欲走。
“那,我就告诉吴姨去了?”王晨逗她道。
王曼又回过身子,望着坏坏的王晨也逗她道:“刘振峰?”
“他?我才没功夫理呢。”王晨不屑地说。
“你说还是不说?不然我也和吴姨说去,你回来晚是会男朋友去了。”
“别呀姐,我说,我说,不就是咱们昨天见的你今天会的那位喽。”
“韩辉?”王曼警觉地问。
王晨双手一摊,一只脚一抬脚尖着地,做了个俏皮的姿态,没说话。
“他和你说什么了?”王曼追问道。
“什么也没说,打个招呼而已。”
“我不信!就是打个招呼你就跑来卖弄半天,你就回来怎么晚?”
“真没说什么。我们也算是初次见面,能说什么。”
“你不说?你好,我以后再不替你在吴姨面前遮掩!”王曼急了说。
“嘻嘻,看你急的,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好妹妹,你就告诉姐姐吧,啊?”王曼坐在王晨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沙发说。
“这还差不多。”王晨笑着说。“他请我吃了顿饭,问了公司和你的情况。”
“你是怎么说的。”
“如实相告,让他上网查喽。”
“还有呢。”
“他给我介绍了南山公墓他那几个朋友,说他们是相互报复同归于尽的,还说了你实习的事。”
王曼听明白了,韩辉将她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她根本就没生活在他们身边似的,那些事也不是由她而起。也算他又心了,不枉她曾经对他那么好。
“哦,对了,他说除了出差还受人之托找一副画像。”王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他还没结婚。”然后关上门,一蹦一跳地踩着地毯的格子向自己房子走去。
王曼听的最有用的就是王晨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想问王晨却说不出口的话,由如五雷轰顶。五年前她去火车站送他,他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提着她给准备的点心,头也不回地朝火车走去。她多希望他突然转过身来说不走了,可是一步一步他离火车越来越近,就在她绝望地觉得他就要走出她的心际之际,他停了下来,放下行李,回过头来,看着她,足有半分钟之久,然后举起手挥了几挥,上车走了。她是哭着离开火车站的,他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希望她能留他,她为什么没那么做呢?他挥手又是什么意思,是说五年后回来?是的,他就是那个意思,她十分肯定地想。就为他那一回头一挥手,她许他五年。现在他回来了,她在狂喜之余又忧心忡忡,他那一回头一挥手是不是个许诺,是当然万事ok,不是则他早就儿女绕膝了。他浑身发光,外型俊朗,文笔入心,会有多少比她在上的南国烟雨女子的追求?她不敢问,不敢面对那个残酷的局面。她原以为隔空相守不使时间蹉跎就是对爱情最大的效忠,不料她的努力却变成一把寒气逼人的刀。王晨最后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于她则是佛光普照春暖花开了。王晨走后她激动得在屋子里楼上楼下乱走,东西拿起放下再拿起,到了杯水想平平气它却突然就滚到地上,壁橱格栅里的奖杯奖牌一阵乱响,莫名其妙地被挪动了位置,鱼缸的龙鱼躲着一动不动,楼上楼下的灯电视全打开了,衣帽间也是一团乱遭了贼似的,卫生间的水的全开着,最后,她从卧室床下抽出一瓶白酒来,一口气灌了三口,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难全上心来,她太委屈太憋屈了,也太孤独了,酒是她唯一的知己。嚎过之后她慢慢平静了,脑子又可以想事了。
她为了他没有结婚,他也是为了她没有成家,这是明摆着的事,可是问题又来了,他没结婚但他肯娶她吗?如果她现在还是拖着弟弟妹妹辛辛苦苦地挣扎在生存线上,毫无疑问他一定会的,可是现在她身价巨万,他却是不会的,因为他的头仰得太高了,不能看别人一点眼白,也听不得别人一点指点和议论。这个社会,有多少人会撺掇一个穷小子入赘豪门,一旦撺掇成功就笑他吃软饭,不成功则笑他傻蛋,却不会有一个人说他有骨气,韩辉就是宁做傻蛋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韩辉一看她富有如此,一下子就扑过来,她还不要他呢,付出就要有回报,她付出了金钱,就该换回一些和它等值的东西。想着想着她眉头越锁越紧,韩辉是出差来的,年后就走,他肯定不会向她说什么的,那她又得何年何月才能披上婚纱?不,她不能让他走,她要将他留在西安,可他对西安印象那么差,她又怎么能做到呢?
过了一会她又笑了,事情偏就那么寸,甚至不用她想办法他就能留下来。他是找画人,政府、博物馆、江国庆和江家堡的赏格那么高,她就不信一个有车有房有存款又有女人上赶着要嫁给他的人会抛弃这一切仅为了一个副总的头衔就会跑到外地去!她感觉整个西安都在为她和韩辉的爱情为媒作保,出钱出力,他们没有理由走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