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面点师杰克到访，有何关照。”黑洞哥不乐道，他是最不喜欢见到这些卖白面的人，极度痛恨，平时大家的业务没有什么火拼冲突，但不妨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职业的反感。
拿到东西回到速来典当铺门口，黑洞哥已经被告知杰克的来访，原本他是本着可以不见就不见的原则，但是今天杰克的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些什么事，所以黑洞哥决定会面。
“切，你以为我喜欢来你这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话也不要这样刻薄。”杰克冷冷道。
见到黑洞哥不出声，杰克道，“黑洞哥是这样迎客的吗，我来这里等你这么久，连杯水都没有。”
“喝酒吧，我这里只有酒。”说完出门叫虾丁准备好酒杯和开酒。
虾丁摆好酒杯和酒，识趣向杰克致意出门去。杰克摇晃着酒杯，缓缓道，“黑洞哥，你一个老大，摆设这么多书干什么。”
“不是摆设，是看的。”黑洞哥对于此类不尊重知识的人甚是反感。
“是吗，我也看看。”杰克说完走过去书柜那边查看起来，当然他的目的不是看书，而是为接下的谈话铺垫良好的气氛，他心里也明白黑洞哥对他反感。
杰克随手拿出一本书，漫不经心翻着，一边道，“听说鬼手死了，是吗？”
是猫哭耗子，还是****找茬，黑洞哥不耐烦道，“知道了还问。”
“我不是****来追悼鬼手的，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杰克喝完一口酒道。
杰克把书盖好，回到黑洞哥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鬼手是怎么拿到你的账本的？”
“他是内鬼。”黑洞哥无谓绕圈子直接道。
杰克笑笑，明显的假笑，他拿起酒瓶，要往黑洞哥的酒杯里倒酒，黑洞哥伸手阻止他的好意。杰克倒完酒后，漫不经心丢出一句，“你才是内鬼！”
黑洞哥轰然大笑，“杰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
杰克再次摇动着酒杯，没有理睬黑洞哥的话，而是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你说如果，我说的如果，鬼手在这里，他听到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很高兴呢。”
黑洞哥蹦起脸，喝道，“杰克，有话说话，不要搬弄鬼魂。”
“那我就直说，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找你茬的，我是有秘事来找你的。”杰克道，“不过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还是去我那里好，不知你敢不敢去。”
当天晚上九点，只见黑洞哥的车缓缓拐进一个小巷，车不是他常开的那辆，而是租用的。黑洞哥四处张望，看到没有人后溜下车，如同鬼魂飘到一道门，轻推开再度探头往外查看，确认没有人发现后他上了二楼。
黑洞哥先轻敲一下，又再接连敲三下，重复三次后铁皮门打开。“杰克，你的机关真多。”黑洞哥进门后说道。
“切，人间险恶，不能不防。”杰克把酒柜拉回原来的位置道，“喝什么，啤酒还是葡萄酒。”
黑洞哥细细观察杰克的这个密房，刚才他进来的地方是个暗道，酒柜是用作掩护用的。密房大约二十平米，酒柜前两边的墙壁靠着是真皮沙发，沙发前是一个玻璃矮桌，是用作待客之用。而酒柜对面的墙还有一扇门，看来那里是杰克进来的正门，正门旁立着个三门冰箱。
“葡萄酒吧。”黑洞哥道。
杰克和黑洞哥相对坐着，杰克摇晃着酒杯道，“今晚叫你过来这里，是因为我这里也遇到一点麻烦，应该说是困惑。作为信任，我先讲这边的。”
黑洞哥品尝酒聆听着，杰克再道，“我说我是内鬼，你觉得奇怪吗？”
黑洞哥听到内鬼这个词，并没有表现过惊奇，而是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吗。”
“切，怕什么，怕你告诉我的小弟，还是你的小弟，或者是警察。”杰克不在乎回答，“谁会相信我真正的身份，我自己都不相信，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杰克盯着黑洞哥道。
待到黑洞哥点头示意后，杰克问道，“为什么我们要记账？”
黑洞哥愕然起来，是的，这个问题不是太奇怪，而是太正常不过，他一直在做没有怀疑这其中的缘由。
“我们？你的意思是你有账本。”黑洞哥问道。
