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个很“操蛋”的玩意,有些人活在别人眼里,有些人活在自己眼中,不过,还剩下一些人活在梦里。
五百万带给孔笙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一眼就认出了他那荒漠般的头顶。
他穿过后厨跑到小巷的时候,秃头被杨振东死死压在地上,脸憋的通红,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些什么。
杨振东低头看着他:“俄干这行二十几年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滴,昨天俄没说啥,今天又来,你有木有脑子!”说完,从秃头身上下来,站到一旁。
秃头伏地起来,短袖被杨振东撕开一道口子,显得有些狼狈,不过神情高扬的说:“我只是这几天没钱罢了哇,先在你这欠着。再过几天我外甥来接我,我让他把钱送过来好哇?”
说着,一挑眉,对杨振东说道:“你知道我外甥是谁哇?可了不得!”伸出手指,指着孔笙:“我外甥和这娃子差不多岁数啦,但是人家哦,比他强多嘞,随随便便几船货,发啦!我告诉你哦。”他张开自己粗糙的双手:“一千万嘞,至少一千万。”
看着秃头指指点点的,孔笙更加自卑了,心想:他外甥可真有本事,十天前还是五百万,现在都一千万了。
杨振东大声打断了秃头:“俄不管你外甥是谁,就算天王老子吃饭也要给钱吧?今天不拿出饭钱,就别走了。”
饭馆后边是附近几个村落唯一幸存的石各庄,巷子很窄,吵闹声传出,不断有人推开家门探出头来。
秃头一屁股坐在满是油水的地上,道:“不走就不走嘛,正好有个免费吃饭的地方。”
“你给老子起来!”杨振东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碍于自己刚到这,上前把秃头扯进饭馆。
中午正是民工歇息的时候,石各庄前幸存的几间饭馆便成了他们的聚集地,三五人凑一桌,在风扇下喝瓶凉啤酒,吃碗面条,侃侃大山,很是惬意。由于杨振东饭量给的足,价格也便宜,所以效益还算不错。
昨天秃头就是在岳冉忙的焦头烂额时逃走的,今天岳冉一直盯着他,当他再次想跑时,岳冉大叫一声,伸手没抓住,杨振东听到,从后厨一蹿就追了出来。
杨振东把秃头扯进来的时候,烟雾腾腾的大厅里众多民工齐刷刷的转过头,不时传出嬉笑声:“哟,老刘,又来吃白食啦?”
这些人中有一少部分是秃头的工友,秃头抓抓头顶那几片可怜的荒地,嘿嘿笑道:“你们起什么哄哇,我又不是没有钱,我钱多的哇,吓死你们!”
孔笙站在杨振东身后,看着人群哄堂大笑起来,也不知谁对秃头喊了一声,“老刘,你儿子就在旁边那个欣悦饭馆,我去叫他。”
秃头挥手想要制止,却见一个人影麻利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跑了出去。没几分钟,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穿过大厅,走过烟雾,脸色铁青的站在秃头面前。
秃头一见他,尴尬的笑笑,露出满口大黄牙。小伙子转头问杨振东欠了多少钱。岳冉拿过账本,合计了一下,说十八。
小伙子把手伸到一腿水泥的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有两张五块的,一团一块的,还有一张缺角的五毛。他把钱一张张摆在桌上,最后凑了十六块五毛钱,说:“明天我把剩下的钱带来。”说完,决绝的斜眼瞪着秃头,说:“走吧!丢人现眼!”
小伙子转身就走,秃头追上去,一巴掌拍他后背上:“丢人现眼!你敢这么说老子!还不是你个玩意没出息,你看看你子益哥。。”
孔笙透过满厅烟雾,依稀看到两道人影站在门口,小伙子转身呵斥道:“子益,子益,你怎么不喊他傻蛋了!”说完,转身径直离去,秃头说着什么,随之跟了过去。
杨振东叹口气,转身进了后厨中,路过孔笙身旁时,说:“忙吧,忙吧。”
2006年11月22日,北京街头寒风呼啸,一整天都看不到几个人。上午开完董事会,孔笙同几名高管步行去崇文门附近的一家酒店就餐,途径岔路时,见几人正踢打一个乞丐,乞丐蜷缩在脏兮兮的军大衣里,叫嚣着:“你们哇,知不知道我侄子。。”
听到声音,孔笙顿下脚步,折身返回人群中,推开几人,阴冷一笑,俯身蹲了下来,说:“大爷,以后你就跟着我吧。”