“是的，我这里也有一本账本，我不知是和你一样的吗，还有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几个大哥，他们是否也有。我接手后就被要求一直记录。你听清楚没有，是被要求，我想你那边也是一样。之前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直到鬼手的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做这个事。”杰克道。
“我到达这个位置，胆敢要求我记账的人可以说是没有，上面再没有老大，我没有必要听从谁的指令，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杰克缓缓道来，“但这是个坏习惯，会把我推进火坑，我也是今晚找你来的缘由。”
黑洞哥思索着，杰克突然问道，“你的老板是谁？”
“那你的老板又是谁？”黑洞哥反问道。
杰克盯着黑洞哥的眼睛，黑洞哥同样是盯着杰克的眼睛，像是两个火枪手在比试，但比的不是枪，而是谁先眨眼。
“你输了。”杰克道，“我开过枪，杀过人，你是没有办法和我比的。”说完语气里有种颓废的感觉，或又是一种苍凉的感觉。
黑洞哥没有说话，倒是呵呵大笑起来，笑声里逃跑去一阵迷茫，今晚算是找到半个知己，憋闷多年的心情倒是一阵清爽。
“你是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不会勉强你说出，还有这里是装有反窃听和屏蔽通信装置的，所以刚才我说的话是没有人可以再听到的。”杰克的语气透露无所谓的意思，接着又道，“我这里也有内鬼，之前我是没有发现的，我一直以为除了我是，不过有点很遗憾，我现在知道也不敢动他，只能防着。”杰克道。
“那你今晚找我来，不会就是告诉我这些吧。”黑洞哥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你的账本是怎么被偷的。”杰克道，“按理论上，你是不可能被偷的，除非.。”他拉长最后的字眼，没有道出。
两个月前，鬼手从床上醒来，第一时间跑到镜子前，向镜子里的鬼手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然后又转过身，神态严肃道，“我是警察！”再下来又转身面对镜子用手作手枪的姿势道，“对不起，警察先生，永别了。”再再下来又转身道，“不，你也是警察，你不能向我开枪！”
鬼手用水快速冲洗着脸，他需要清醒，一种正常的清醒。电视里电影里的内鬼是这样的吗，什么人不人，鬼不鬼，他现在已经开始疯狂，每一天早上醒来他都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
黑洞哥看着鬼手苍白的脸色，故意走近拍拍他的脸，“鬼手，最近两个月你的状态很差啊。”
“我很好。”鬼手拨开黑洞哥的手，又道，“最近几天萝卜又踩过界，我想过去给点颜色他看看。”鬼手需要工作来缓解自己的烦躁，每一次打架后的痛快都是一剂镇静剂，可以让他冷静。
“萝卜是越来越过分，真的不知所谓，是时候给他点教训。”黑洞哥道，“还有一件事情，洞口赌场那边最近不是很太平，你看好点，不要被警察扫了场，如果可以的话，尽快换个地方。”
“还有美乐夜会那边现在缺美女，你快点找些补充。”黑洞哥想起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老大，你一遍说完，再说先办那件。”鬼手很不耐烦喝道。
“鬼手，你最近的脾气真的是差很多，需要休息一下吗。”黑洞哥先是和蔼问道。
“我很好。”鬼手道。
“那你小声点，我是你老大，你越来越没有分寸，对我说话那么大声。”黑洞哥怒喝道。
“对不起，老大。”鬼手道。
和鬼手对话翌日晚上，虾丁慌慌张张跑进速来典当的黑洞哥办公室，“老大，不好了，萝卜又带人扫场，已经扫了三个。”
黑洞哥打通萝卜的电话，“萝卜，不用这么过分吧，你踩屎了，这么冲动。”
“冲动！”话筒里的萝卜很大声喊道，“你管好鬼手那条疯狗，昨晚拆了我十多个场子，今晚算是利息还给你，还有本金呢。”
萝卜的话说完马上挂断，黑洞哥这边很是恼怒，不是因为萝卜挂他的电话，而是鬼手的胡作非为，严重的扰乱两个区的秩序。
杰克的密房里，黑洞哥喝完一口酒后说道，“你知道两个月前我和萝卜的事吧。”杰克点点头，黑洞哥接着道，“我当然很气，一直我都让着萝卜，不是我怕萝卜，只是不想生事。萝卜不是我关心的，而是鬼手的状态，我发现他和我某一段时间很相似，我开始疑心他。”
“是的，谁都会有那段可怕的过程，那后来呢。”杰克道。
黑洞哥叹口气，又接着道，“突然有一天，鬼手跑来和我坦白他的身份，要求我处置他。我想他是压力太大，已忍受不住这种非人折磨，想解脱。”
“于是你就把账本交给他。”杰克插话。
黑洞哥摇摇头，“我没有，我告知鬼手我不能动他，叫他去和他的老板解释后开放他的身份，我还告知我不会为难他的。”
黑洞哥接着又道，“谁知道鬼手却告诉我，说是他已经沟通过，老板肯定的告知他的任务是不能终止的，除非他死了。”
杰克站起，拿住酒杯，自言自语道，“鬼手，为你干杯。”黑洞哥同时拿住酒杯站起，同样说道，“为你干杯。”二人一饮而尽。
“鬼手的死，我有很部分的责任，说是他偷走，不如说是我放水，我那时突然很自私。”黑洞哥呆呆道，“杰克，实话对你说吧，我早已厌倦这身画皮，我想监狱对我更好。原本想鬼手把账本尽快交给警察，我会尽早解脱，想不到。”
“监狱？”杰克愕然，瞬间他又醒悟道，“是啊，你回不了头。那你还到处派人拦截他？”
“演戏当然要真点，其实我真实的意图是想催促鬼手快点交出去，想不到他却是慢慢吞吞，不知为何，最后他死了。”人算不如天算，黑洞哥的如意算盘被打烂，他无可奈何笑道。
黑洞哥的话说完，两个人一时没有对白，而是静静的坐着。
冷场一会后杰克道，“我想不明白我来这里做什么的，我可以不记账，我可以用现在的身份很好活着，但我没有这样做，黑洞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老板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黑洞哥瞪眼看着眼前的杰克，以为他是看不惯杰克，也反感这个人，此刻有种油然而生的感觉，“杰克，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老板消失了，自从我接手这个位置开始。”
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那是同志间的笑声，十年如一日的地下生活，十年如一日的秘密，今晚得以说出，那岂止痛快，而是淋漓畅快。
笑完黑洞哥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告诉你另一件事。”
杰克不解黑洞哥的话，另一件事，想必不是事，而是一个秘密吧。
“最近几年我都在想，为何我会在此，我的任务按道理已经完成，却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之后我的身份就此定格。鬼手临偷账本的前一晚，他过来和我闲聊，闲聊中他说到他只是权贵阴谋的一颗棋子。我后来想过，鬼手是故意透露信息的。”
杰克低吟重复道，“权贵阴谋的一颗棋子。”
“我的理解是，我和你是肯定的内鬼，还有这个城市的几个老大，我想非常有可能都是内鬼，至于他们是否叛节就不得而知。我们都是打进黑暗势力控制这里的棋子，方便城市的安全管理。”黑洞哥道。
“等一下，有个关键问题，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的账本去处？”杰克急道。
“我已经找回。”黑洞哥把事情原委说上一遍，接着又道，“自从得知鬼手的死，我开始怀疑警察内部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想是的，最近我收到一条威胁信息，关于我身份的。我的身份有何威胁之用，说白公布出来也没有人相信。”杰克冷冷道出。
黑洞哥惊讶看着杰克，道，“我也收到一条，关于账本的。账本开始不见时我觉得是种解脱，随着鬼手死亡，我被请到警局，我以为一切结束，但这只是恐惧的开始，我不是害怕监狱，而是死亡的恐惧。”
杰克问道，“账本不是在你这里吗，怎么会用账本来要挟你呢。”
喝了一口酒清润喉咙，黑洞哥又道，“用账本要挟，和用身份要挟都是一样的，我不怕，你也不怕，我怕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头，目的不是在此。”
“那你有什么打算？”杰克道。
黑洞哥笑笑道，“应该是你告诉我，我想这是今晚你请我来的原因吧。”
“我不介意十年都待在这里，自然不会介意再待十年，或者到老，虽然都是从事非法的事情，但总比一些有野心的人在这个位置好。我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另外几个大哥，还有谁是真的。我想我们需要更多的人，这样更好弄清警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黑洞哥笑起来，“杰克，怎么说起来你更像正义的一方呢。”
“正义？你觉得我们配得上这两个字吗，最初我们为正义而来此，但正义抛弃我们，我现在做的不过是自保而已。”杰克冷冷道。
“上天知道你所做的。”黑洞哥道，后面自言自语，“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